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的聲音非常慘烈,上官吹雪的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生生髮疼,再也顧不得其他,急忙朝着破廟內奔去。
一進破廟,上官吹雪整個人徹底僵住了。
兩世爲人,她自認爲已經見多了各種慘烈場面,特別是戰場上的生死決鬥,更是一瞬間的事情,她自認爲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經超乎尋常了,但是面對這樣的場面,她的手指忍不住發起抖來。
她真的是做夢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會親眼見到史書上所記載的易子而食。
歷朝歷代,只有在遇到特大饑荒的時候,纔會出現易子而食的人間慘狀,現在,雖然聽說滄北一帶在鬧饑荒,可聽說都已經解決了,怎麼還會在京城這種繁華地帶發生易子而食這種人間慘劇呢?
滾燙的熱水中,幾根白骨翻滾着,裡面還有小孩子的頭顱,那絕望而空洞的眼珠子,彷彿在控訴着人間的罪惡。
沸水鍋邊,幾個孩子傻站着,早就因爲驚嚇過度而渾身僵硬了,目光呆滯,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驚鴻,你快帶宸兒離開這裡,我和司徒神醫在這裡處理完事情後就回去找你們。”上官吹雪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轉身在百里驚鴻耳邊低語道。
宸兒的心智還停留在六歲,她擔心這樣的場面會讓宸兒純潔的心靈蒙上陰影,所以她纔會想要百里驚鴻帶着宸兒離開這裡。
上官吹雪所擔心的,也正是百里驚鴻所擔憂的,他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轉過身子便想要帶着耶律宸離開。
“不!”耶律宸用力掙脫百里驚鴻的大掌,上前緊緊拉住上官吹雪的手道:“姐姐,這個地方陰森森的,宸兒要留下來保護姐姐。”
聞言,上官吹雪的心中充滿了感動,她轉眸問道:“這裡這麼多死人,你不怕嗎?”
耶律宸將自己的腦袋窩進上官吹雪的懷中,一臉驚悚地望了一下四周道:“宸兒當然害怕了,就是因爲這裡太可怕了,所以宸兒必須和姐姐在一起,宸兒是男子漢,要保護姐姐的!”
“宸兒,等你長大了再保護姐姐好不好?”上官吹雪低聲哄道。
“不好!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耶律宸的態度突然間堅定了起來。
耶律宸的脾氣,上官吹雪是非常清楚的,如今事態緊急,也沒有時間跟宸兒爭論這個問題了。
“驚鴻,你在這裡保護宸兒,我和司徒神醫先過去,有什麼事情馬上叫我們。”上官吹雪說完這句話,便快速飛奔到了那口熱鍋面前。
“你是什麼人?想要幹什麼?”一個面色蠟黃的中年男子一臉戒備地望着上官吹雪,整個身子擋在了熱鍋前面。
“易子而食是犯法的,你們這些人,都跟我一起去官府!”面對這慘無人道的一幕,上官吹雪目光沉靜,一臉的公事公辦。
普通的女孩子,見了這樣的場面,恐怕早就已經昏厥過去了,但上官吹雪不但沒有像普通人一樣昏厥過去,而且還想要扭轉這一切,這種氣勢,一時間震懾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那些面色蠟黃皮包骨頭的流浪者們,皆一臉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有的甚至還揉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幕。
在經過短暫的震撼後,有幾個流浪漢率先反應了過來。
“小姑娘,多管閒事可是會丟了性命的!”一箇中年男子一臉兇惡地盯着上官吹雪道,“想將我們送去官府?別做夢了!我們先將你煮了吃!”
“就是就是!將她煮了吃!”中年男子的話音一落,頓時有好幾個男子跟着大聲附和,婦孺們則躲在男人們的背後,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生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爲了生存,她們連孩子都吃了,而自己的孩子,也已經被別人給吃了,靈魂,在此刻早就已經麻木不堪了,對於她們來說,男人就是一家之主,她們一直都是依靠男人而生存的,男人就是她們的天,男人說了,只要活着,孩子可以再生,現在她們要活下去,只能吃孩子了,她們當然捨不得,夜夜都做着噩夢,可是她們能怎麼辦?
眼前的少女,長得這麼白,這麼嫩,吃起來應該很美味吧?婦孺們這麼想着,目光開始變得貪婪起來。
一個又一個的流浪漢站了起來,目露兇光,朝着上官吹雪和司徒君昊包圍了過來。
兇狠的男人很多,麻木的女人也很多,但是並不代表所有人都是這樣的,突然間,一個女人飛奔過來,她一手拉着個小男孩,而另一隻手則一把拉住上官吹雪,大喊一聲:“快逃!”
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上官吹雪,在經歷了人間煉獄後,這個女人還能保持住人性的善良,真是難得,她反手握住那婦人道:“你和孩子快逃,我要將他們抓去見官!”
“不行,太危險了!先逃出去再報官吧!”那婦人一邊說,一邊拉着上官吹雪往外逃。
那婦人雖然瘦弱,但卻是個練家子,上官吹雪沒有防備,還真被她給拽出了破廟門,耶律宸等人也急忙飛奔而出,但是那幾個流浪漢的速度更快,很快便包圍了上來。
“看你們往哪裡逃!?”爲首的男子惡狠狠地道,“兄弟們,上!殺了後當夜宵吃!”
“虎子,你還是人嗎?連自己的妻兒都要吃?”那婦人一臉悲憤地控訴道。
原來那爲首的流浪漢居然是這婦人的丈夫!
上官吹雪同情地望了一眼那個婦人,同時心中充滿了敬意。
這個女人,在被丈夫如此對待後,還能如此冷靜鎮定,真的很不簡單。
“我本來不打算吃你的,是你自己犯賤,這裡人人都在交換孩子吃,就你事情多,死都不肯交換,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你想餓死我嗎?!孩子以後可以再生!”虎子滿臉冰冷地道,“今天連你一起吃,只要活着,老婆以後也一樣可以再娶!”
那婦人聞言,雙眼冷冷地盯着那男人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男人被盯得渾身不舒服,一個縱身便朝着那婦人進攻過來,那婦人將孩子往百里驚鴻所在的方向一扔,大聲道:“你們快逃吧!”
百里驚鴻接過孩子,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既不逃命也不幫忙,在這混亂的破廟前,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