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沉沉的夜,一望無際的草原,閃電在半空劈下,照亮了一地長到腳踝的青草。片刻,大雨傾盆而下,轟隆隆的雷聲咆哮着,像發怒的野獸。
蘇韓青踉踉蹌蹌的往前走着,他背後的傷口猶自淌着血,那一道幾乎橫跨整個背部的傷口是由一把青色的長劍劃出的。那劍既細又長,如此特別,它是江湖上第一殺手的成名武器。不過即便如此,憑他的武功造詣,也不會受傷,可這次除了第一殺手,還有另外三個神秘人。他說不出來歷,招式古怪,互相又極爲默契,在夾攻之下,他終於抵不住,最後選擇了逃。
逃……蘇舒,莫非當日你也是被殺手這樣圍攻,這樣逃的麼?蘇韓青想起蘇舒遇刺的事情,心裡一陣擔憂,信中並沒有提及蘇舒有沒有受傷,也沒有提及宣瀟暈迷,他一無所知。
究竟是誰要殺他?難道和刺殺蘇舒的是同一夥人?
身後有腳步聲遙遙傳來,是緊追不捨的殺手!蘇韓青強提一口氣,漫無目的的往某個方向逃走,他本來是在趕往葛楊的路上,現在遇到殺手襲擊,錯亂中已經走錯方向,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穿過草原到了官道,他渾身溼透,傷口已經痛得麻木。也許是血流的太多,他站在官道上,一陣頭暈目眩,隱約間只見一輛馬車奔來,他再也支持不住,軟軟得倒在了路中央。
馬車裡的卻是姚清新,她正趕往普陽。那裡是她極爲重要的一個根據地。
“小姐,路上躺了一個人,不知道是死是活。”趕車地是她的忠實僕人,杜欣。
姚清新皺了皺眉,“別管他。繞過去。”
可就在馬車經過蘇韓青的身邊。姚清新的臉從車窗裡探出來,恰好一道閃電橫過天空。她看清了他的臉,他是仰躺地。雖然有污泥,可是姚清新記性特別好,眼力也好,一眼便看出他是誰。若是旁人也便罷了,可是他是蘇舒地掛名爹爹。看他的狀況,分明是受了傷,若是放任不管,將來面對蘇舒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杜欣,把他扶上來。”
杜欣跳下馬車,仔細審視了一下蘇韓青,皺眉道,“小姐,應該是江湖仇殺。也許正有人在追他呢。把他弄上馬車。可能會惹來大麻煩地。”
“無妨,弄上來吧。你繼續趕車。真有殺手的話你只管使勁駕車就是。”姚清新神色淡定,胸有成竹地樣子。
杜欣見此,只好把蘇韓青連拖帶拉的弄上了馬車,好在車廂也算寬敞,橫着一個人也不覺擁擠。姚清新見馬車繼續往前駛去,走到蘇韓青面前仔細看了看他的傷口。藉着月光,只見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痕橫斜在他寬闊的後背,邊緣浸泡了水已經發白,傷口裂開來,猙獰可怕,如一道峽谷。
這樣下去感染就不好了,姚清新從車廂裡拿出一個木盒,裡面有金創藥,有毒藥,有匕首,她向來警惕,隨身總是帶着這些防身地物品。用手絹接着雨水大致洗乾淨傷口,灑上金創藥,然後她再把車簾撕成長條當做紗布包紮傷口。還沒弄好,就聽到杜欣急急的說道,“小姐,有追兵來了。”杜欣也是個練家子,耳力相當聰敏。
“沒事,你儘管駕車。”姚清新手下不停歇,很快就安頓好蘇韓青,然後伸手在車壁一摸,車廂後方立刻凸顯出一塊黑沉沉的似鐵非鐵的東西。
馬蹄聲越來越近,追兵已經趕上來,姚清新微微一笑,右手輕敲車廂,只聽幾下尖銳的聲響後,那黑沉沉的東西突然噴出無數暗器,中間還夾雜着白色的煙,被風一吹,直往後方飄去。
那幾匹馬前蹄一軟,就趴倒在地,而馬上之人也紛紛中毒,就算武功高的,需避開暗器,又需避開毒煙,也要時間。姚清新的馬車乘此時機,早就奔遠了。
“小姐,沒想到馬車真被你改良過了,難怪這次不用馬良他們沿途保護。”杜欣笑嘻嘻地說道。
“是啊,省得浪費人力,我還有其他事情要他們辦。”姚清新放下車簾,“現在還早,我休息會,你到了客棧叫醒我。”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顛簸地路途中,蘇韓青醒了過來,只覺後背一陣火燒般的疼痛,憑他以往地經驗,便知道是因爲金創藥的緣故。他掙扎着坐起來,往四周一看,才發現是在馬車裡,他身邊還坐着一個人,即便是昏暗的車廂,但暗淡的光影也遮擋不住她動人的容顏。
姚清新?蘇韓青低聲自語,怎麼會是她?他皺了皺眉,便硬撐着準備站起來,還得趕往葛楊呢,他不想耽擱太多的時間。
“挨?打算一走了之?”姚清新這時也醒轉過來,格格一笑,伸手拉住他手臂,“也不向我這個救命恩人道一聲謝?”
蘇韓青被她一拉,又猛地坐倒,後背被扯到,痛得他悶哼一聲。
“看,痛成這樣,你還打算走?”姚清新搖搖頭,從懷裡拿出一個玉瓶,倒了一顆藥丸在手心,遞給蘇韓青,“這個是治療內傷的聖藥,你服了它。”
蘇韓青看她一眼,他一向不喜歡這個女人,驕縱自大,花名在外,若不是蘇舒跟她的關係神秘,他這輩子也不會跟這種女人沾上一點關係。
“看什麼,怕它有毒啊?”姚清新翻翻眼睛,彎腰低頭,把藥丸直接塞進蘇韓青的嘴裡,“要不是看在蘇舒的份上,我才懶得救你。現在倒好,還怕我毒死你不成?”
蘇韓青嚥下藥丸,壓抑住心裡對她的厭惡,說道,“大恩不言謝,我欠你一份人情。”
“哦?既然欠我一份人情,那就快還咯。”姚清新何許人也,當然看得出蘇韓青對她的不滿情緒,可她現在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他憑什麼不屑?她挑挑眉,把一綹亂髮壓入耳後,微微一笑道,“你們江湖中人不是最講究知恩圖報的麼,我現在就要你還這份人情,不知蘇公子可否願意?”
蘇韓青一愣,直覺有什麼不好,可他也只能回答,於是點頭道,“如果蘇某辦得到,且不違背江湖道義,自然願意償還救命之恩。”
“我要你以身相許,怎麼樣?”
姚清新半個身子壓過來,一隻手臂撐在蘇韓青的耳邊,她豐滿的胸脯差點貼上他的胸,兩人鼻尖只不過距離寸許遠,他都能感覺到她的鼻息。這是一個標準且經典的調戲動作,只不過換成女的來做,還真是強勢了一點。
蘇韓青臉騰的紅了,暗罵道,這不知羞恥的女色狼,居然堂而皇之的提出這種要求?
他清俊的臉上感情豐富,又是怒又是氣又是羞,二十幾歲的人,還是第一次被女人如此對待,且是他的救命恩人。她說的以身相許也確實不算違背江湖道義,所以他怔住了,一時沒想到什麼對策。
可是姚清新卻噗嗤一笑,坐直了,像是從來沒調戲過他一樣,淡淡的問道,“你身上的傷到底怎麼回事?是誰要殺你?”
蘇韓青方纔明白她是在耍他,他狠狠的咬了咬牙,答道,“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要去哪裡?也是普陽麼?”
“普陽?不,我是要去葛楊。”
“葛楊,去見蘇舒?”姚清新盯着他,略帶緊張的問道,“你剛纔受那麼重的傷還要離開,是不是蘇舒出事了?”
她的關心不像是假的,蘇韓青想了想,纔回道,“蘇舒在葛楊遇刺,不過尚算逃過一命。”
“遇刺?”姚清新驚訝的叫道,“誰要殺她?莫非是……”
“莫非?”蘇韓青挑挑眉,“你能猜到是誰?”
“藍家的人。”姚清新往後靠了靠,看着蘇韓青道,“藍堯成是蘇舒的舅舅,想必你比我還清楚。藍堯成自然是不會殺蘇舒,但是蘇舒現在是藍堯成最親的人,以他的性格,蘇舒將來很可能是藍家的繼承人。所以不難猜到是哪些人要殺蘇舒。”
“你想得沒錯,我也是這般猜測的。”這女人心思也算縝密,蘇韓青問道,“你既然一早便知道蘇舒的身世,爲何卻沒有告訴她?還讓她遠離明城去葛楊?”這個疑問他一直解不開,姚清新這種唯利是圖的商人,如果蘇舒認回藍家,以她們之間的關係,必是一道好的橋樑。
“哼,你也覺得我應該利用蘇舒麼?”姚清新閉上眼睛,微微一笑,“你們是永遠不會明白的,蘇舒對於我,我對於蘇舒的意義。”在這個世界上,她纔是她的親人,她們互相瞭解彼此的過去,她們知道未來的樣子,能在一個異世相遇,是一種多奇妙的緣分!
“我讓蘇舒去葛楊只是暫時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紙始終包不了火,等我和藍家的事一了,定然會告知她一切。”她像是看穿了蘇韓青,“蘇舒不是一個小孩子,你應該給她選擇的權利。”
選擇,又是選擇,蘇韓青苦笑。
“別擺出這種苦瓜臉。”姚清新輕快的笑起來,伸手拍拍蘇韓青,“相信我,蘇舒一定會選你的。在她的心裡,我想沒有誰比得上你重要,你可是她爹哦。”
蘇韓青驚訝的看着她,這女人也會安慰人的麼?不過看她自信滿滿的摸樣,他忽然也不沮喪了,是啊,蘇舒是一定會選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