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那是日本人的登陸時間!”劉永福仰天大笑:“也罷,老子就讓你多活半個小時,12點整,老子要是見不到你說的章軍,老子就殺了你,再去和日本人拼命!”
話音剛落,一個親兵指着遠處的海面叫道:“大帥,有船來了!”
遠處的海平面上,出現了四五個黑點,成一字排開。
盛大年大笑:“劉永福,你他媽的看清楚了,我章軍來了!”
劉永福手搭涼棚,定睛望去,卻是一聲冷笑:“盛大年,你睜開狗眼看清楚了,那是什麼人?”
盛大年擡頭望去,心頭一陣沮喪。
海面上的艦船上,飄揚着日本的太陽旗!
那是日軍的臺南支隊!
“弟兄們,殺了盛大年祭旗,然後,和日本人拼了!”盛大年大喝一聲。
盛大年大叫:“劉永福,這他媽的還沒到十二點!你他媽的說話不能不算數!”
劉永福看了看懷錶,十一點四十五,還有十五分鐘纔到十二點。
“我說盛大年,多活十五分鐘有意義嗎?”劉永福斥道。
“有意義,太有意義了!”盛大年急的大叫。
話音剛落,只見海面上的日軍艦船吐出一團團黑煙。
無數炮彈劃破沉寂的天空,落在了炮臺下的港口裡,劇烈的爆炸聲中,安平港地動山搖!停泊在港口裡的船隻,被炸得七零八落,大火沖天而起。
日軍登陸作戰開始了!
日軍巨大的艦船停在了距離海灘一千米遠的淺海上,放下無數登陸小艇,日軍海軍陸戰隊跳上小艇,如同蝗蟲一般,向海灘猛衝過來。
吉野、橋立巡洋艦則是側身,集中大口徑艦炮,向灘頭髮起炮擊。
安平港中,頓時一片火海。
親兵慌忙叫道:“請大帥到地堡中避炮。”
劉永福卻是站着沒動:“避個屁的炮!全安平只有咱們這三十號人,這幫小日本走着正步走過來,也能把咱們踩死,他媽的還要搞什麼步炮協同,這幫狗日的小日本人也太看得起我劉永福了!老子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看着日本人從老子的屍體上走過去!”
其實,日本人也知道,全臺南地區的守軍,只有區區數十人。不過,登陸日軍還是要大張旗鼓,又是炮擊又是衝鋒,搞得煞有其事。其原因,不外乎是要混淆視聽,顯得戰事激烈,他們好去大本營請功。
三十多個親兵,挺身站立在劉永福的周圍,面向咆哮的炮彈,面無懼色。
劉永福卻是掏出懷錶,放在掌心,恨恨說道:“十一點五十,盛大年,你小子還能活十分鐘!”
盛大年怒道:“劉永福你個老糊塗,到這個時候了,還他媽的惦記着老子!”
“老子不是惦記着你,老子惦記的,是大清國那些貪官污吏!狗日的,就是那些王八蛋葬送了老子,也葬送了臺灣!老子夠不着他們,盛大年,算你倒黴,就算是替他們去死吧!”
原來,劉永福把盛大年當成了大清國貪官污吏的總代表!
一發炮彈擊中了炮臺的胸牆,巨大的炮臺爲之一振。
“開炮還擊!”劉永福喝道。
“大帥,我們誰也不會操作阿姆斯特朗大炮。”一個親兵大叫。
劉永福嘆道:“那就開槍!”
“敵人不在步槍射程內!打不着。”
日軍海軍陸戰隊的小艇,密密麻麻散佈在海面上,距離海灘還有五百米,距離炮臺就更遠了,完全超出了步槍的射程。
“打不着也要打!”劉永福瞪着血紅的眼睛:“等他們的大炮把我們炸上了天,咱們連開槍的機會都沒有了!”
安平必然要陷落,臺南必然要陷落,但是,劉永福還是要開槍射擊,這是黑旗軍最後的抵抗!總不能一槍不發就讓日本人佔領了臺南!
親兵們衝到了胸牆邊,端起步槍,向海面上茫然射擊。
又是一發炮彈落到了胸牆上,兩個親兵被炸上了天,碎石血肉,濺了劉永福一身。
劉永福卻是巍然不動,捧着懷錶喝道:“十一點五十五,還有五分鐘!”
“你他媽的就數吧!”盛大年氣的咬牙切齒。
又是數枚炮彈從天而降,炮臺被炸得一片狼藉,旗杆被炸斷,那面孤零零的黃虎旗頹然飄落,很快就被大火燒成了灰。
日軍海軍陸戰隊的小艇,已經衝到了海灘上,日軍指揮官拔出戰刀,嚎叫着指揮士兵們跳下小艇,士兵們端起明晃晃的刺刀,衝進了海港,他們很快就發現,海港中空無一人。
炮臺上的槍聲,吸引了日軍。
偌大的安平港,只有炮臺上有敵軍在抵抗。
日軍如潮一般,向炮臺發起了衝擊,安平港中,響起如雷的“天皇萬歲”的呼喊聲。
劉永福看都不看嚎叫的日本兵,眼睛始終定在懷錶上:“十一點五十九分,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到最後,乾脆開始讀秒:“五、四、三、二……”
海面上,突然響起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
劉永福的耳朵裡“嗡”的一聲。
他活了大半輩子,經歷過無數戰陣,卻從來沒聽見過這樣的巨響。
那聲音如同天崩地裂,震得劉永福一個趔趄,不由得擡起頭來。
只見遠處的海面上,日軍旗艦吉野號巨大的艦身,從海水裡憑空躍起,在半空中斷了成了兩截,又在半空中發出一道火光,隨即,栽進了大海,再也沒有露頭。
吉野號的爆炸,蕩起巨大的波濤,在他側後方不遠處的輕型巡洋艦秋津洲,被海濤擊打的劇烈搖擺。還沒等秋津洲穩住艦身,這艘輕型巡洋艦就被如雨的炮彈覆蓋了!
劉永福茫然地望着海面上,嘴裡喃喃說道:“十二點整!”
“章軍來了!”盛大年狂呼。
遠處的海平面上,出現了密密麻麻地艦船,每一艘艦船的桅杆上,都飄揚着狼旗!
海面上來了一羣狼!
……
鎮遠艦的指揮塔上,蔡挺幹站在手持望遠鏡,瞭望着硝煙瀰漫的大海。
日軍的主力巡洋艦吉野號已經沒了蹤影,在它沉沒的海面上,蕩起一個巨大的漩渦,無數日軍水兵在漩渦中掙扎。
輕型巡洋艦秋津洲完全被鎮遠、來遠、鎮東的炮火覆蓋,成了一個滿身冒火的海上漂浮物,毫無還手之力,艦身已經傾斜,正在緩緩下沉。相模丸、元山丸運輸船、近江丸水雷母艦則是開足馬力,向安平港疾馳,這三艘船沒有防禦能力,唯一的辦法,就是儘快駛入港口,讓船上的海軍陸戰隊趕緊登陸,否則,大家都只能掉進海里喂王八了。
“司令,咱們成功了!”大副興奮地叫道。
蔡挺干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一仗會打得如此乾淨利落。
重型裝甲巡洋艦鎮遠號,不僅是裝備有36釐米大口徑火炮,而且,還有四具魚類發射管。就在五分鐘前,鎮遠突然出現在了吉野的右舷,吉野號正在用全部的艦炮支援海軍陸戰隊的登陸作戰,等上村彥之丞發現了鎮遠號的時候,鎮遠已經進入了魚雷的最佳發射距離,蔡挺幹一聲令下,四枚魚雷衝進了大海,向着吉野號衝了過去。
吉野,這艘大英帝國造艦技術的結晶,集合了十九世紀最尖端的造艦技術,雖然,他的排水量不如鎮遠,但卻是亞洲乃至全世界航速最快、裝甲最厚、火力最強的戰艦。在黃海海戰中,吉野擊沉了鄧世昌的致遠巡洋艦、超勇炮艦、擊傷經遠、來遠巡洋艦,迫使三艘北洋水師的戰艦退出戰鬥,可以說,在黃海海戰中,吉野是日軍勝利的中流砥柱!而廟島海戰中,當聯合艦隊旗艦被北洋水師擊沉,眼見就要全軍覆沒,又是吉野身先士卒,奮力衝殺,一舉挽回了聯合艦隊的頹勢,最終逼和了北洋水師。
這艘偉大的戰艦,曾經是大清國的希望,它的名字原本不應叫做吉野,而應該叫做泰遠!它原本應該成爲北洋水師的中流砥柱!可是,太后老佛爺要銀子修建頤和園,把已經駛到到大清國門口的吉野,硬生生推給了日本人!
太后老佛爺釀下的苦酒,卻要北洋水師的官兵們用生命來品嚐!
吉野是北洋水師的仇人!
蔡挺幹不打算放過這個仇人!
四枚魚雷,風馳電掣一般撲向吉野!
上村彥之丞發現魚雷的時候,做出了一個近乎瘋狂的決定!
他沒有命令吉野號轉舵規避魚雷,而是命令艦船原地不動,調轉所有艦炮,向鎮遠艦開炮。
上村彥之丞這是無奈的選擇,也是最爲勇敢的選擇。
吉野艦已經來不及規避魚雷了,即便是能躲過一枚、兩枚,但躲不過三枚、四枚。
而規避魚雷的時候,必定會影響艦炮的射擊,吉野將再也沒有機會向鎮遠發起最後的攻擊。
所以,上村彥之丞抱着必死的決心,要在魚雷觸及吉野前的最後一刻,向鎮遠發起臨終的決鬥!
然而,上村彥之丞沒能實現與鎮遠同歸於盡的目標,鎮遠距離吉野太近了,大口徑火炮發射出來的炮彈,只能落在鎮遠的後面,而機關炮的火力,不能穿透鎮遠的厚裝甲。
四枚魚雷幾乎同時擊中了吉野的左舷。
前面的兩枚魚雷洞穿了吉野的裝甲,後面緊隨而至的魚雷,直接穿進了船艙,在彈藥庫和機輪室爆炸。
魚雷和彈藥庫同時爆炸,吉野被攔腰截斷,連同艦上數百名官兵,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