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瞠目結舌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那聲巨響似乎震破了他的耳膜,他還沒從無法死裡逃生的驚險中反應過來,又陷入了更大的恐懼中。
陳伯文從車裡下來,走到他身邊。
“陳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微微顫抖。
“事後我再跟你解釋,我們現在需要立即找到陳仲武。”在經歷了一連串現象迭生之後,他的聲音依舊冷靜沉着,可是多了幾分冷酷,連阿明都爲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感到不寒而慄。
在小區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如果被受驚的居民看見的話,尋找陳仲武的事情只會更加棘手,他們一定拖不了干係,不僅會被帶到警局審問,而且也會斷了與白玉的聯繫。在其他人還沒有趕來之前,他和阿明立即開車離開。
他並不知道綁匪的人數是多少,陸婉婷當時並沒有向他描述清楚,他也不便多問,但是就目前來說,已經有兩個綁匪在自己面前死去。他承受着常人無法承受的巨大壓力,尋找陳仲武的急迫心情像熊熊燃燒的火焰將他吞噬。
兩人將車停在小區門口的樹蔭下,他點上一根菸,思考着下一步該怎麼辦。
不管現在事情是朝向何處發展,他手中唯一掌握的線索就是這個小區了,可是他怎麼知道綁匪不是故意迷惑阿明纔將麪包車開進這裡呢?
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一方面不想繼續留在這裡耽誤時間,另一方面又爲了這個唯一的線索苦苦等待,希望能出現轉機。
但是無論如何他不想把朋友牽扯進這件事情中,當他看見兩個綁匪從車上下來時,便感到事情不妙,讓阿明來四七工廠也實屬無奈之舉。於是,他讓阿明上了自己的車,想給他一個解釋,竟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而對方也面如死灰地注視着前方。
“陳總,”對方最先打破沉默,“那個男人,是自己往牆上撞,與我們沒有一點關係,是不是?”
他低頭沉思,不知如何回答。
老三的屍體至今還留在四七工廠前的空地上,只會在那裡漸漸腐爛無人知曉,而老二的死也是他自己所造成,他們手中握着一條人命,落到如今的也是他們自作孽不可活。他承認自己在其中起了間接作用,卻不承認自己就是殺人兇手。
他覺得自己的命運就此逆轉,完全不是自己所能把握的了。頭疼再次襲來,他感到痛苦極了,但是對方似乎比自己更痛苦。
“是的。”他儘量去保持平靜,“阿明,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陳總,我不走,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我不可能讓你一個人面對接下來的事情。”他望着他,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測。他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回答,心裡感到莫大的安慰。
但是他雖然曾經是個拳擊手,但也並不知道綁匪的厲害,也不知道他之前經歷的種種,如果他將老三死去的原因告訴他,他還會是這樣的回答嗎?
事實上,他多麼希望此刻能夠有人助他一臂之力,不知道帶着阿明繼續與綁匪們做鬥爭是否真的是正確的選擇。他閉上眼,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心裡那條正確的道路。突然,“劉氏米線”四個字樣浮現出來,或許那纔是最後的線索。
他感到心裡一震,立即決定前往米線店,而在開車前,他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粗略地告訴了對方,對方聽得一愣一愣地,同時也在心裡默默驚歎陳伯文的魄力與智慧。
這時,一輛警車呼嘯着從身邊經過,直奔小區大門,後面還跟着一輛救護車。他們立即下車,混入了尾隨的看熱鬧的人羣中。
他們看見警察在事發現場拉起了一圈黃色的警示線,醫護人員將綁匪從車上小心翼翼地擡出放在擔架上,原來那個綁匪並沒有死,他的內心終於安心了一些。
不停有人在他們身邊議論紛紛,過慣了平淡生活,大家對眼前突如其來的事情感到十分好奇,做出各種猜測,有幾個人大發言論,對着一半車頭陷阱牆裡的麪包車指指點點,現場一片混亂。
幾個警察正圍着幾個居民做筆錄,可是從他們困惑的表情和搖頭的頻率看來,他們對當時所發生的一切知道的並不多,但是以防萬一,他們還是不敢停留過長時間。正要離開時,他看見到一個黑色的物體從擔架上掉了下來,是綁匪的手機。
沒有人注意到那臺手機,人們的腳步不停在四周走來走去,他走了過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機撿起,塞進口袋。手指碰觸到口袋裡的手槍,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救護車帶着昏迷不信的老三迅速離開,兩人返回到小區門口,穿着一身淺藍色保安服的男人走在他們身前,阿明心想,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小區裡的保安,想不到小區只剩幾棟釘子戶,竟然還會有保安在崗。
“哎,請問,”他拍了拍保安的肩膀,“我們是來這個小區找人的,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啊,怎麼警車和救護車都來了?”
“你沒看見嗎,一個男人開車撞牆上了啊!已經有好幾個人問過我了,剛剛那個男人還要我把監控調出來,”他伸手指向身後,“真搞笑,這裡都快拆了哪還會有保安啊,我是旁邊小區的保安,也是來這兒看看而已。”
他們順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一個身材中等,頭髮蓬亂的男人正焦急地打着電話,恰恰在這個時候,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離開,其實他的目光一直聚集在那個男人身上,阿明也盯着那個可疑的男人。然後他掏出手機,看見上面的來電顯示是“白玉”。
他瞪大眼睛注視着毫不知情的綁匪,難以形容自己看見終於見到這個幕後黑手時的心情,他已經對他恨得咬牙切齒,卻抑制住自己一心想撲上去的衝動。阿明此刻也注意到了手機震動的聲響,當他看見陳伯文手中握着的手機時,露出吃驚的表情。
“難道他們是一夥的?”
“他就是綁匪頭子,陳仲武說不定就在他手裡。”他把手機屏幕拿給他看,重新裝回口袋,任由它繼續震動。
手機終於消停,可是他看見白玉還在打電話,可能是在聯繫其他的同夥吧。當白玉小區裡走去的時候,他們也決定悄悄跟了上去。就算髮生了不測,但是現在小區裡的警察還沒有離開,諒他也不敢做什麼。
就在他們三人都離開了衆人的視野後,白玉在一間車庫的卷門前停下,他們趕緊躲進樹後,看見綁匪將卷門拉起一米高左右,裡面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他貓腰鑽進之後,卷門再次被拉了下去。
陳伯文再次被綁匪大膽的行爲所震驚,如果這裡就是藏匿陳仲武的秘密據點,這夥綁匪也太膽大包天了吧,竟然敢選在距離鬧市這麼近的地方,不過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況且他們選的這個小區也足夠掩護他們。
兩人依舊躲在樹後,不敢輕舉妄動。之前他日思夜想,尋找對付綁匪的方法,如今當他就在自己不足百米遠的地方時,自己竟有了不急於一時的耐心,因爲他知道,如論如何對方都逃不掉了。
可是,他們並不知那扇卷門背後的情況,或許裡面躲藏了光憑他們兩人根本對付不來的綁匪人數,或許陳仲武不在這裡而是被藏在另一個地方,如果這是綁匪們狡兔三窟的把戲,他們就這樣貿然闖入一定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然而原地等待也不是辦法,他一度心想,不如闖進去拼個魚死網破,可是又不能不顧身邊朋友的安危。
白玉鑽進車庫,按下電燈開關,昏暗的燈光照在灰塵噗噗的車庫裡,他繼續撥打着老二、老三和胖子的電話,可是依舊沒有一個人接聽。他一邊罵着難聽的話,一邊打開一聽罐裝啤酒,啤酒花衝出來淋了他滿臉,被五花大綁扔在牆角的陳仲武發出一聲嘲笑。
這聲嘲笑頓時激怒了他,他把易拉罐扔向陳仲武,可是沒有砸中,一罐啤酒在陳仲武頭頂的牆壁上炸開了花。
他氣急敗壞,開始對他拳打腳踢:“別以爲陳伯文今晚來贖你你就自由了,在沒見到他之前,你還是得挨我的拳頭,什麼東西!”
陳仲武無力回擊,只能痛苦地呻吟着,忍受着綁匪發泄在他身上的怒氣,將自己所知道的最難聽的髒話統統拋向對方,可是除了多挨幾拳之外沒有任何好處。直到他漸漸昏迷不再動彈,對方纔喘着粗氣停下來。
他與自己做着思想鬥爭,身邊的阿明早已按耐不住。冷靜的思考又一次帶他脫離困境。他掏出手機,給白玉發了一條短信,告訴他自己被警察堵在小區門口進不來。就剛纔的觀察,綁匪現在應該正在氣頭,不會察覺到短信有什麼不對勁。
沒過多久,白玉再次從車庫裡鑽出,經過他的身旁時,他突然從樹後竄出,用手槍抵住面前的綁匪頭子,心裡充滿着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