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閣中,待祁煦出門之後,一直侯在外面候着的睿揚便進了屋。
睿揚一進屋就瞧見吳芷靜在爲納蘭睿淅掖被角,他上前一步說道:“皇后娘娘,讓屬下來吧。”
“無妨的,他是凝兒的救命恩人,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吳芷靜爲納蘭睿淅蓋着被子,動着動着,卻被納蘭睿淅脖頸處滑出來的一枚玉質觀音像吸引住了視線。
那觀音像是純白色的,一看便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當然,她驚詫的不是這玉質的好壞,而是這觀音玉像看着竟是十分的熟悉。
在她遙遠的記憶中好似見過這枚玉佩。
吳芷靜眼眸顫了顫,想要伸手去拿那個玉佩,然而,當她的手伸至跟前兒時,卻見納蘭睿淅忽然一下睜開了眼眸,他冷聲問道:“你是誰?想要做什麼?”
甫一聽聞,吳芷靜驚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便問道:“孩子,你身上的這個掛墜是誰給你的?”
納蘭睿淅聞言,英眉微蹙,眼眸睜着,半晌都沒有回答吳芷靜的話。
房間之中,燭火通明,納蘭睿淅卻是什麼都看不見。
吳芷靜瞧納蘭睿淅不肯回答,便先問道:“孩子,你是南臨的大皇子納蘭睿淅?”
方纔,納蘭睿淅剛剛轉醒,還未聽清楚此人的話語,而今一聽,卻覺她的聲音有些熟悉,眼珠微微動了動,方向卻是沒有對準吳芷靜的方向,他問道:“你到底是什麼身份?”
吳芷靜和藹地回道:“我是西玥的皇后,吳芷靜,你可以叫我靜姨。”
“什麼?你……你竟是西玥的皇后?我現在在什麼地方?”這個女子怎地會是西玥的皇后呢?他究竟跑到什麼地方來了?
“你現在是在西玥鎮南王府之中。”
納蘭睿淅接着問道:“林瑾瑜叫你母后,她……是您的女兒?”
他竟是到了鎮南王府?
吳芷靜點頭道:“是的,她是我的女兒,她三歲的時候被一個壞人抱走了帶去了南臨寄養在了林府之中,今年年初我才找回了她,她的名字叫做水墨凝。”
“水墨凝……水墨凝……”納蘭睿淅反反覆覆地念着這個名字。
原來,她的真實名字叫水墨凝啊,原來,她居然是吳芷靜與水無痕的女兒?原來,她的身份竟是這般地高貴?
回想起之前與她一起走過的那段歲月,他們二人還曾感嘆過水無痕的涓涓情深,卻不想,那個一頭銀髮威震天下的男子居然是她的父親!
這個世上居然會有這般神奇的事情?
吳芷靜看着納蘭睿淅震驚的眼神,眼眸卻是又放在了他脖子上的那條掛墜上,她問道:“孩子,靜姨可不可以看一下你脖子上的這條掛墜?”
納蘭睿淅眼神有些迷茫,不過卻是點了點頭,隨後摸到自己的頸子處將掛墜取了下來。
吳芷靜拿着那個掛墜對着光線仔細地翻查起來,那個觀音玉像潤澤豐盈,顏色清透,觸手細膩,滑膩似酥,一看便知是一塊上好的璞玉,她將觀音玉像翻轉過來,當她瞧見那玉像之後刻着的兩個字時,整個人激動地顫抖起來。
那玉像之上用小篆刻着兩個字,“子湛”,因着年久的關係,那個自己有些模糊,但是,卻能分辨得清楚。
吳芷靜忍不住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這個東西不是那個人的麼?那一年,這個東西不是隨着他埋進了厚厚的黃土之中了麼?
卻又爲何會出現在納蘭睿淅的身上?
納蘭睿淅躺在牀榻之上,他身體各處沒有什麼力氣,當他聽見吳芷靜如此激動地說着話時,便問道:“靜姨,這個掛墜有什麼問題麼?”
吳芷靜激動地坐回牀榻邊問道:“孩子,你的這塊掛墜是從哪裡來的?”
納蘭睿淅回道:“這是我師父給我的,他說這個可以保我平安。”
“你的師父?你師父什麼時候給你這塊掛墜的?”吳芷靜聽後,眼眸瞪得碩大無比。
納蘭睿淅想了想,說道:“這塊掛墜帶在我身上已經有十多年了。”
“十幾年了?竟是有十幾年了麼?”吳芷靜聞言激動地站立起來,眼眶卻是禁不住一熱。
這塊掛墜是無瀾的啊,她本來是不知道有這麼一個東西的,還是後來無痕告訴她的,她記得當時無瀾死去時,他的脖子上掛着這個掛墜,而他的手上戴着自己的那塊西鐵城光動能表。
莫非,無瀾他沒有死?他沒有死麼?
怎麼可能呢?他的心都沒有了又怎麼可能再活下去?
難道……他也與自己一樣穿越了麼?靈魂附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是這樣的麼?
倘若是這樣的話,那麼,這麼多年來,他爲何不來告訴自己與無痕?他竟是這般狠心麼?
“靜姨,您認識我師父麼?”
吳芷靜瞬時收回雜亂無章的思緒,她轉回頭看向納蘭睿淅,再度問道:“淅兒,靜姨可以這樣喚你麼?”
納蘭睿淅聽聞吃了一驚,他有些搞不懂這個西玥皇后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她到底是長輩,這樣親切的喚自己卻也沒有什麼。並且,聽見她這般喚自己,卻也覺得暖意融融。
“可以的,靜姨。”
“淅兒,你有沒有在你師父手腕上見到一個很奇怪的東西?是圓形的。”
納蘭睿淅問道:“靜姨,您是說師父手上的那塊表麼?”
自從他第一次見到師父時,他就瞧見師父手上戴了一個形狀怪異的東西,那個東西是銀色的,圓圓的,上面還有一根細小的針在一直不停地轉着圈,年幼的他對新奇的東西都比較好奇,當時他就問了師父那是什麼,師父回答他說那是一塊表。
在後來的年月裡,他才明白,原來那個表是用來看時間的。
那表比沙漏精準太多了,可以準確地判斷時間。
他覺得那個東西非常的好,於是就問師父詢要,但是師父卻不肯將那塊表給他,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師父將他脖子上掛着的掛墜給了自己。
“表?你竟是知道那是表麼?”吳芷靜已經止不住地渾身顫抖了。
現在的她完全可以肯定,納蘭睿淅的師父一定是無瀾一定是他。
他真的沒有死,他沒有死啊!
蒼天啊,你總算還是開眼的,沒有這般殘忍地奪去無瀾的性命。
如果他手上戴的表的話,那就說明他還是以前的那個身體麼?他沒有了心卻仍舊奇蹟般地活了下去?
納蘭睿淅眼眸空洞,看不見東西,但是,憑着呼吸,他也能感受得到面前之人的洶涌澎湃。
發生什麼事了?西玥皇后連師父手上有什麼東西都知道,莫非她真的認識師父麼?
“靜姨,您真的認識我師父麼?”
吳芷靜聞言,點了點頭,說道:“聽你的這番描述,你的師父應該就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哪個人?”
“淅兒,你師父叫什麼名字,你知道麼?”
“蘭先生。”
吳芷靜眼眸一亮,問道:“藍色的藍?”
納蘭睿淅搖頭:“不是的,是蘭花的蘭。”
“唉。”吳芷靜嘆了嘆氣,說道:“淅兒,你的師父他的真實名字叫水無瀾。”
“水無瀾?我的師父名字叫水無瀾麼?他是……”
這個名字與水無痕只差一個字,莫非師父他的真實身份竟是西玥皇室的人麼?
吳芷靜娓娓道來二十幾年前的那一段沉痛的往事:“他是西玥先皇的七皇子,西玥的江山本該是他的呀。二十幾年前,西玥出了許多的事,那個時候你師父被人打落了山崖,幾年之後他便想着報仇,陰差陽錯,他在我的身上落下了連心蠱,後來爲了替我解蠱,他將自己的心挖了出來給我做了藥引,爾後他就去世了,不想……不想他竟然還活在世上……”
“把心挖出來了?”納蘭睿淅聽着那血淋淋的往事,猶自有些不敢相信。
莫非,師父曾經告訴他的那個讓他癡狂的女子便是西玥的皇后麼?他爲了她把心都挖了出來?
吳芷靜點了點頭:“孩子,你不知道,當時我們都快瘋掉了,他揹着我們做了這樣的事情,這二十幾年來,我只要一想起他,我就痛苦萬分,我當真虧欠他太多了。”
納蘭睿淅眨了眨眼眸,說道:“可是……可是師父他的身體十分康健,人沒有了心……怎麼還能活下去呢?”
吳芷靜看向納蘭睿淅,解釋道:“所以,我現在在懷疑,你師父他是借屍還魂了,他的身體是別人的。”
目前爲止,只能有這麼一個解釋,而無瀾的手上之所有那塊表,應當是他借屍還魂之後跑去自己的墳裡將那表和這塊玉墜給挖出來了。
若要證明這一點,十分簡單,只需回去那個山谷將他的墳刨開便能知曉一切。
“借屍還魂?這個世上竟有這般離奇的事麼?”
吳芷靜點頭道:“淅兒,或許你根本就不會相信這個世上有這麼詭異的事情,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靜姨我最初來到這個世界也是借屍還魂過來的,還有凝兒也是。”
“什麼?您說林瑾瑜也是借屍還魂過來的麼?”
“是的,凝兒之前跟我說,她穿越過來時,人在南臨楊花湖中。”
納蘭睿淅聽着吳芷靜的言語,一驚之下瞬時翻身坐了起來,他轉頭側望吳芷靜,眼神仍舊沒有焦距:“你說林瑾瑜是在楊花湖裡借屍還魂的麼?”
吳芷靜見納蘭睿淅一臉驚詫,問道:“是啊,怎麼了?”
“難怪……難怪呢……”
納蘭睿淅兀自搖晃着頭,那一日,當他初次見到林瑾瑜時,覺得她只是一個怯懦的小丫頭,而且,她總是時不時地瞟向自己,那樣的眼神讓他看來十分難受,後來又被林瑾珍添油加醋地說了一些刺激性的言語,所以他一氣之下便戲弄了林瑾瑜。
現在看來,林瑾珍那日是想要至林瑾瑜死地啊,因爲林瑾瑜根本就不識水性,那個林瑾珍蛇蠍心腸,而自己居然一直都沒有看出來!
難怪他會覺得奇怪呢,爲何林瑾瑜在跳下湖之前與之後完全看着就似兩個人一般,原是因着現在這個女子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林瑾瑜。
難怪他查來查去都查不到林瑾瑜是拜誰爲師學的醫術,借屍還魂,這讓他怎麼查?
吳芷靜不太瞭解他與水墨凝之前的恩怨糾葛,不過,有一點她是清楚的,那就是淅兒他仍舊愛着凝兒。
“淅兒,你此次之所以會中毒原是因着凝兒的計謀,你若不想讓她內心愧疚難過,就讓她爲你治療眼睛,好不好?”
納蘭睿淅眼眸微微眯了眯,薄脣抿緊,其實,從他的內心來講,他多麼希望能夠與她多相處一會兒,哪怕半刻鐘,對他來說該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情啊。
可是,他怕啊,他怕自己越與她相處就越泥足深陷,他是睿澤的妻子,他不能再對她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靜姨,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吳芷靜興許就是這樣一個人,很多人在她的面前都願意將自己心底的想法全部掏出來講給她聽。
吳芷靜伸手拍了拍納蘭睿淅的手背,說道:“孩子,靜姨要說的話,雖然不受聽,但是,卻是靜姨的真心話。愛情這事真的難以說明白,你不知道,凝兒與我來自於同一個世界,在我們那裡,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凝兒她是一個烈性女子,今生她不愛便罷了,一旦愛了,那會是一生一世,你與她,既然已經錯過了,你就看開些,不然難過的是你自己。”
“靜姨,我也想看開,但是,真的很難。”前些日子,南宮詩雪小產,他真的有逼迫過自己去喜歡她,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根本管不住。
對着南宮詩雪,他沒有洶涌澎湃的感覺,他的心都不曾狂烈的跳動過。
“這事急不得,慢慢來吧,你的眼睛需要凝兒爲你施針,除了施針以外,她不會出現在你面前的。”
納蘭睿淅聽着吳芷靜的話語,斂眸思索了半晌方纔點頭道:“謝謝靜姨了。”
現在他的眼睛瞎了,他當然想要治好,可是理智卻告訴他應該離林瑾瑜遠遠兒的,現在靜姨告訴他這樣的方法,如若他再拒絕那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吳芷靜見納蘭睿淅答應治療眼睛遂揚脣笑道:“你這孩子,還跟靜姨客氣什麼,你既然是無瀾的徒弟,那麼靜姨就會像對待自己兒子一般對待你。”
想必無瀾此生當是沒有娶妻吧,納蘭睿淅對於無瀾來說當是十分重要的,她若不好好照顧納蘭睿淅,又怎麼對得起無瀾呢?
納蘭睿淅聽着吳芷靜的話,喉間卻是有些哽咽的,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一個阿姨對他這般的好,她怎麼就不是自己的母親呢?
“謝謝了。”
吳芷靜見納蘭睿淅又客氣起來,遂說道:“淅兒啊,你若真想要感謝靜姨,你幫靜姨做一件事,好不好?”
納蘭睿淅眉尾微揚,問道:“什麼事?”
吳芷靜身體前傾些許壓低聲音在納蘭睿淅耳前低聲起來:“……”
納蘭睿淅聽後,薄脣彎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隨後點頭道:“好的。”
……
水墨凝這一覺睡到了昏天黑地,再次醒來時,她發現天色已經全部暗了下來。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眼處瞧見的是紅色的紗幔,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納蘭睿淅的眼睛,她不是要給納蘭睿淅施針麼?怎地睡到天都黑了?
因爲想到了納蘭睿淅,水墨凝陡然翻身下牀,那下牀的姿勢着實有些過大,驚嚇到了守候在她身旁的人。
“你這麼急急火火地下牀是爲了去見納蘭睿淅嗎?”
水墨凝腳還未落地,便聽身旁傳來一陣低沉的男子聲音,那聲音水墨凝太熟悉了,是雲思辰的聲音。
雲思辰怎麼在鎮南王府?
水墨凝擡眸看向雲思辰,他依舊穿着一襲藍色的衣衫,身姿挺拔俊美無雙,但是,他此刻那張俊臉之上卻是烏雲密佈。
“思辰,你怎麼在這裡?”
雲思辰盯着水墨凝,眼眸微眯,嘲諷道:“怎麼?你不想讓我在這裡,是怕我打擾到你與納蘭睿淅麼?”
水墨凝聞言,秀眉顰起,惱道:“你說什麼呢?”
“我說什麼?小魚兒,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流景?你知不知道你肚子裡的孩子差點就保不住了?”
這個死丫頭,怎麼可以這樣?今兒個早上祁煦派人來倚雲山莊找他,說是水墨凝胎象不穩,他急得來撒腿就往鎮南王府跑,跑來之後方纔知道原來這個死丫頭是爲了救納蘭睿淅才差點保不住孩子的。
她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她有沒有考慮過流景的想法?
若是他晚來一步,她肚子裡的孩子興許就真的保不住了,如此,流景又該有多傷心?
水墨凝在聽見雲思辰的話時,驚了一跳,她忙地伸手撫住了自己的腹部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你說我的孩子差點保不住?”
她昨兒個晚上纔給自己把了脈,一切都好啊,怎麼忽然之間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莫非是昨日在馬上顛簸又沒有休息好所導致的麼?
雲思辰嘴角抽了抽,酸不溜丟地說道:“是啊,你爲了救納蘭睿淅,奔波勞累,差點沒害死自己的孩子!”
“納蘭睿淅他是爲了救我才中了毒,我若不及時救治他的話,他的命都保不住了,現在,他的眼睛還瞎了,都是我害的。”
雲思辰冷哼道:“他死不死瞎不瞎,關爺什麼事?”
如若不是流景攔着,他不早就把納蘭睿淅結果了麼?還留得到現在?
水墨凝看向雲思辰,說道:“我不管你究竟對他有什麼樣的成見,但是對於我來講,我不會不管他的死活的。”
雲思辰聞言,俊臉鐵青,怒問道:“小魚兒,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倘若有一日他與流景對立了,你是不是還要不顧自己去保護他,是不是?”
“流景答應過我不傷他性命的。”
聽了這話,雲思辰額頭之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他罵道:“你怎麼可以讓流景做出這種承諾?你不知道十五年前的事麼?如若不是納蘭睿淅,流景會被人下寒蠱麼?會麼?”
水墨凝睫毛顫了顫,她紓了一口氣,說道:“思辰,你莫要這般激動,我相信納蘭睿淅不是那樣的人,當年他才八歲,不是麼?”
對於納蘭睿淅,她之前自然對他是有成見的,但是後來經過宗政顏,以及他爲了自己放棄江山的事,她不該認爲他是一個正人君子麼?他帶着她一路行去,守着君子之禮,甚至在知道自己臉上戴了人皮面具都沒有揭開,這能是一個奸詐小人麼?
況且,這一次出來賑災,他還心心念念着流景,想要幫他,這樣的人會是一個壞人麼?
他沒有必要裝成這樣吧?
“你什麼意思?你就這麼相信他?”雲思辰俯身直逼水墨凝,氣勢壓人,陰沉到了極致。
她果真還是對納蘭睿淅不一樣的麼?是麼?
“我是就事論事,思辰,你理智一點,好不好?”
雲思辰陪伴了東方流景太多年了,每一個月那如煉獄一般的日子讓他撕心裂肺,所以,對於納蘭睿淅,他就是理智不了,因爲不能理智,遂又大吼出聲:“對於他的事,我理智不了!”
“辰兒,你做什麼說話聲音這麼大啊?”正當房間中的二人因着對納蘭睿淅態度不一致而互相對峙時,卻聽吳芷靜的聲音出現在了房門處。
雲思辰在聽見吳芷靜的聲音時,瞬時直起身子,轉頭看向吳芷靜,說道:“靜姨,你來評評理,這個壞丫頭居然胳膊肘往外彎,幫着納蘭睿淅說起好話來。”
吳芷靜笑着邁進了屋子,問道:“凝兒她說了什麼啊?”
雲思辰告狀道:“她說十五年前南臨皇宮的事,納蘭睿淅是無辜的,她說納蘭睿淅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說他是被利用的。”
吳芷靜回道:“原來你們倆吵的是這件事啊,我也認爲淅兒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既是無瀾的徒弟,又怎會做出這般傷天害理的事情來呢?今天她與淅兒聊了不少,淅兒很小的時候就拜無瀾爲師了,他是無瀾手把手教大的孩子,除了爲人冷漠了些,他身上的氣質還真跟無瀾有些像。
吳芷靜的聲音落下後,驚詫的人不僅僅是雲思辰,還有水墨凝,她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母親,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這般親切地呼喚納蘭睿淅爲淅兒了?
發生什麼事了?
“靜姨……您,您喊他淅兒?”雲思辰瞠目結舌地看着吳芷靜,只覺這個天都要翻轉過來了。
現在是個什麼狀況?以前靜姨可不是這樣認爲的,到底出了什麼事?
吳芷靜笑着對雲思辰說道:“思辰,你還記得靜姨以前跟你提起過的無瀾小叔麼?”
“無瀾小叔?他不是二十幾年前就去世了麼?”
“他靈魂附體了,還活着呢,而納蘭睿淅便是他的徒弟。”
水墨凝聽後驚了一下,問道:“母后,您說蘭先生是七皇叔麼?”
自從認回了母親和父親後,關於二十幾年前的往事,她也聽了一些,自然知道水無瀾是誰。
吳芷靜點頭道:“是的,蘭先生就是你的七皇叔。”
“什麼?!”雲思辰完全不想接受這樣的事實,那個納蘭睿淅怎麼可以是無瀾小叔的徒弟呢?怎麼可以?
吳芷靜拍了拍雲思辰的肩膀,說道:“辰兒啊,十五年前的事,靜姨會慢慢從淅兒口中套出來的,那孩子精明,一說到這個話題就閉口不談,恐怕需要一些時間。”
雲思辰嘴巴撇了撇,仍舊有些不爽。
吳芷靜笑了笑,又道:“凝兒啊,你從現在開始就在鎮南王府靜養,別再四處躥來跳去了,不然景兒知道又該責怪我這個做母后的了。”
當她知道凝兒胎像不穩時真是嚇了一大跳,還好辰兒來得及時,不然後果不敢想象。
水墨凝聽後,只覺有些不好意思,點頭道:“凝兒知道了。”
“嗯,今天你身子還有些不舒坦,就在房間裡用膳吧。”
“納蘭睿淅他答應留下來了麼?”
“答應了,待你身子好些了就去給他施針吧。”
母女倆說着話,雲思辰卻在聽見這一句時橫插進來道:“靜姨,這施針一事嘛,交給辰兒就是了。”
吳芷靜轉眸看向雲思辰,輕聲笑了笑,應道:“好,交給你。”
水墨凝眼眸微眯看向雲思辰,雲思辰也轉頭看向了水墨凝,劍眉微微挑高,脣瓣微揚,帶着一抹勝利的笑容。
“你做什麼這樣看着我?我告訴你,你可別趁人之危啊。”
雲思辰聳了聳肩,不屑道:“爺還不屑呢。”
他雖嘴上這般說話,可是心裡卻不是這樣想的,現在,好不容易逮着機會了,他不收拾收拾納蘭睿淅,對得起流景麼?
不管十五年前的真相如何,納蘭睿淅都是直接的導火索,萬事皆因他而起。
所以,趁着給他施針的機會,他怎麼着也都是要懲罰一下納蘭睿淅,他心裡的那股子氣方能消弭而去。
當天晚上,當雲思辰用完膳後便去到納蘭睿淅的房間去給他施針。
納蘭睿淅已經漸漸適應了黑暗的世界,當他聽見有些略帶沉重的腳步聲在房間之中響起時,他俊眉微斂,低聲問道:“是誰?”
雲思辰揚聲道:“反正不是你想要見到的人!”
納蘭睿淅轉了個方向,沒有焦距的眼眸看向了雲思辰:“雲思辰?你怎麼來了?”
“怎麼?你不想看見爺呀?呵,爺告訴你,納蘭睿淅,你的眼睛從現在開始由爺來負責診治。”
納蘭睿淅在聽聞他的話後,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雖然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去企盼,但是,他的心卻是難以控制的。
而今雲思辰來給自己醫治眼睛卻也是好的,只是這小子這般討厭自己,他是真心的麼?
面對雲思辰的奚落,納蘭睿淅只微微頷首道:“謝謝。”
雲思辰嘴角抽搐,只覺這個人有些沒勁,他都這樣不給他臉面了,他居然還能跟自己說謝謝。
他還有沒有脾氣啊?還是不是那個冷漠的納蘭睿淅了?
“不用客氣,如若不是看在小魚兒的面子上,爺纔不想給你治眼睛呢。”
納蘭睿淅沒有回話,只是摸索着慢慢坐在了椅子上。
雲思辰冷眼看着面前的男子,曾經的他多麼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而今當他眼睛瞎了時,他怎麼就覺得,他其實還是有點可憐的呢?
一旦心中起了這樣的念頭,雲思辰瞬時覺得自己瘋了。
他居然開始憐憫起納蘭睿淅起來?
他怎麼可以這樣?
這個人,他在南臨皇宮坐擁榮華富貴十幾年,他有什麼好可憐的?尤其是他那個娘,看着就讓他覺得堵心!哼!
如是想着,雲思辰氣呼呼地從身上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銀針。
他拿出銀針消毒好了之後,便扶住了納蘭睿淅的頭,說道:“我要給你施針了,有點疼,你忍着點。”
納蘭睿淅輕聲說了一句:“好。”
雲思辰拿着銀針對準納蘭睿淅的穴位狠狠地紮了下去,納蘭睿淅猝不及防,也沒有太多的心裡準備,被他這麼一紮竟是悶哼出來:“唔……”
當納蘭睿淅哼完之後,卻見房間門被人推開了,水墨凝從外走了進來,她對着雲思辰說道:“雲思辰,你把他怎麼着了?”
水墨凝用完晚膳後本是在房間之中休憩,隨後母后來瞧她說是雲思辰來給納蘭睿淅施針了,她忽然想到了這個世界沒有的放雪療法,想要將此方法告訴雲思辰,於是便在吳芷靜的命令之下坐了軟轎過來。
然而,當她行至房門處剛想敲門時,卻聽見納蘭睿淅一聲悶哼,情急之下便推門而入了。
雲思辰拿着銀針的手還沒有放開,聽聞水墨凝的聲音,他轉頭一看,發現這死丫頭已經走到了跟前兒,水墨凝看着雲思辰手指捏住銀針的狀態便知這個傢伙是在報復納蘭睿淅。
他是邪醫,扎針的手法絕對是一流的,只要他想,他可以讓病人沒有半點痛苦,而今瞧他用的那力道,當是下了狠力的,如此,納蘭睿淅不痛纔怪了。
現在的她,倒也不是爲着納蘭睿淅心痛,只是,雲思辰這樣的做法着實讓她高興不起來,這個人怎地這般小心眼啊?怎麼像個孩子一樣?
雲思辰被水墨凝如此質問,他丟開手中的銀針劈頭蓋臉地問道:“小魚兒,你這是怎麼了?你是放心不下我醫治他,所以你便鬼鬼祟祟地待在了門外?你這樣做對得起流景嗎?”
小魚兒這是瘋了不成?都說自己給納蘭睿淅治眼睛了,自己充其量也就是耍一點兒小心眼兒,最終還是會將納蘭睿淅的眼睛治好,而她居然這般懷疑自己?
水墨凝挺直了腰板兒迎頭看着雲思辰,說道:“我哪有半點對不起流景?你一個大男人怎地這般小心眼兒,用得着這樣整他麼?”
“我怎麼着他了?不就是扎重了一點嗎?怎麼?你心痛了?是這樣的麼?”雲思辰俊臉鐵青,盯着水墨凝,鼻腔之中有怒氣噴薄而出。
雲思辰素來是個暴脾氣的人,水墨凝不想與他置氣,儘量想要緩和語氣:“這跟我的心情沒有關係。”
她來只是想要告訴他放血療法而已,怎麼在他眼裡就看成自己對納蘭睿淅餘情未了了?
雲思辰冷眸瞥了一眼納蘭睿淅,冷哼道:“哼!你以爲爺很想給他醫治麼?爺不幹了!”
說完話,雲思辰便伸手從納蘭睿淅的眼角處將銀針給拔了出來,他拔的時候力氣不小,連帶着拔出了兩滴血漬,此時的納蘭睿淅已經有了思想準備,所以,當雲思辰拔出銀針時,他雖然有點痛,卻是忍住沒有吭聲。
他沒有想到林瑾瑜會出現得這般巧合,如若他知道她在門外,那麼剛纔那一聲,他說什麼都不會哼出來的。
林瑾瑜對他沒有愛,有的只是愧疚而已,這一點,他十分清楚。
雲思辰拔出銀針之後白了水墨凝一眼便轉身離去了,他離去時將房門摔得嘭嘭直響。
水墨凝轉頭看着憤然離去的雲思辰,秀眉擰在了一處,雲思辰對納蘭睿淅的成見真是太深了。
“二弟妹,你沒有必要爲了我跟他爭吵的,免得壞了你們的關係。”
林瑾瑜自從在福順醫館當大夫時便與雲思辰結下了情誼,他們之間當是關係很好的。
水墨凝聞言,說道:“大皇兄,你別理他,他就這暴脾氣,回頭就沒事了。”
雲思辰跟她置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也就是當場發發脾氣而已,不用兩天就會好的,他的脾氣她摸得太清楚了。
納蘭睿淅聽聞,心底有些酸酸的,自己爲何與她之間的關係會這般尷尬呢?這一刻,他是非常羨慕雲思辰的,雲思辰與林瑾瑜之間應該是那種兄弟般的情誼,而自己與她之間,則是橫亙着許多鴻溝,這一世都跨越不過去。
“二弟妹,我的眼睛跟你沒有關係,你莫要太內疚了。”
水墨凝嘆了一口氣說道:“大皇兄,我方纔來只是想要將一些雲思辰不會的方法告訴他而已,我是想着早點讓你重返光明,只是我沒有料到他會玩這種小把戲,他這個人自大慣了,被人捧慣了,總是不聽別人的,愛發少爺脾氣。”
納蘭睿淅聞言,眼眸眨了眨,原來她只是過來說方法的呀,終究還是他奢望了。
“他生在長在倚雲山莊,從小無拘無束慣了,會養成這樣的性格很正常,其實他很幸福的。”
他是真的很羨慕雲思辰,他生活的環境讓他可以直白的表露出自己的想法,他可以將自己的喜怒哀樂通通表現出來,不像自己,一直戴着面具在生活,需要將自己所有的表情都藏在一副冷漠的面孔之下讓人猜測不透。
水墨凝聽着他由衷而出的感嘆,也暗自垂下了頭,也許,生在皇宮中的人就是這般悲哀,流景如此,子衡亦如此。
“大皇兄,我來給你施針吧。”
“好。”
因爲想着要教雲思辰,水墨凝隨身帶着銀針,她將銀針拿出來消好毒之後便爲納蘭睿淅施了針。
她先是在穴位處放了血,隨後方纔將銀針紮上去,弄好之後便在旁邊的椅子上等了起來:“大皇兄,這個針需要針兩刻鐘,我在這裡等着。”
“好。”
一聲好字過後,房間之中便陷入了靜默。
納蘭睿淅坐在那裡,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他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呼吸聲近在咫尺,那樣深深淺淺的呼吸聲,讓他的身體各處慢慢僵直起來,他看不見她,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麼。
氣氛慢慢變得僵硬,隔了一會兒,納蘭睿淅便開口問道:“流景是睿澤的字麼?”
方纔他聽雲思辰與林瑾瑜二人都提到了這個名字,想必應當是睿澤的字。
水墨凝點頭道:“是的,那是他的字。”
“他是隱月宮的宮主,東方流景?”
“是的。”
納蘭睿淅輕聲嘆息:“難怪呢,我早該想到他是隱月宮的宮主。”
這個世上能夠打贏他的人屈指可數,睿澤卻是其中之一。
“我也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
“那上次馬車之上的事呢?”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頭痛,但是他查來查去都沒有查出什麼結果。
水墨凝回道:“在馬車之上時,我還不認識他呢,他之所以會在馬車之中,全是偶然。”
現在想來,如若沒有云思辰,她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遇見東方流景,不過,這也難說啊,她後來不也遇見南宮燁了麼?
“偶然麼?”納蘭睿淅眨了眨眼睛,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啊。
那一場退婚果真是林瑾瑜精心設計的,只是,遇見睿澤是一場意外而已。
“是的,那一天,我是第一次見到流景。”
納蘭睿淅點了點頭,又問道:“二弟妹,他的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關於這個問題,他一直困惑着,倘若南宮燁就是睿澤的話,那麼就說明他的腿是一直存在問題的。
水墨凝回道:“關於這個問題,我想,以後若有機會的話,還是讓流景告訴你吧。”
納蘭睿淅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廂,雲思辰衝出房間之後十分氣惱,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見齊修就狂吼道:“收拾東西,爺要回倚雲山莊!”
齊修眼角顫了顫,問道:“少莊主,我們纔來啊就要回去了麼?”
今天上午他與少莊主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這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呢就又要回去了麼?
咋回事啊?
雲思辰擡手給了齊修一記暴慄,怒道:“你個臭小子,爺說回去就回去,哪來那麼多的話?”
齊修伸手摸了摸頭,呲牙咧嘴起來,完了卻仍舊苦命地去收拾起東西來。
不一會兒,齊修便將東西收拾好了,他帶着齊修出了院落,一出去就遇見了吳芷靜。
吳芷靜見他收拾好了包袱便問道:“辰兒,你這是做什麼?”
雲思辰撇嘴道:“這裡不需要辰兒了,辰兒要回倚雲山莊了,靜姨,下次再過來瞧您了。”
說完了話,雲思辰朝吳芷靜頷了頷首便闊步離開了,齊修忙跟着雲思辰離去了。
吳芷靜看着雲思辰訕訕離去的背影,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孩子到底怎麼了?
雲思辰帶着齊修出了鎮南王府,齊修將馬兒牽來之後,兩人剛要翻身上馬卻見前方駛來兩匹駿馬。
月色下,前方一人穿着紅色的衣衫,赤袖雲動烈烈飛揚,張揚的墨發隨風而起,那瀟灑魅惑的身姿,不是東方流景又是誰呢?
雲思辰凝眉看着東方流景,嘴角彎了一下,小魚兒現在與納蘭睿淅待在一起,流景這小子怎地就來得這麼是時候呢?
他還真是會挑時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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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呀,你果真來的很是時候呀,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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