(三)偷吻
琛華此時笑道:“蒄瑤,你很少去凌霄殿,不知道父君年紀上去了,這些年便多了個習慣,喜歡在晌午後打個瞌睡,若我二哥好巧不巧正趕着他午睡,那少不得還要在殿外候一會兒,”他看了看天上當值的日君,估算了下時辰,道:“這會兒說不定還沒見着父君呢!”
這一等直等到昴日星君下值,月輪升空,璟華都還未回來。
蒄瑤漸漸不安起來。惦念他長途跋涉身倦力乏,不說別的,光那身千年玄鐵鑄就的鎧甲就已十分沉重,這麼撐着硬在凌霄殿上站個大半天也夠嗆,何況他還生着病。
她從宮裡頭一直等到宮門外,從坐着一直等到站着,再到來回踱個不停,望眼欲穿,璟華還是不見蹤影。琛華把桌上果盤裡的瓜子都給磕完了,拍拍手站起來,道:“行了,今兒就到這兒吧,晚上我還要陪母后用膳。要不我先送你回去,若二哥晚上回來,再讓他來你處瞧你。”
蒄瑤本想說不用,她想留下來再等等,哪怕只瞧一眼也好叫她放心。但轉念又一想,這麼晚了,她獨自一個女兒家留在這裡終究不妥,九重天上有的是愛嚼八卦的神君女仙,落了話柄可不好。
她將搖到一半的頭復又點了點,對長寧道:“那我就和三殿下先回了。你家殿下回來,就囑他早點兒休息,我明兒一早再來瞧他。”
她與琛華走到門外,想了想,又不放心回頭叮囑道:“你們最好還是召藥師過來瞧瞧,他對別人的事都盡心盡力,偏總不拿自己當回事。”
琛華招了朵彩雲,和蒄瑤一同乘上去。蒄瑤見他一直似笑非笑,心虛道:“你做什麼?一整天都這樣看着人家,怪討厭的。”
琛華笑道:“怨我平日沒留意,到今天才知,原來你對我二哥已這般情根深種。”
蒄瑤面皮薄,臉上已飛起兩朵紅雲,“呸”了他一聲,嘴上卻不肯承認道:“很稀奇嗎?若我再不關心他,只怕他這個皇子當得也太悽苦了些。”說到後半句,語聲已不自禁黯然。
琛華像是沒聽到她話中帶刺,只管自己繼續道:“你們兩個確已到了婚嫁的歲數,身份也般配,不如讓二哥早些去跟父君討個旨意,把正事兒辦了,省得你天天受這相思之苦。”
蒄瑤沉默了半晌,垂着頭道:“這還得要看陛下和母后的意思,你當我們是你麼,母后面前什麼話都敢說?”她心裡嘀咕,嘴上又不好明說,你琛華是母后最寵的獨子,天帝陛下又對天后言聽計從,自然想什麼有什麼,討個賜婚的聖旨,對他們兩個來說,卻未必有這麼容易。
琛華也是聰明人,知她這話裡的含義,笑笑道:“也沒你想的那般難,畢竟這是好事,你們倆有情在先,父君和母后自然也樂得成全。趁二哥哪天立個大功,父君一高興,說不定立刻就準了。母后那邊我再幫你敲敲邊鼓,這事兒八九便成了。”
蒄瑤嫣然一笑,皺了一天的眉頭也終於舒展開。她本是傾國傾城之姿,此時含羞帶笑,便是九天煙霞、萬國霓裳也悉數失色。
琛華微笑道:“好了,看你愁眉苦臉了一整天,這會兒才總算給了我個笑模樣。”
他突然低下頭,小聲地湊在蒄瑤耳邊道:“你們,可曾換了貞鱗?”
蒄瑤輕輕地“啊”了一聲,頃刻間已羞了個滿面通紅,尷尬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佯怒道:“好你個沒規矩的,這話……這話你都敢問!”
琛華哈哈大笑,“行行行,你們換你們的,我不問就是。”
“當然沒有!我們,沒有!”蒄瑤急得聲音都變了。
琛華突然用兩手捧住她的臉,拂去她被風吹亂在鬢間的散發,因爲離得近,他如星辰般璀璨的雙眸中倒映出她的面容,裡面折射出一些蒄瑤以前從未見過的東西。
他在她面頰上輕輕一吻,用一種遙遠得不真實的聲音道:“我知道你們沒有,二哥是正人君子,可我不是。蒄瑤,他把你拋在深宮,爲他擔驚受怕,可知道還有一個人會跟着一起心疼?”
蒄瑤整個兒懵住,萬里層雲仍極快速地在眼前呼呼飄過,可她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渾身都不會動彈,連腦子都轉不起來。
等她回過神,已經到了自己的拂嫣宮跟前,琛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另駕了雲頭走了。
這天晚上,她始終心不在焉,小卉奉上晚膳,她也幾乎沒吃幾口。小卉以爲她是擔心璟華殿下,問了她幾句,她牛頭不對馬嘴地應着。小卉看着好笑,便識相地收了碗筷退下。
拂嫣宮裡四季花開不敗,月桂樹下,暗影流芳。蒄瑤立在門前環廊下,四周的花枝藤蔓彎曲糾纏,討好地爭相圍攏到她腳邊,千花萬彩,吐蕊怒放,更有靈蝶飛舞,襯得少女身姿嬌豔不可方物。
琛華他,可是在向我示意什麼?蒄瑤反覆思量,他是想說,想說他……也喜歡我麼?想到回來路上他的話,和那突如其來的一吻,她仍覺面紅心跳。
他也忒大膽了點,他明知我和璟華的事,卻仍敢來親自己,真是……太胡鬧了。說起來,自己和璟華兩情相悅,卻都還從未做過如此熱辣的舉止。
蒄瑤搖搖頭,苦笑一聲,琛華定是和自己開玩笑的。他是母后唯一的獨子,從小是呼風喚雨,無法無天慣了的。這九重天上尚未出閣的女神仙,只要長得稍微有幾分姿色的,哪個沒得過他幾句恭維話,又有哪句能當得了真。
當初追文曲星君家的小女兒,他廢寢忘食寫了一沓又一沓的情詩,每天一首送給人家,實在忙不過來時,還請自己代勞過。以爲他真的動情了,替他才高興了兩個月不到,他竟又移情赤霞仙子,而且極沒有誠意地到自己這裡打包了幾捆鮮花後,將剩下的情詩往上一貼,統統轉贈給了赤霞。
唉,似琛華這般的公子哥兒自己還是少惹爲妙。蒄瑤向來極有自知之明,這也是爲什麼她能在這暗流奔涌人人自危的天庭裡仍站穩一席之地的原因。
她全家都爲天帝盡了忠,只留她一個孤女,更沒什麼背景,雖說是天后的義女,但她很清楚那不過是天帝爲彌補自己當年的一時之疏而允下的恩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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