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吧,趕緊滾!”周憲章喝道。
“多謝大哥。”姚喜一溜煙而去。
“沒出息的傢伙!”周憲章瞧了一眼姚喜的背影,說道:“林耀祖,夫人們呢?”往常,每次周憲章回家,趙巧兒都要帶着三位夫人,迎出大門。這都成了臺北城的慣例,因爲每一次周憲章的四位夫人亮相,都是臺北城的重大新聞,周圍的老百姓都要偕老帶幼,來總督府門口看美女。而這一次,門口只有林耀祖帶着親兵衛隊和家人,沒有夫人們的影子。
“報告總督大人,夫人們都很忙。”林耀祖立正作答。
“她們很忙?”周憲章十分詫異:“忙什麼?”女人除了忙着生孩子,周憲章想不出她們還有什麼可忙的。
“這個……”林耀祖說道:“大哥您進府看看就知道了。”
周憲章心頭疑惑,邁步走入府門,穿過中堂,來到後院。
總督府後院原本是個四合院,如今周憲章家大業大,除了四位夫人,還添了六個孩子,人丁興旺。原有的房子不夠住,所以,劉永福下令擴建總督府,把後院面積擴展了五倍,蓋了五座二層小樓,秦氏老太太住一棟,名爲千秋閣,其他小樓各住一位夫人,趙巧兒的小樓名爲巧芸館,這是沿用了趙巧兒在頤和園裡的住處名稱,柳英淑的小樓名爲追芸館,暗指柳英淑與趙巧兒密不可分的特殊關係,金姝的小樓名爲仙子屋,顧名思義,金姝就是個小仙女;梅里溪的小樓名叫梅園。
五座小樓的後面,修了一個花園,花園裡修了一座荷花池,池邊綠樹成蔭,一座飛檐樓臺坐落在池邊,名爲碧水榭,是家人們聚會遊玩的地方。
周憲章先是來到秦氏老太太居住的千秋閣。每次周憲章回家,都要先給老太太請安。
周憲章喊了幾聲“媽”,千秋閣裡,靜悄悄的,毫無迴音,周憲章急忙跑到臥室裡,老太太也不在臥室,整個千秋閣空無一人,連伺候老太太的丫鬟小翠,也沒了蹤影。老太太不在千秋閣,多半是去了巧芸館,找趙巧兒敘話。
周憲章慌忙跑到巧芸館,可巧芸館裡,也是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周憲章心頭大爲詫異,出了巧芸館,直奔追芸館,又從追芸館跑到仙子屋,再從仙子屋,跑到梅園。
結果,所有的小樓,都是空空蕩蕩的。老太太和四位夫人沒了蹤影,連孩子和使喚丫頭都沒見着。
周憲章正在詫異,隱隱聽到後花園裡傳來人聲。周憲章大步流星,直奔後花園,來到荷花池邊,只見碧水榭旁邊,小翠和幾個丫鬟,正帶着六個孩子,在池塘邊鬧成一團。
六個孩子,最大的是梅里溪生的丫頭周繼彤,小名虎妞,兩歲半了,個頭不小,長得虎頭虎腦,這丫頭遺傳了阿里山鄒族人的習性,生來好動,在荷花池邊撒丫子亂跑,趙巧兒的兒子周繼海也有兩歲了,連滾帶爬跟在虎妞屁股後面,小翠和兩個丫鬟跟在倆孩子後面,大呼小叫地追趕。兩個丫鬟抱着金姝的一對雙週繼濱、周繼嶼,這倆孩子還在蹣跚學步,見哥哥姐姐跑得痛快,哭着喊着也要下地,兩個丫鬟生怕孩子掉進池塘,說什麼也不敢放手。只有柳英淑的丫頭周繼香,和趙巧兒的老二丫頭周繼蘭,還不到一歲,倒也不想跑,只是長着嘴要吃奶,咿咿呀呀鬧個不停。
正鬧着,就聽撲通一聲,虎妞一腳踩空,一骨碌掉進了水塘裡,小翠嚇得一聲尖叫,跳進水塘,把水淋淋的虎妞撈了起來,還好,沒傷着。虎妞吐了兩口水,放聲大哭,跟在後面的周繼海先是一愣,隨即扯開嗓門跟着虎妞嚎啕大哭,這一哭不得了,其他四個孩子也跟着大哭,池塘邊,如同是開了一場搖滾樂會,嚎哭聲此起彼伏。
周憲章氣的臉青面黑,跑過去一陣咆哮:“當媽的都跑哪裡去了!都他孃的不管孩子,這他媽的都是些什麼當媽的!”
小翠顧不得自己身上溼透了,忙不迭地給虎妞換衣服,陪着小心說道:“總督爺回來了。夫人們都忙着呢。”
“她們忙?她們忙什麼?難道還有比孩子更重要的事要他們忙嗎!”周憲章喝道。
小翠喘着氣說道:“總督爺,夫人們都在裡面。她們真的很忙,你自己進去看看吧,我也很忙!”那虎妞不老實,在小翠懷裡掙扎,搞的小翠滿頭大汗。
周憲章見小翠十分狼狽,卻也不好發作,只得邁步衝進了碧水榭,舉目一看,頓時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只見碧水榭廳堂中央,擺着一張方桌,桌面上擺着花花綠綠的麻將牌,趙巧兒、柳英淑、金姝、梅里溪四大美女圍在方桌旁,聚精會神盯着手裡的麻將,秦氏老太太坐在趙巧兒身後的太師椅上,也是聚精會神盯着牌局,五個女人,不管是局中還是局外,都是全很關注心無旁騖,對於外面孩子哭大人叫,充耳不聞。
周憲章正要呵斥,就聽柳英淑扯開嗓門,一聲嚎叫:“自摸!清一色對子胡金鉤吊,一番十文,兩番二十,三番四十……每人二兩銀子!”
金姝臉色通紅,叫道:“什麼牌,怎麼這麼多,二兩銀子!”
柳英淑豪氣沖天:“十番牌,姝兒妹妹,你算算,是不是該二兩!”
梅里溪抓起一把散碎銀子扔了過去:“廢什麼話!拿去拿去,趕緊洗牌,再來!”
柳英淑說道:“且慢,先把賬付清了再來,牌桌上的事,從來都是過時不侯!姝兒妹妹,巧兒姐姐,快拿錢!”
趙巧兒一摸口袋,口袋裡空了,回頭對老太太叫道:“媽,身上帶錢沒?”
秦氏老太太拿出一把散碎銀子遞給趙巧兒:“閨女,你都輸了三十兩銀子了。”
趙巧兒拿過銀子:“一會兒就打回來!”又分出一半遞給金姝:“姝兒,是不是輸光了,這些拿去翻本!”
金姝繃着臉:“輸兒輸兒!我都輸光了!不準再叫我輸兒!誰也不準再叫我輸兒!”
柳英淑拿到銀子,眉開眼笑:“好好,以後不準叫姝兒妹妹輸兒了!再來,再來!”
四個女人八隻玉手,在牌桌上稀里嘩啦,又開始了。秦氏老太太也是盯着牌桌,誰也沒注意到,周憲章就站在門口!
周憲章心頭鬱悶之至,大老遠回一趟家,就這待遇!可秦氏老太太在場,卻也不敢發火,只得強忍怒氣,衝着老太太鞠躬:“媽,兒子回來了。”
秦氏老太太看見周憲章,十分高興,急忙站起身來:“憲章回來了!巧兒,別打了,憲章回來了。”
趙巧兒回頭瞄了一眼周憲章:“回來就好,吶,廚房裡有飯有燙,你自己去弄點吃着。二筒,碰!”
周憲章大爲惱怒,以前每次回來,家裡都是備好了盛宴,四位夫人和老太太守在飯桌邊,等着周憲章一起吃飯,今天可好,竟然讓他自己下廚房!
有老太太在場,周憲章也不敢對趙巧兒發怒,只得轉向柳英淑:“英淑,我剛從朝鮮回來……”
“嗯,挺好,”柳英淑頭也不擡,伸手摸了一張牌,又是一聲高呼:“四萬,開槓!看好了,又有番了!”
周憲章只得轉向梅里溪:“梅梅,你看我……”
“嗯,鍋裡有燙,你自己叫丫鬟給你熱熱,”梅里溪說着,扔出一張牌:“幺雞!”
周憲章無奈,只得轉向金姝:“姝兒……”
“才說了!不準叫我輸兒!”金姝皺眉喝道:“碰幺雞,二條!”
“胡了!”柳英淑又是一聲大叫:“卡二條,清一色!金姝,拿錢!八十文!”
金姝氣的一把推掉面前的牌,跳將起來,指着周憲章喝道:“都怪你都怪你,說了不準叫我輸兒,你還叫,你給錢!”
周憲章義憤填膺,當着老太太的面,又不敢發作,從腰包裡摸出一把散碎銀子扔給金姝,拔腿就走。
背後傳來金姝的嬌喝:“本姑娘有錢了!再來!”
周憲章氣哼哼出了碧水榭,卻見池塘邊,丫鬟奶媽們還沒搞定那六個又哭又鬧的孩子,個個忙的滿頭大汗,誰也顧不上他,廳堂裡,孩子他媽,卻是穩坐麻將桌,對他不理不睬。
只有秦氏老太太,顫顫巍巍跟着出了碧水榭,說道:“憲章,你先到巧芸館歇着,我去給你做飯。”巧芸館是趙巧兒的住所,按規矩,每次周憲章出遠門回來,第一站都是去巧芸館。
周憲章驚問:“媽,怎麼能讓你老人家去做飯,那些下人都幹什麼去了!我不在家,他們都造反了嗎?”
老太太苦着臉:“憲章你看看,你那六個孩子,個個都是小霸王,丫鬟奶媽圍着那六個孩子忙都忙不過來,夫人們又忙着打牌,廚房裡哪裡還有人手。”
周憲章搖頭嘆道:“媽,無論如何,也不敢勞動您的大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就出去了兩個月,家裡就成賭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