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錦衣脣角勾起一抹淺笑,在她微微嘟起的紅脣上啄了一口,才解釋道,“我不是讓他去找郭鬆報仇,他根本沒有資格做郭鬆的對手。”
“那……我知道了。”巫月眸子一亮道,“你是想讓他將消息透漏給二皇子,若二皇子對青瓷真的有情,必定不會放過郭鬆,是不是?”
夜錦衣微微頷首,“聰明。”
之前,大皇子與三皇子相爭是勢均力敵,可金錠之案後,三皇子必定勢力大減,根本不是大皇子的對手。
而一旦形成這種局勢,他,不免就會被太尉府惦記上,就如前兩日,太尉府就想起了去找藍晨的麻煩,所以,他要給三皇子找個幫手,好讓三皇子再次與大皇子勢均力敵。
只是這中間差了一個契機,此刻這青瓷,便是最好的契機。因這青瓷被害,二皇子必定會與三皇子聯手對付大皇子、對付太尉府。
而他,就可以淡出所有人的視線,繼續安然做他的錦王爺,做他的大理寺卿。
只是這中間的重重算計,他沒有對巫月明言。
饒是如此,巫月依舊撐大了眸子喚了他一聲,“老狐狸!”
夜錦衣身子微微前傾,手一用力,便將巫月從一旁條凳上抱起橫坐到了他的腿上,“若我是老狐狸,那你呢,你是什麼?”
“我是好人啊!”巫月下巴微揚,略略得意。
“好人?”夜錦衣嗤笑道,“是小賊吧?”
巫月一怔就想起她初見夜錦衣時,正是她偷偷溜入錦王府,面色正囧,就聽夜錦衣清淺溫柔的聲音又道,“都偷走了本王的心,還不承認是小賊?”
仿若有煙花,瞬間在巫月心頭綻放。
笑意,不自覺便從心底溢出,汩汩流到脣邊,變成“哧哧”的悶笑,又漸染了她彎彎的眼角眉梢。
偷心小賊,對這個稱呼,巫月很是受用。
悶笑了半天,她才噙着笑意擡眸哼哼着嗔了一句,“還說自己不會甜言蜜語,都甜死人了。”
“甜嗎?”夜錦衣喉結不由輕輕聳動了下,眼前人兒眸中波光瀲灩,原本仿若凝脂的臉頰上沾染着一抹粉霞,櫻脣微啓,像一個美味多汁的桃子,怎麼看就怎麼想啃上一口。
“嗯……唔!”
因此,巫月脣一動,嗯字還未哼出,脣已被某人毫不客氣的含住,繼而溫柔又霸道的攻城略地。
馬車轆轆而行,暖風偶爾撩起車簾偷瞄一眼,當下又羞得掩下車簾,暈乎乎離去。
但,並不是所有沐浴在這暖風中的人,心情都是這般美好,例如此刻豐城驛館正廳中的三皇子夜玄澤。
他脣角雖帶着一貫的笑容,眸底卻是一片冰冷,修長的、緊緊攥着一個青瓷茶盅的手指已然有些泛白,眼前單膝跪地的侍衛更是死死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良久,夜玄澤才“叮”的一聲放下手中的茶盅,揉了揉太陽穴。
自那假金錠莫名出現在太尉府之後,他是諸事不順、黴運纏身
。
先是隱隱覺得巫月那枚棋子跳脫了他的掌控,便讓陳奕彤拿了長生果去試探,果然,一向怕死的巫月竟然寧死不屈。
更可氣的是,陳奕彤那蠢貨還自己吞了下長生果,害得他還要將原本就不多的長生果留給她續命。
這還是其次,知道巫月留不得之後,他便假意通知她去百獸園刺殺郭鬆,其實,那日他的目的是一石三鳥。
其一,不着痕跡的用蝴蝶給巫月下紫蘇之毒。其二,利用藍楚楚讓夜錦衣放鬆警惕,給他下情花情蟻之毒,藉機用淫亂之名毀掉夜錦衣。其三,再用棕熊暴亂趁機除掉郭鬆。
可惜,計劃是完美的,可最終,卻亂了個雞飛蛋打,這三人竟然全部都安然無恙,而他因此還被皇上叱責了一頓,罰了面壁思過。
隨後,金錠之案,陳清正和他說的清清楚楚,會讓陳奕彤去遊說李如初站在他們這一邊,誰想,還沒兩天,陳奕彤就聲名狼藉的被送了過來。
緊跟着,每天從梅城傳來的消息就是夜錦衣查賬冊、驛館毒蛇氾濫、落日山莊暴露、證據被送往臨安、丞相府二公子娶了一個四十歲婦人……壞消息一個接着一個。
丞相府是聲名狼藉、搖搖欲墜……爲此,他母妃也病倒了。
可這一切,也比不上前兩日夜玉柔帶回的消息,她竟然將白憐兒從夜錦衣身邊拐走了……
看看陳應江弄去的良辰和美景就知道當初往夜錦衣身旁塞個人有多費勁,她倒好,竟然被白憐兒的三言兩語就給哄着幫着人逃跑了……
若不是夜玉柔是他嫡親的妹妹,他定然一把掐死她。
好不容易查到白憐兒逃來了豐城,他想趕在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之前找到白憐兒,便也趕來豐城,卻得知石磊駕馬車也往豐城而來。
當下,他不知怎的就昏了頭,想着除掉夜錦衣,或許丞相府在金錠一案上還可以翻供,便調集了他所有的死士,可結果,馬車裡坐的竟不是夜錦衣。
眼看巫月從那馬車下來逃跑,一直躲在暗處的他就追了出去,誰想,非但沒有趁此機會殺掉巫月,反而還着了她的道……
良久,良久,夜玄澤纔將這煩亂的思緒壓下,望向那侍衛,“說罷,大理寺怎麼會插手豐城的事?”
“是!是有人告上了大理寺,說豐城的劉莊涉嫌拐賣人口。”回稟消息的侍衛小心翼翼道,“因此,袁護衛就帶了大理寺差役趕來豐城,將那劉莊一窩端了,人贓並獲。還有,被解救的女子中好像有位與白憐兒十分相像。”
“嗤!”夜玄澤嗤笑出聲。拐賣人口,早不查、晚不查,偏偏這個時候,顯然就是夜錦衣授意袁寶來找白憐兒的吧?
侍衛雖不明白夜玄澤爲何嗤笑,但卻不敢隱瞞,將當時發生的事情具體說了一遍,“那女子口口聲聲說她是錦王爺的王妃,不過當下就被袁護衛給了一個耳光,說要再胡言亂語,即刻將她殺了。”
夜玄澤忍不住又嗤笑一聲,“蠢貨,這個時候,竟還敢亮明自
己的身份,是嫌她死的太慢嗎?你可打聽清楚,他們從哪條路回臨安?”
“回殿下,他們今日不走,在縣衙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回臨安。”
“也是,帶着這些女人回去怕也城門已關,好好去安排一下,本皇子要去見白憐兒。”
白憐兒向夜玉柔說,她有夜錦衣誣陷陳應江的證據,還有夜錦衣不能見人的秘密。前者,他自然不信,後者,他卻很感興趣。
倘若白憐兒真知道夜錦衣的什麼秘密,他不介意動點手段救她一命。
跪在地上的侍衛糾結了一下,還是道,“可殿下的傷……”
話未說完,就見夜玄澤臉色又陰了兩分,當下硬生生將後面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找到巫月沒有?”一提到傷,夜玄澤就又想起這始作俑者。
他還真是低估了那女人,陰險狡詐、心思詭譎、看着柔弱,其實心狠着呢。
“還沒有!”
“廢物,那還愣着做什麼,快去找。”夜玄澤揮手將小几上的茶盅掃落。
“啪!”瓷片四濺。
夜玄澤肺腑之中壓抑的鬱悶好似略微疏散。
他身子微微後仰,靠在梨木交椅的背上,眸中波光明滅。
巫月,他放過她一次,原本以爲她可以爲他所用,沒想到她竟敢背棄他、投靠夜錦衣,他又錯信她一次,差點丟掉性命。
等這次抓到她,他定然讓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要讓她知道,有的時候,死,都是一種奢侈。
夜色,漸漸籠罩了豐城,白日的喧譁也隨着四垂的夜幕歸於寂靜。
但今夜豐城的縣衙,顯然不在此例。
專門闢出的用於關押劉莊犯人的院落,女子哭哭啼啼的吵鬧聲,男子的高叫聲,起起落落,從未消停。
唯有院落最裡間的廂房,一片安靜。
白憐兒正拿着一方水紅色的、已沾染了不少污漬的帕子一點點擦拭着自己的手、臉,以及裸露在外的肌膚。
袁寶雖不承認她就是白憐兒,但終究還是沒有將她與那些女子關在一起,終究還是給了她特殊的待遇。只是不知道回去之後,她又該如何向夜錦衣解釋她爲何會出現在豐城?
說她被夜玉柔騙了?還是說她自己也不清楚,一醒來就到了這鬼地方?
一想起這幾日的生活,白憐兒的臉色刷的一下就褪盡了血色,她以爲夜錦衣含笑捏碎她的食指已然是殘忍至極,可當日夜錦衣的作爲與她這幾日的遭遇比起來,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忽的,她又有些慶幸夜錦衣從未碰過她,所以,即便她身上有這麼多傷,即便她已被人玷污,夜錦衣也不會察覺。
不對,就算再次回到錦王府,那也只能是暫緩之計,爲了巫月,夜錦衣定然不會饒過她,但下一次,她又要如何逃?
“吱……”的門響聲打斷了白憐兒的思緒,一個含笑的聲音也隨之響起,“白側妃,你這是準備去見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