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閔浩的聲音低緩地響起。
沉浸在難以置信情緒中的衆人神色一頓，紛紛向他看去。
“那你說是什麼情況。”
閔浩曲起膝蓋，咳了幾聲沙啞道：“是嬰兒，東瀛和扶桑的嬰兒。他們把那些樣貌特徵和我們相似的嬰兒丟棄到我們西蒼，你們知道的，蒼晏有很多渴望孩子的人，等那些嬰兒被撫養長大，他們再暗中聯絡，威逼利誘他們傳遞消息。”
嬰兒！？
衆人微微一怔，他們怎麼忘了還有這一茬？
他們能夠輕易分辨出東瀛、扶余的成年人不是蒼晏人，但嬰兒……
在蒼晏，因爲世情特殊，嬰孩往往是非常珍貴的，但也要看是什麼情況。有些術能師孩子生了很多，卻因爲本身能力不濟，經濟能力不足以撫養那麼多孩子，放棄一部分是可以想見的。
這也是富庶之家購買下人的重要來源，不過也有一部分的人心存良善，不忍心孩子成爲身不由己的奴才，放棄不低的賣身銀子，將孩子交給其他人撫養，或者把孩子丟到有錢有勢人家的家門口。
而大戶人家，通常很樂於收養這樣的孩子，即便不當成親生兒女撫養，也可以充作兒女的玩伴，長大後成爲兒女的心腹人物。
——哪怕同樣是成爲下人，從小伴着主子長大的下人也比被牙行調教過的下人受重視。
因此，棄嬰在蒼晏雖然不多見，但也不是沒有。
閔浩說的，他們完全有理由相信。
蒼純心中一跳，猛地擡起頭來，“你說一下具體！”
閔浩深呼吸一口氣，開口道：“我聽一個外邦少校和其心腹的交談。似乎外邦每年都會將數百個這樣的嬰孩拋棄到我們蒼晏，每個嬰孩手背都被烙上了憂，似乎要用一種特殊的藥水才能讓其顯現。這個似乎是他們的底牌，言談間那位少校很是疑惑上面爲什麼現在就要動用。”
“我記得少校這個軍銜在外邦軍隊中並不算高吧？這樣機密的事情，他是怎麼知道的？”
“每年幾百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麼說，當年在東晏一直沒有找到彩色毛渡河所用的工具，難道是這些奸細從中做了手腳？”
……
一個又一個問題被衆人急切地問出，閔浩不急不緩地回答道：“那個少校是一個英國侯爵的次子，在家裡很寵愛。那些是他的父親透露的。拋棄嬰孩的事從很早就開始了，聽那少校的話，那時候他父親纔剛剛繼承爵位。他還沒有出生。你說的渡河工具我倒沒有聽說過……”
衆人聽得腦子一團亂，從來沒有這一刻這樣清晰地認知到，外邦人隱藏得是這樣的深，以至於還有這麼多他們沒有發現的後手。
“不對！”突然，蒼純站了起來。臉色難看道：“他們這次清剿不僅是爲了殺死我！”
“綠姬你是什麼意思？”
“彩色毛打算開戰了！”蒼純語速極快道：“若不是打算開戰，他們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清剿術能師。哪怕是在他們的地盤上，幾百萬士兵的變動，東晏和西蒼朝廷也不可能沒發現。”
“他們是打算撕破臉皮了！”
衆人聞言面色一變，沉吟了下，發現他們竟找不出什麼有力的理由證明是蒼純多想了。
“那怎麼辦？”劉畫有些慌道：“我們是不是趕緊回去。要不然豈不是成了質子？若是將士因此受到彩色毛的掣肘……”
別看在外邦歷練的術能師都是些初生牛犢，但這幾年不比以往，沒有被招回去留了下來的無不是優秀到一定程度的。不論是心性還是修爲。說句不臉紅的，他們是板上釘釘的蒼晏下一代領軍人物。
若是以他們爲質子，蒼晏即便不節節敗退，也會束手束腳，因此造成的將士犧牲更是難以估量。
“來不及了。”蒼純面色沉凝。“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有托爾馬特森林在。我們就有底氣留下。只要能撤回那裡，我們的安全就不成問題。不僅如此，到時候，我們在後方給外邦找麻煩，能很大程度減輕前線將士的壓力。”
要說蒼晏和外邦打起來，槍炮、*怪物和藥物雖然能起到不小的輔助作用，但真正讓術能師覺得有壓力的還是外邦的人口。
和上輩子的情況不同，蒼晏有着很多中國的痕跡，但有一點卻截然不同，那就是人口。
東晏和西蒼如今加起來差不多有七億人口，這個數字放到上輩子是不差了，但現在卻不然。
或許也是知道自己的優勢，外邦在這方面完全是最大可能地去發揮人口方面的優勢。
在外邦，政府頒發了不少多生多育的鼓勵政策，一對夫婦生兩三個孩子還是少的，多的生十幾個都是尋常。外邦雖沒有三妻四妾的制度，但情婦和私生子的存在卻很普遍。這樣的情況維持了近百年，光是東瀛和扶余這兩個喧就各有十幾億的人口，更不要說俄羅斯英國等大國了。
——這個世界的土地遠比蒼純前世印象中的要多很多，東瀛和扶余仍舊是喧，但國土面積卻能和上輩子的中國媲美。
在外邦龐大的人口面前，蒼晏這七億人估計只能夠上個零頭。
而在外邦這幾年，他們也早已經發現了，外邦大多數家庭都看不到青壯年，而他們的去處就是軍隊。
甚至，因爲受到蒼晏的影響，他們這邊女性的生存現狀也和蒼純印象中的西方中世紀大相徑庭，她們能夠自主擇業，外出工作也不會受到非議。而不少女性因爲身體素質優異也加入到了軍隊中，因爲當兵是外邦待遇最好的工作。
“那正在逼近的兩百多萬敵軍呢？”趙敏因不是不知道蒼純說得有道理，但眼前的危機纔是最需要解決的。
“我覺得問題在於，我們要不要避開正面作戰，將他們甩開？”莫寧開口道。
他認爲，他們就這麼點人，雖然作戰已經不可避免，但適時地找準時機躲開或許有些難度，但只要細心籌謀，不是沒有機會。
蒼純原本也是這樣想的，她很有把握，周舟在安放定時炸彈時一定會在敵方隊形中弄出一個可供他們撤離的缺口，一旦讓他們逃出包圍圈，敵軍就再難追上他們了。半途再換乘上異獸從高空趕路，就能順利回到托爾馬特森林。
但現在她不這麼想了。
“我們正面迎戰吧，把這兩百多萬敵軍徹底留在這裡！”
若只是清剿術能師還罷了，但外邦已經打算開戰，還知道了她的存在，這時候他們若是避開，即便安全了。外邦完全可以對外宣傳說蒼晏強大的帝姬面對他們的軍隊不戰而退，以此來提高士兵的士氣。此消彼長的，己方將士若是聽到這個消息，士氣必然低落。
——民衆可不會管敵軍數量有多麼懸殊，七彩之力是出了名的無敵，前輩的戰績讓她根本沒有後退的餘地，至於她的年齡，事關民族榮譽，沒有人會想到這種“小細節”。
同時，她也需要震懾一下那些彩色毛，按她的打算，在戰爭結束前，她是不打算回去了，比起在前線，在敵軍後方能夠做的更多。
這樣一來，就有必要讓外邦擦亮眼睛看清楚“綠姬”兩字除了尊貴的地位之外還代表着什麼！
衆人聞言雖然驚愕了一瞬，但很快就明白了他們的顧慮，蒼晏百姓的驕傲，不能因爲他們而受到折損。
蒼純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經沒有任何情緒，只剩下近乎冷酷的冷靜。
她先是寫了封信，將閔浩得到的情報以及自己的打算交代了一遍，然後再讓灰玉和白羽的孩子雪妮緊跟在父母之後去送信。
“既然要正面作戰，原來的打算就要做一下更改了。”蒼純沉思一番道：“這場戰鬥，指揮權交給馬芸。”
見萬笙遙和莫寧眯起了眼睛，蒼純解釋道：“不是不信任你們，只是你們不瞭解我的寶貝們，無法將它們的戰力利益最大化。”
他們二人還有些不解，馬芸卻是一驚，喜道：“綠姬你打算把你的心肝肉都放出來了？”
一聽蒼純說到寶貝們，她忍不住做出了這樣的猜測。
一般若是放出某一種異獸，蒼純總會以其族長的名字——某某們這樣來稱呼，她直接說寶貝們，這樣只能說明是全部。
——要知道，爲避免傷亡，蒼純一直不太情願讓空間中的寵物參與到戰鬥中，偶爾纔會迫於形勢放出一小部分。
馬芸一直都知道，蒼純對自己都能狠下心，內心卻會對那些異獸和異植柔軟。之前幾年也是，很多次她們明明能夠不受傷的，但她寧願如此也不願意讓她的寶貝們去冒險。
蒼純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明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她其實早知道，外邦和蒼晏開戰在即，那些孩子早晚都要上戰場的。原本她還想着若是蒼晏勝率高，想辦法避免這種事，但偏偏外邦弄出那麼多幺蛾子……
哪怕她再怎麼自私，也無法坐視這輩子生養她的蒼晏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