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百來步,墨青甯氣喘吁吁起來,擡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轉頭看向身邊大步而走,表情看起來格外輕鬆愉悅的玄天麒,抱怨道:“都怪你給我離三層外三層包裹着,我都說我不冷,你還給我穿了那麼多的衣服,你看現在我就走了幾步,已經滿頭大汗了。”
墨青甯嘟嘴,她又不是玉米,給她穿那麼多衣服,還不許她脫掉。
玄天麒擡手摸了摸墨青甯額頭的汗,果然摸到一手冷汗,他呵呵的笑着,“大病初癒,當然得做好保暖,你現在體質沒有恢復,萬一着涼了怎麼辦?我可不想再次握着你的手提心吊膽的熬過每一個晚上,在自責,難過中度過每一刻,那樣的揪心時分有過一次就夠了。”
玄天麒將墨青甯打橫抱起,墨青甯很自然的環住他的脖子,聽着他的自責,墨青甯的眼裡滿滿的感動,有個人對他如此牽腸掛肚真好。
墨青甯將臉埋在玄天麒的胸膛道:“我知道啦,都是我不好,自己沒有照顧自己,害你擔心了,從今天開始,我會好好的保護自己,不再讓你擔心了,爲了你,爲了雲寶,也爲了清瑤。”
玄天麒更多的是自責,他一直安排暗衛在墨青甯身後貼身保護着,從來就沒出過任何差池,然而事發那天,墨青甯身邊的暗衛也被人給悄無聲息的放倒了,他左思右想,覺得是他給墨青甯安排的暗衛還不夠,不光靈敏度,警覺性,已經身手都還不夠。
墨雲寶捧着好幾盞蓮花型水燈跑了過來,看到玄天麒抱着墨青甯還在慢吞吞走着,他用輕功幾步飛到兩人面前,笑嘻嘻道:“爹爹,孃親,你們走的可真慢,我先去放河燈了!”說完一溜煙的跑遠。
玄天麒繼續抱着墨青甯慢吞吞的走着,“甯兒,你這幾天昏迷不醒,可把墨雲寶這小子愁壞了,他一直很自責自己中的對手的圈套,害的你被人謀害,這才幾天一直抑鬱寡歡的,每天晚上趁我睡着了潛入房間坐在牀沿看着你掉眼淚,又在天微亮前離開,如今看到你沒事,他又恢復成以前那個活潑開朗的墨雲寶。”
墨青甯抽了抽嘴角,不過從玄天麒口中聽到墨雲寶如此孝順,墨青甯也微微感動了一把。
墨青甯道:“墨雲寶就是這樣,表面看他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每天開開心心,難過的時候從來不跟我說,也不想被我知道。”說着她朝前方看去,遠遠能看到墨雲寶站在河邊,手裡捧着一盞蓮花燈似在說着什麼,距離太遠,她聽不到。
玄天麒沒有在說什麼,抱着墨青甯緩步朝墨雲寶走去,他腳步很輕,幾下就來到墨雲寶身後。
就見墨雲寶將一盞水燈放進河水了,擡起手撩了把水,撥動水波,看着水燈越去越遠,這纔對着水燈說道:“師祖,雲寶好想你,既然你都進宮來救治孃親了,爲什麼不看看雲寶,就不聲不響的走了呢?你去了哪裡也不說,行蹤莫測,小寶這輩子是不是再也見不到你了?好歹也留一封信給我,讓我做個念想也好啊,師祖,不管你在哪裡,小寶都希望你每天開開心心的,要按時吃飯,天氣冷了,要記得多穿衣服,雖然你是大夫,但也要照顧好自己,醫者不自醫。”
墨雲寶:“我知道你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懸壺濟世,但其餘的救人的時候也偶爾想想我和孃親,我們一直都很掛念你的,如果你有時間的話,請你寫封信,報個平安也好,讓我知道師祖現在在做什麼,你放心吧,師叔的婚事就抱在小寶身上,小寶可是小紅娘,一定幫師叔找門好親事……”
墨青甯與玄天麒聽着,卻沒有笑,玄天麒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有些吃醋了,因爲木雲海比他這個親爹更深入墨青甯母子芳心,這就是墨雲寶以前爲什麼說要把他這個親爹排在心裡第三位。
墨青甯捂着嘴,儘管她努力仰頭不讓眼淚滑落,可眼眶裡的淚水太多太滿,總是抑制不住往外流。
從她醒來睜開第一眼看到墨雲寶在身邊時,她就感覺到哪裡不對勁,以木雲海的爲人,他既然醫治患者,就會直到患者平安他纔會離開。木雲海不在她身邊只能證明,他爲了救自己……
後面的話她實在不敢想,因爲玄天麒的話已經證明了一切,他說木雲海雲遊四海去了,她昏迷在牀,他又怎麼會棄她遠行?他們可是做了六年的師徒啊!
墨青甯永遠記得自己月子裡照顧墨雲寶把自己給累倒,而她就在那個時候遇到木雲海。那天她發着高燒,因爲太餓了,她趁墨雲寶睡着後出去找吃的,走在街上的她只感覺頭重腳輕,整個人都像踩在雲上一飄一飄的。
她面前出現一個穿着灰衣的男子,那時她整個人都搖搖欲墜,只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來穩住身形,於是她擡手抓住了對方的衣服。
因爲距離問題,她看來,這個人就在自己眼前晃,卻沒想到他們直接有一尺多的距離,她的手根本夠不到他的衣服,便直接朝那個人後背栽了過去……
前面走的人反應速度很快,很及時的接住就要面部着地的她,她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看向對方,只能看到對方清俊的容顏,已經他微皺的眉頭。
墨青甯扯了扯嘴角,艱難的扯出一句話:“對不起,不小心撞到你了!”
這個人就是木雲海,如天人般出衆的俊顏,挺拔的身材,他將她打橫抱起,只問了一句,“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去。”
墨青甯說了自己所住的地方後就陷入昏迷,或許是太累了,明明是個陌生人,卻對他無端生起了信任之意,或許是他的懷抱很溫暖,令她忍不住放鬆所以的戒備,也或許是因爲墨青甯覺得這個時代的人不會如二十一世紀那般冷血無情。
墨青甯這一昏迷就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墨雲寶也是木雲海照顧的,墨青甯醒來就看到木雲海沒有表情的臉,對她好一通嚴厲呵責,以一個長輩的姿態。
在木雲海看來,墨青甯是那種大門不出的大小姐,大概是跟情郎私奔離家出走的,情郎將大小姐的財物騙得一乾二淨,丟下母子就逃了。
墨青甯苦笑,木雲海的想象力令她無言以對,說起來她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時空來還真有些委屈,更委屈的是連男朋友都沒有談過她就當了母親,承受着生子之痛,無親無掛的她比誰都委屈。
墨青甯在木雲海的呵責聲中大哭了一場,哭的肝腸寸斷,聽得木雲海不知所措,最後只能給墨青甯遞上手帕,連聲道歉。
哭夠的墨青甯這纔將自己悲慘的經歷說了一遍,說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卻遭小人暗算死於非命,最後借屍還魂到這具身子上,然後就莫名其妙生出一個兒子來,她沒有帶小孩的經驗,因此手忙腳亂,月子也沒做好,體質非常差。
墨青甯不管木雲海聽沒聽懂,反正她就是那麼說的,不過木雲海這個半仙一個的人物接受能力超級強大,因此掐指一算,就算出她的身份。
木雲海道:“今日之苦,必是來日之福。”
墨青甯當時並不能明白木雲海說的是什麼意思,好事似她生了個兒子,以後會享福。嗯,她現在的確因爲墨雲寶母憑子貴的得到一份真摯的愛情,孩子親爹對她母子很不錯,她還坐上了一國之母,萬民敬仰。她與玄天麒的愛情也在民間廣泛流傳。
思緒迴歸現實,墨青甯擡起袖子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讓玄天麒放她下來,她撿起地上的水燈點亮,緩步走到河邊,將水燈放進水裡,看着它隨波逐流,越飄越遠。
墨青甯:師父的大恩大德,青甯沒齒難忘,沒有師父就沒有現在的我,在沒有遇到玄天麒之前,我們一起生活在小村子裡,我每天爲師父洗衣做飯,看師父,師兄和墨雲寶在院子裡玩耍,我曾幻想過就這一輩子跟師父住在一起多好,我將用我的餘生來報答師父的恩情。
可是,事與願違,師父和師兄失蹤了,我和墨雲寶一路北上尋找師父,陰差陽錯的遇到了玄天麒,揭開塵封六年的秘密,我的身世,墨雲寶的身世,我與師父總是在不停的擦身而過,直到我嫁給了玄天麒,師父纔出現在我面前,我知道,這或許就是命運。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墨青甯也從木雲海離逝的悲傷中回過神來,她不知道要如何報答木雲海的救命之恩,但她知道,她要努力的好好的活着,纔不辜負木雲海的苦心。如果有來生,她希望能與木雲海成爲家人,這樣就可以一輩子生活在一起。
木染生抱着玄清瑤風塵僕僕的趕到楚皇宮,看到身穿鳳袍的墨青甯,木染生誇張的哇了一身,繞着墨青甯打量一圈道:“師妹,幾月不見,你變身成鳳凰一路扶搖直上了!”
墨青甯冷峻不禁,無視木染生的調侃,從他的懷裡抱過玄清瑤親了親,“清瑤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木染生擺擺手,“都是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小時候照顧墨雲寶都已經習慣了,照顧清瑤那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師妹要是太感動,不如就將你的寶貝女兒許配給我,我不介意從小與清瑤培養感情的!”
只是一句玩笑話,墨青甯也沒當真,看了看懷裡眼珠子亂轉,一直盯着木染生看的玄清瑤道:“她可是一國公主,她的婚事她自己做主!”
木染生輕笑兩聲,沒有將這問題繼續下去,在墨青甯的宮裡坐了片刻,他問:“我怎麼沒有看到墨雲寶,那小子去哪了?”
墨青甯聳聳肩道:“那小子你有段時間看不到他了,誰讓他現在是太子,每天做的就是太子的功課。”
木染生哈哈大笑,一想到麻雀關進金絲籠裡當鳳凰養,他就特別開心。
墨青甯見懷裡的玄清瑤閉上眼睛睡着,沉默了一會,有些艱難的開口道:“師兄,你知道師父已經,已經……”後面兩個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還是木染生說了出來,“師父已經駕鶴西去了,這個,我知道。”
墨青甯擡頭看向木染生,他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說:“師父,不,是我爹在臨死前找過我,他說我其實不是他的弟子,而是他的親生兒子,一直以師徒相稱,其實是不想提及我娘。”
墨青甯眨眨眼,這個也太戲劇化了吧,難怪木染生與師父一個姓。
墨青甯眼裡的驚喜很快就被憂傷取代,“對不起,師兄!”
木染生搖搖頭道:“不用道歉的,他其實早就想要了結餘生,他說此生最對不起的就是我娘,他此生專研醫術,卻救治不好我娘,令她含恨而終,那也成了他揭不得的傷疤,因此他最大的心意就是看到我成家立業,可惜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江湖飄飄蕩蕩,就是沒有完成他的心願。他這樣去了也好,他不會眼睜睜看着你遊離在生死邊緣,他已經對一個女人無能爲力過了,這次他不會再袖手旁觀。”
墨青甯垂眸不語,每個人都有故事,她沒想到木雲海的故事竟然如此悲劇,他在死前找到木染生說了這些,也算是一種解脫吧。活着是一種負擔,還不如死了無牽無掛。
木染生繼續說道:“師妹,師父對你可真好,我都懷疑你纔是他親生女兒了。”
墨青甯苦笑,眼裡淚光盈盈,“我也好想跟師父做父女,這樣,我還能孝敬他一輩子,可惜上天不給我這樣的機會……”
木染生道:“那就跟我做兄妹好了,我是你哥哥,以後我罩着你,如果玄天麒那個小子欺負了你,告訴我,我帶你離開皇宮。”
墨青甯輕笑,她也看出木染生眼裡的認真,用力點點頭道:“好,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