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王府的人已經在會客廳內等候。
一身印着雪花繁紋長袍的寧國安臉上帶着些許討好笑容的看着坐在屋子裡的人。“不知忠勇王是怎麼想到讓小女去府上爲人治病的。”
忠勇王府派來的人,就是當日去收集信息的小廝奇武。聽寧國安發問,奇武面色不便,站起身規矩的道:“貴府的三小姐揭了王府的榜,小的是奉王爺之命來府上接人的。”
忠勇王貼榜尋醫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之前還想要要不要去找個醫術高超的人去揭榜,也好買忠勇王一個面子。可這世上醫術高超的人哪裡是怎麼容易找到的,這件事也就擱置了下來。
可他萬萬都沒有想到寧爾嵐居然大膽的敢去揭榜!
如果說他差了旁人去,治不好也跟他沒有什麼關係,雖得不到好處,忠勇王爺不會對他如何。可是如果是寧爾嵐那可大大的不一樣了,寧爾嵐是寧家的人,如果到時出了什麼問題,那寧家還是要被連累!
想及此,寧國安臉上討好的笑容落了下來。他絕對不能讓寧爾嵐去了!
“這位小哥,在下的女兒是個女子,怎麼方便到府上去行醫,怕到時衝撞的王爺就不好了。想她也是孩子心性一時興起去揭了榜,又哪裡有那個能夠治病的本事?”
奇武卻面不改色。“寧老爺,這榜是寧三小姐揭的,是否要去,也是她本人決定。”
聞言,寧國安一咬牙,本來他想要在寧爾嵐過來之前把他們打發走的,可如今看來這些人是不會那麼容易離開。
寧國安叫來貼身的小廝,讓他想辦法將寧爾嵐攔在路上,不能讓她過來。可話還沒有吩咐完,耳邊就響起一道輕飄的聲音。“如今王爺讓請人過去,到時我們請不到人王爺震怒不會連累的寧府吧?”
“誰知道呢,連累這也是正常的,誰讓他們揭榜了卻又找藉口推辭。”
這兩道聲音出自奇武和他身邊一個下人的嘴,看似是咬耳朵低語,但卻能夠讓屋子裡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寧國安臉色更難看了,那到了嘴邊要吩咐出去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三小姐到。”隨着下人的通傳聲,寧爾嵐邁着輕盈的步伐走進了會客廳。
“女兒給爹爹請安。”
寧國安看着低頭斂目給自己請安的寧爾嵐,感覺心底堵了一口氣,怎麼也上不來,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發作了。“起來吧。”
寧爾嵐裝作沒有聽出他的咬牙切齒,緩緩站起身。
奇武看着寧爾嵐一身得起卻不張揚的裝扮,淡然毫無倨傲的眼神,心中對她的好感有加了兩分。畢竟在前幾日打探到她的信息時他就好奇,這樣一個女子到底是什麼模樣的。如今一看,還真沒讓人失望。
“這位就是揭榜的寧三小姐了?”
寧爾嵐轉過身,看着奇武等人,輕緩一笑。“正是。”
“那請寧三小姐隨小的走一趟吧。”
寧爾嵐點點頭。
“等一等。”寧國安叫住了要離開的寧爾嵐。“爾嵐,爹有些話跟你說,請各位先到外頭等候。”
奇武等人點點頭,走了出去。
寧爾嵐站在原地,其實不用聽她也能夠猜的出寧國安想要跟她說什麼。
“你這丫頭越來越膽大妄爲了!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這是要幹麼,你以爲這樣就就逃得了成爲二皇子貴妾的事實了嗎?”對於一個能力不錯,但又不受控制的女兒,寧爾嵐深感惱怒。爲了不讓外面的人聽見,故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我曾記得爹爹答應過我,我將來婚事上的承諾,可如今你卻做主讓我成爲二皇子的貴妾,這就是違背了你當初的諾言。”
想起當初自己說的話,寧國安臉色有些難看,但跟二皇子的事已經是釘在釘板上的事情了,是絕對不容許改變的。“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嫁給二皇子都不能?你現在擁有這樣的機會卻不知道好好的珍惜!”
“呵……如果換成二姐姐,我相信她一定會很珍惜這樣的機會的。既然爹沒別的話,那女兒就走了。”
“等等!這次你不知死活的揭了榜,到時治不好就莫要把寧府給牽連進去……”寧國安大意的意思還是怕將來出什麼事被連累,所以要先給她打了預防針。寧爾嵐可以想象,如果真出了什麼事,這個被自己叫做爹的男人,一定會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
“是,給揭忠勇王府的榜是我寧爾嵐一個人做的決定,不管將來如何都於寧府無關,無論榮耀,或者懲罰和恥辱。”寧爾嵐眼眸依舊平靜,可眸底卻如同一汪看不見低的深淵,透着涼到心間的寒意。她故意揚了聲音,能夠讓外面守着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寧國安想要與她撇清關係,又害怕被人置喙,這天下間又怎麼會有那麼好的事。
“無事女兒就去了。”沒有再理會臉色難看的寧國安,轉身走了出去。
忠勇王府果然是被聖寵眷顧的,就連拿來接她的馬車都低調中透着一股子貴氣。
忠勇王府裡皇宮很近,離寧府就有些遠離,快的也要一個時辰的路程。
馬車上,寧爾嵐隨意的翻看着關甫然爲她找來的醫書孤本,上面記載了不少當世少見的疑難雜症。
等感覺到馬車漸漸變得平緩,寧爾嵐將手上的醫書合上。
“寧三小姐到了。”
簾子被人掀開,一個長相清雅的丫鬟候在了馬車旁。
下了馬車,寧爾嵐一擡眼便看見忠勇王府大氣的紅木正門,石階兩旁林子着兩隻鎮宅的石獅子,無形中透出威嚴來。
雖驚於王府透出的氣勢,但寧爾嵐面上卻不顯露,只是眼簾微垂的跟着丫鬟走了進去。
那丫鬟是跟在忠勇王妃身邊伺候的,見寧爾嵐如此淡然自若,毫不做作。原本對商女的輕視淡了不少。
跟寧府宅院的佈置不同,忠勇王府內的陳設雖然簡單,但卻透着低調中的奢華,一山一水盡顯磅礴的大氣。更寧府人工雕琢的小家碧玉有很大的區別。
“寧三小姐請再次等候,王妃一會兒就過來。”丫鬟上了茶之後就退了下去,屋子裡就只剩下寧爾嵐一個人。
寧爾嵐低頭拿起鐫刻着古樹騰的青瓷杯,颳了刮茶麪,輕抿了一口。
她卻不知道,她在屋中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別人的眼睛裡。
在屋子裡等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在沒有一個人出現,就連續茶水的丫鬟都沒有。
但寧爾嵐卻沒有惱意,依然神色不變的坐在位置上,甚至連打量的眼神都沒有。
“都道商賈上不了檯面,可如今看着寧三小姐卻舉止得體,哪裡像是那些沒見過大世面的商賈之女?”在另一個房間內,一個雍容的婦人透過小孔看着寧爾嵐,她故意讓人將她晾在一邊,如果寧爾嵐出現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就讓人將她請出去,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有那個本事讓自己去見的。
“是,這三小姐看着當時比不少名門小姐還要有幾分氣度。”
“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出去吧。”
丫鬟扶着那夫人緩緩的走了出去。
“忠勇王妃到。”
坐在屋內的寧爾嵐聞聲撫了撫身上沒有皺褶的站了起來,對着門口的放行半福下自己的身子。
“民女給王妃請安,王妃萬福金安。”
只感覺有一陣風過從眼前掃過,帶着淡淡的蘭花香氣。這清新淡雅的蘭花香是寧國安前些時日從番外運回來的,總共就只有五盒。寧國安全部都獻給了當今聖上,如今這忠勇王妃身上用的是這種香料,想來是皇后賜下的。
“起來,坐下吧。”
“謝王妃。”寧爾嵐退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一直低垂着眼簾沒有擡頭打量。
忠勇王妃眸光轉向坐在下首位置的寧爾嵐身上,她身上銀白色的百褶蓮花廣繡裙將襯得她跟面白如玉,她的五官略深,尤其是那秀挺的鼻樑更顯得一雙眼眸深邃,雖是低垂着眼簾,但忠勇王妃可以猜想那是一雙如何奪目的眼眸。
“你便是揭榜的寧府三小姐寧爾嵐?”
“是,的確是民女揭榜的。”
“你倒是個有膽量的,你可知道如果到時治不好那病會有怎樣的後果嗎?”
寧爾嵐眼眸微擡,便看見一個穿着黑色錦緞,端着上繡着五彩鳳凰銀金掐絲長裙的女子,她黑髮高束,彆着一套耀眼的金面頭,鬢間垂下一直點金的步搖,在其移動間輕輕的晃動。
當年忠勇王是二十好幾才娶的忠勇王妃,想着王妃如今也有三十好幾歲了,可如今看起來卻仍舊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成熟少女。
寧爾嵐站起來回話道:“民女自然是怕的,但醫者父母心,既然有人需要救治就得全力以赴,所以民女就算知道有風險,但還是揭了榜。”
忠勇王妃沒想到寧爾嵐會這麼回答,心裡對她的印象又好了幾分,果然是個知道進退的。
“如此,那便讓人帶你去吧。”忠勇王妃招來枕邊的小丫鬟,讓她帶寧爾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