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靜聞到屋中氣味的頭一個反應就是,誰把精油弄撒了?這香味比平時自己弄得濃了至少能有三四倍。皺了皺眉,蘭靜又看了看在躺椅中閉目而睡的十三阿哥,衝自己身後的小樓使了個眼色,小樓會意的悄步走進來,輕手輕腳的選了兩扇既能讓屋中空氣流動起來,又不至於吹到十三阿哥的窗子打開來。
而空氣這一流動,又讓蘭靜發現了問題,在這濃郁的精油香味中,還隱藏着其他的味道,跟李大夫學過一陣子醫的蘭靜,對各式藥物的氣味也是能分辨出一些的,這裡面除了有歡馨和米蟲遺留下來的奶香,有之前屋子裡薰着的果香之外,還有一股藥香,但卻並不是十三阿哥適才所喝的滋補身體的湯藥之味,而是治療外傷所用之藥的味道。
是誰受傷了?辨出了味道的蘭靜心下一驚,這屋子是十三阿哥和自己的臥室,等閒的人是不能進來的,剛纔應該是隻有十三阿哥和張瑞在,張瑞是不可能在這裡上藥的,那麼,難道說,是十三阿哥受傷了不成?
想到這兒,蘭靜就不由得心中打鼓,快步走到十三阿哥的身邊,而離他越近,那股子藥味就越明顯,這讓蘭靜心中的想法更加得到確定,也讓她更焦急了起來,本來她是想直接問十三阿哥的,可是見他睡得正香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叫他起來,將口中的話嚥了下去,她開始細細端詳着十三阿哥的面色,越看就越覺得蒼白,越覺得沒有血色,不由得暗地裡埋怨自己,真是的,剛纔也與他相處了那麼些時候,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他是傷到哪裡了呢?蘭靜打量着十三阿哥的周身上下,沒看出什麼地方有血跡,只是象他的左胸似乎是比右胸要高那麼一點兒,伸出手去,蘭靜試探着要去摸,卻在指尖剛剛觸及到十三阿哥衣服的時候,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蘭靜嚇了一跳,擡眼看去,卻原來是十三阿哥醒了,正靜靜的睜着眼睛看着自己呢。
“爺,”蘭靜也看向十三阿哥,“您醒了?”
“嗯,”十三阿哥握着蘭靜的手,對她微微一笑,“是到用膳的時候了嗎?”
“快了,”蘭靜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又吩咐着小樓道,“去把小院叫過來,讓她在門外聽吩咐就好。你也在外面候着,爺和我不發話,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樓答應一聲退步出去,並輕輕的將門給帶上了。
“爺,”蘭靜一回身,見到十三阿哥有要起身的意思,忙開口說道,“您不用着急起來,且先躺着吧,我還有事要問你呢。”
“什麼事兒啊?”十三阿哥笑了笑,把身子往上動了動,由躺着姿勢改成了倚坐,“剛纔說了那麼多,還沒說完嗎?”
“爺,”蘭靜這時候沒心思跟十三阿哥磨嘴皮子,開門見山的直接問道,“您是不是受傷了?”
“誰說的?”十三阿哥依舊帶笑看着蘭靜,“我好好的,哪裡受傷了?”
“哪裡受傷了,這卻是要問爺了,”蘭靜眼睛直盯着十三阿哥,臉上的表情很是認真而鄭重,“若是爺沒受傷,那這屋子裡的藥味兒是從何而來的?又爲什麼弄了這麼濃的香味兒?”
“什麼藥味兒?是我剛纔喝過的湯藥的味兒吧?”十三阿哥還在裝糊塗,“那精油,是我讓張瑞弄來助我安眠的,結果這奴才毛手毛腳的弄多了。”
“爺,”蘭靜皺着眉,臉開始往下沉,“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經跟着李大夫請教過一段時候的,雖然連皮毛都沒學得,但滋補湯藥的味兒和外傷用藥的味兒,我還是能分得出來的。”
“沒想到我的福晉還有這本事,看來倒是瞞不過你了,”十三阿哥笑了笑,然後挽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果然在近肩膊的位置上纏着一圈棉布,“不過就是在狩獵的時候受了點傷,並不很要緊,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本來是覺得事兒已經過了,就沒必要再讓你白擔一回心,卻不想因爲張瑞非要再上一遍藥,倒讓你看出來了。其實真的沒事兒了,你要是不信的話,那我就解開來給你看看好了。”
“好哇,”蘭靜點着頭,上前接過手去說道,“我正想說要看看呢,爺的手不方便,還是我來解吧。”
“好,你來解。”十三阿哥笑着搖了搖頭,將自己作勢要解棉布的右手移開,又將左臂擡了擡,以方便蘭靜的動作。
“爺,這麼着解不太方便,”蘭靜纔不信十三阿哥這麼折騰,只是爲了隱藏他手臂上的一點傷,所以接手過去,卻並不再繼續往下解,反而是將十三阿哥挽起的衣袖又放了下來,然後伸出手去解他胸前的絆紐,“還是把衣服寬了吧?”
“不用了,”十三阿哥按住了蘭靜的手,“現下天涼了,別弄得着了涼,明兒個我還有差事要辦呢。”
“需要我讓人準備炭盆嗎?”蘭靜眼睛直盯着十三阿哥。
“罷了,”十三阿哥回看了蘭靜好一會兒,然後又搖了搖頭,“我本也知道沒那麼容易瞞過你,但還是想試試,好,我說實話,其實我前胸也受了點傷,但和胳膊上的一樣,並不是很重。”
“爺現在什麼也別說,”蘭靜沉着臉說道,“反正您說什麼我也不信,一切等我看過了爺的傷情再說,還是說,”蘭靜看着十三阿哥,“到了這時候,爺還是不想讓妾身看?”
“看,我既把話都跟你說了,當然是要讓你看了。”十三阿哥馬上開始動手脫衣服,“你想怎麼看都行,如果脫了衣服看,你還不放心,褲子我也是可以脫的。”
“虧爺還有心思開玩笑,”蘭靜白了十三阿哥一眼,想了想又問他道,“爺受的這個傷,可是不能讓別人知道嗎?”
“是不太能讓別人知道,”十三阿哥笑笑說道,“這一路之上,除了張瑞之外,也沒人知道,只到你這裡卻露了餡。”
“爺很懊惱嗎?”蘭靜手上小心的解着十三阿哥的衣服,嘴裡卻還是有些沒好氣,“如果爺真的不想讓妾身知道,就索性別回來,否則就算今天我沒聞到藥味,只憑您傷的這個地方,又能瞞多久?還是說,”蘭靜心中一動,手也停了下來,看着十三阿哥說道,“您打算在傷好之前,都不準備在這屋裡睡了?”
“我原來是這樣打算的,”十三阿哥笑了笑說道,“只是現下卻是用不着了。”
“怎麼會用不着?妾身一會兒就馬上去安排兩個妹妹侍寢的事兒,”蘭靜噎住了一口氣,也不再看十三阿哥了,低着頭繼續解着他的衣服,“只要爺的傷沒問題,今天您就可以過去,只不知您是喜歡富察妹妹,還是喜歡烏蘇妹妹?只可惜我對她們的事兒雖然知道一些,卻並不清楚哪一個照顧傷處更見長一些,倒不好幫爺選擇了。”
“不用你幫我選,我已經選好了,”十三阿哥擡起蘭靜的下巴,“我喜歡的是兆佳妹妹,要論起照顧傷處來,自然也是兆佳妹妹最爲見長。”
“爺也不用拿好話來哄妾身,”蘭靜低垂着眼睛說道,“爺要是真願意要妾身照顧的話,也不會瞞着妾身受傷之事了。”
“我知道你很生氣,”十三阿哥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並不是想瞞你的,只是想等傷好一些再告訴你,也省得你擔心太過。”
“爺的意思是,您傷得很重?而且到現在也並沒有好?”蘭靜馬上將酸意暫時拋到了九宵雲外,加快了動作檢視着十三阿哥的傷處,解開了一層又一層的棉布之後,血跡也開始顯現了,讓蘭靜的手不禁有些發抖起來。
“不用怕,其實本來已經長好了的,”十三阿哥笑着安慰蘭靜,“只是剛纔不小心又弄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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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剛纔歡馨那一撲弄的?”蘭靜想起了之前十三阿哥跟他們一起倒在炕上的時候,當時她也是有過一絲疑惑的,覺得以十三阿哥的身手,即使事發突然,也不應該會被歡馨那樣一個的小女娃所撲倒,但因爲她光顧着孩子們了,也並沒有太在意,現在想來,應該是歡馨的那一撲,正好撲中了十三阿哥的傷處。
“也不是,”十三阿哥搖了搖頭,“主要還是我自己動得太多。”
“對了,爺剛纔還沐浴過,沒把傷處弄溼吧?”蘭靜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可是問過之後,她卻已經顧不得去聽答案了,因爲這時候她已經將十三阿哥胸前傷處的棉布全都解開來了,裡面的傷處正一目瞭然的展現在她的面前,蘭靜不太懂兵器,不知道這傷口是由什麼東西造成的,但卻很是猙獰可怖,雖然已經收了些口,但有些地方卻還是往外浸着血水,而最讓人心驚的還是這傷處的位置,離心臟實在是太近了,擺明了就是奔着要十三阿哥的命去的。
蘭靜的臉色發了白,但卻並不再問什麼,而是取過屋中備着的醫藥箱,小心的爲十三阿哥重新上了藥,又細細的重新包了起來,處理完胸口的傷處,蘭靜又解開了十三阿哥左臂上的棉布,這個傷口較之胸前的稍微輕了些,但顯見得卻是另外一種兵器所傷,而且也被掙裂了。
暗暗的咬了咬牙,蘭靜又重新爲十三阿哥的左臂消毒、上藥、包紮,一切做完之後,她又看着十三阿哥問道,“爺,除了這兩處之外,可還有其他的傷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