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季常心神一晃,衝動的抓住她的手臂。
閻羅王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她手臂上的雙手。
修長好看,節骨分明,只一雙手就能看出手的主人是如何一個清如竹蘭的人。
“他們魂飛魄散,永不超速了。”
閻羅王抓住他的手,將他手拿開。
然後她擡手,十數盞已經熄滅、即將渙散的魂燈出現在她面前。
“原不應該給你,可誰叫你是本王親自帶回來的判官呢。”
她勾脣一笑,帶着幾分慵懶的語調,將魂燈都放在了他手中。
“可要收好了,季判官。”
季常失魂落魄,懷裡抱着一堆他季府的魂燈。
將要離開的閻羅王忽然回頭,說道:“哦,可別讓別人知道,尤其是秦廣王那個老古板。”
她擺擺手,衣訣翻飛間已經不見了人影。
季常抱着魂燈,眼前一花就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他是被閻羅王一瞬間移回來的,房間還放了禁制,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都需要經過他允許才能進來。
“汝汝……”季常哽咽,喉嚨堵得厲害。
魂燈不會再回應他了,但是他卻能感受得到,最小那兩盞魂燈透出欣喜的情緒。
季常彷彿能看到汝汝撲向他身邊,一把抱住他大腿的場景。
“哥哥……”那聲清脆的叫喊也彷彿響在耳邊。
牙都沒長齊的弟弟咿咿呀呀,想要他抱的場景。
一如生前他最後一次回家那般,邊上是母親寵溺溫柔的眼神。
“孃親……”季常從未在外人面前暴露的脆弱,此刻崩潰得如同孩子。
“對不起……”他眼淚簌簌而落:“對不起,是兒子沒有用。”
“對不起,汝汝,是哥哥沒保護好汝汝。”
他的魂魄趕回去的時候,明明看到汝汝了,汝汝驚恐的眼神,喊着哥哥時眼底的淚珠。
最後腦袋滾落在地依舊驚恐睜大的雙眼。
每一次回憶起這一幕,都是季常最崩潰的時候。
泯滅微弱的魂燈,彷彿在盡力安撫他的情緒。
它什麼都沒有說,可季常彷彿聽到汝汝說:
【沒關係啦哥哥,哥哥最好,哥哥纔不是沒有用,哥哥一定要開心呀!】
其他的魂燈各有各的情緒,雖然不會說話,卻用盡了自己最後的意念將他籠罩。
彷彿將季常抱在懷裡,細聲安慰着。
季常沒忍住,痛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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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不遠處。 一道身穿黑紅色衣裙的閻羅王靜靜坐在樹杈上,手裡提着一壺酒。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酆都大帝來了!”
閻羅王眼底閃過一絲慌亂,趕緊把酒往戒指裡一塞!
泰山王哈哈的笑聲響起,他眼底帶着促狹:“閻羅王多大的人了,還怕親爹。”
閻羅王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不怕?本王把你爹從墳裡挖出來,讓他看看還能不能管得住你!”
泰山王倚在拱門旁邊,抱着手臂撇了撇嘴:“你說的是我三百年前的親爹還是五百年前的親爹。”
看閻羅王沒理他,又繼續拿出酒壺淺淺嘗着。
忽然泰山王就酸了。
“親自帶回來的判官果然待遇不一樣。”他道:“不知道第五殿還有沒有多餘的判官之位,給我一個。”
閻羅王眼皮也沒擡,說道:“沒有。”
不想下一秒泰山王卻拿出鏡子,皺眉左看右看:“本王也不比那小白臉差多少啊?”
閻羅王:“……”
她面無表情的說道:“泰山王,本王認識你的時候你還不是這種人設,你的高冷傲然人設呢?被狗吃了?”
泰山王恍悟:“原來閻羅王喜歡這類型的?”
閻羅王忍無可忍,擡手一掀!
下一秒,泰山王便咻一聲飛了出去,如流星一般叮的一聲消失在天邊!
門吱呀一聲打開。
閻羅王呷了一口酒,問道:“平靜了?”
季常走了過來,站在了樹下,沉默着沒有迴應。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許久,他終於擡頭問道:“酒……可以給屬下喝一口嗎?”
閻羅王“嗯?”了一聲,晃了晃手裡的酒瓶,拋了下去。
“給。”
季常接住酒瓶,仰頭便灌。
酒沿着下巴滴落,劃過滾動的喉結,他喝得太急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閻羅王嘖了一聲:“又沒人跟你搶,急什麼?”
她又拿出了一瓶新的酒,打開慢悠悠呷了一口。
季常坐在樹下,她坐在樹上,兩人就這樣一句話不說,卻十分默契的喝了起來。
季常忽然說道:“大人也會有煩惱嗎?”
閻羅王輕笑一聲:“本王即便是閻羅王,也終究不過是凡夫俗子罷了,並非聖賢,怎麼可能沒有憂慮。”
季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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