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大爲驚奇,難怪,慈禧太后對她在頤和軒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搞了半天,她最鍾愛的八角琉璃井,原來竟然是崔玉貴的密道!
崔玉貴又對賴傳武說道:“賴將軍,也請你跳井,從此,世上再無賴將軍。”
“放屁!”賴傳武喝道:“崔玉貴你個狗日的,竟敢忽悠老子跳井!這井裡有個屁的暗道,老子這他孃的一跳下去,哪裡還有命!你小子馬上就跑去向慈禧太后邀功!”
“賴將軍,我要殺珍妃娘娘和你,用得着兜這麼大個圈子嗎,今天早上我就能取你的性命,現在,要取珍妃娘娘的性命,更是易如反掌!”崔玉貴緩緩說道:“賴將軍,我勸你還是快着點,趕緊跳下去,時間長了,董福祥的人馬就過來,那幫甘軍就是一夥豺狼,珍妃娘娘就真的活不成了!”
賴傳武還是猶豫不決。
珍妃說道:“賴將軍,我相信崔總管沒有說謊,你要是不相信,就讓我先跳。”
頤和軒外,人聲吵雜,甘軍正在逼近頤和軒。
甘軍事慈禧太后最後的依靠,一向嗜血好殺,甘軍在西北鎮壓回民,所過之處,雞犬不留。當初,慈禧太后調甘軍進京,包括榮祿在內的滿清貴族也是極力反對,這支豺狼之師要是進了北京,不分良賤,誰都要遭殃。可慈禧太后一意孤行,榮祿等人也是毫無辦法。如今甘軍不僅晉了北京,還進了紫禁城,珍妃落到他們手裡,哪裡還有個好?
賴傳武嘆道:“要跳,也是我先跳。珍妃娘娘,如果我下去後遭遇不測,娘娘萬萬不可跳。”
“你他媽的快着點!”崔玉貴催促道。
賴傳武一縱身,跳進了井中,只聽撲通一聲,水花四濺,裡面傳來一個聲音:“他媽的,怎麼不是珍妃娘娘?”
“娘娘在後面!”賴傳武甕聲甕氣地叫道。
珍妃向崔玉貴躬身施禮:“多謝崔總管救命之恩!從今往後,世上再無珍妃,只有一個名叫秦珍的女子。”
“秦姑娘,後會有期!”崔玉貴拱手說道。
珍妃縱身跳下了八角琉璃井。
井下蕩起水花。
崔玉貴把白練扔進了井裡,搬起井邊的巨石,壓在了井口上,拍了拍手,揚長而去。
甘軍咆哮着衝進了頤和軒。
……
禪房裡,兩個女人靜靜對坐。
“珍姐姐,我讓你傷心了?”靜塵小心地說道。慈禧太后生前,與珍妃勢不兩立,而現在,這個老太婆終於在絕望中結束了一生,而珍妃,也成了一片無依無靠的飄萍,淪落天涯。
“沒有。”秦珍搖搖頭:“我聽說,她死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當袁世凱的新軍進入北京城的時候,慈禧太后最爲倚重的甘軍,徹底暴露出了豺狼本性,他們沒有向袁世凱的部隊發出一槍,而是把北京城最爲繁華的地段洗劫一空,帶着金銀財寶,向西逃竄而去。
消息傳來,慈禧太后躺在紫禁城的寢宮中發出聲嘶力竭的呼喊,卻沒有一個人答應她。太監宮女們早就跑得無影無蹤,而皇帝被她囚禁在了瀛臺。她最信任的端郡王載漪,早就跑到了袁世凱的大營中,向袁世凱表示歸順。
慈禧太后的呼喊持續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新軍進入紫禁城,在空無一人的寢宮中,看到了已經嚥氣的慈禧太后,她的嘴角和枕邊,滿是凝固的鮮血!
兩個女人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雪景。
大清國最有權勢的女人,曾經的跺一腳地動山搖的太后老佛爺,卻在淒涼絕望中,結束了她無比輝煌的一生!慈禧的太后一生,超過歷史上無數的男性皇帝!她執掌大清國五十年,早就中國歷史上少有的黑暗時期,也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貧弱時期,然而,在她的權柄之下,竟然是英雄輩出,曾國藩、左宗棠、胡林翼、張之洞、彭玉麟、李鴻章……這些都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智者,而他們,卻心甘情願地拜倒在她的腳下!
就憑這一點,她堪稱是一個傳奇!
然而,與慈禧太后的傳奇形成鮮明對照的,是中國的沒落!
一個女人的傳奇,鑄就了中國前所未有的黑暗!
也許,這僅僅是一個巧合!
如果沒有慈禧太后,中國會避免鴉片戰爭、火燒圓明園、甲午慘敗、八國聯軍那一次次喪權辱國嗎?
答案是否定的!
也許,慈禧太后和崇禎皇帝一樣,只是一個朝代沒落的見證者,而不是製造者!
大清國的禍根,埋在兩千年的文明之中,埋在兩千年浩如煙海的典籍當中!
當百家爭鳴的戰國時代結束的時候,或者說,當獨尊儒術的漢代大儒們走上政治舞臺的時候,就埋下了十九世紀中國受盡屈辱的禍根!
……
一陣風氣,雪花飛舞。
兩個男人走進了禪房,想着秦珍和靜塵下跪:“給珍妃娘娘、護國和碩格格請安。”
“崔先生、賴先生快快請起。”秦珍輕聲說道:“這裡沒有娘娘,也沒有格格。”
來人正是曾經的二總管崔玉貴、曾經的驍騎營統領賴傳武。
賴傳武和珍妃一起,從八角琉璃井裡的暗道,摸出了紫禁城,混出了北京城。
珍妃無處可去,她不敢去找她的哥哥志銳,一則,志銳已經上了慈禧太后的黑名單,自己也是朝不保夕,二則,珍妃要是去找志銳,終究是紙包不住火。即便慈禧太后死了,光緒皇帝還會來找她,而珍妃,實在是不想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更不想再見那個男人!
最後,珍妃想到了五臺山上的敏繡,在這亂世之中,出家爲尼,遠離塵世的紛擾,當真是一條好路子。現在看來,敏繡當初的選擇,果然睿智,這讓她避開了北京城的血雨腥風,安詳寧靜地生活在凡塵之外。
於是,賴傳武把珍妃護送到了白雲寺,改名秦珍。
賴傳武把珍妃送到了白雲寺,就匆匆而去,他知道,周憲章馬上就要進京,章軍弟兄們饒不了他。賴傳武從此隱姓埋名,誰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秦珍想和敏繡一樣,出家爲尼,可是,主持虛雲大師不同意,虛雲說她不是佛門中人,但是,答應她可以藉助在白雲寺,和靜塵住在一起。
秦珍在白雲寺住了半年了,倒也清靜,她只是想不明白,虛雲大師爲什麼不收她,但也不趕她走。
賴傳武下山後,曾經與崔玉貴見過面,把珍妃的下落告訴了崔玉貴。賴傳武這是好心,慈禧太后死後,崔玉貴沒了靠山,不過,這個曾經的二總管家財萬貫,可以照應秦珍的生活。
崔玉貴倒也義氣,去了兩次白雲寺,給秦珍送了一些生活用度物品。所以,在這個世界上,知道秦珍還活着,並隱居在白雲寺的人,只有四個人,白雲寺的主持虛雲、曾經的和碩格格靜塵,再就是崔玉貴和賴傳武。四個人守口如瓶,天底下,再也沒人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秦珍。
慈禧太后死後,崔玉貴跑出了北京城,帶着金銀財寶,隱姓埋名,躲在北京城外的門頭溝。崔玉貴跟着慈禧太后,曾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如今大清國垮了,那些仇家肯定不會放過他,他身上雖然有些武功,七八個漢子近不得身,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他哪裡還敢在市面上招搖,仇家根本就不跟他鬥武功,背後一個黑槍就能要了他的命。
說起來,崔玉貴和賴傳武,和秦珍一樣,都是天涯淪落人。
如今,這兩個人一起找上門來。秦珍隱隱感覺,這裡面有些不妥。不過,崔玉貴和賴傳武是她的救命恩人,又是被當今政府難以容忍的落魄之人,秦珍見兩人平安,心裡也挺高興。
靜塵說道:“兩位先生請坐。”
“多謝格格。”崔玉貴和賴傳武小心地坐在了茶几旁。靜塵當了三年的尼姑,身上那一股子格格的尊貴之氣,依舊十分濃烈,在她面前,崔玉貴和賴傳武不敢放肆。
“崔先生、賴先生,兩位這是從哪裡來?有什麼事嗎?”秦珍問道。
賴傳武看了崔玉貴一眼,崔玉貴慌忙說道:“也沒啥大事,就是要過年了,奴才來看看主子,順便給主子帶些年貨來,吶,都是些年糕什麼的,已經送到了廚房。”
“崔先生,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這世上沒有珍妃,只有秦珍,你應該叫我秦姑娘。”秦珍說道:“而且,現在是民國了,早就沒有什麼主子奴才,我聽說,北京城裡,男人都稱呼先生,女人都稱呼女士。大家見了面,不管官當的多大,也不磕頭,而是握手。”
“可不是嗎。”崔玉貴說道:“珍妃……秦姑娘,靜塵師父,你們二位還不知道吧,北京城裡,出大事了。”
“什麼事?”秦珍和靜塵驚問。
“老崔,你別在這裡一驚一乍的,把秦姑娘給嚇着了!”賴傳武說道:“兩位姑娘,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ωwш¸ тTk дn¸ ℃ O “這事還不大?”崔玉貴說道。
“對於當官的來說,是大事,對於咱們這些小老百姓而言,管咱們屁事!”賴傳武說道:“其實,就是競選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