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高翰文,是在晚上的七點半。
平時這個時段,高翰文一般都陪着妻子共進晚餐,這是他保持了多年的習慣,瞭解到這一點,紀君陽也不想浪費大家的時間,坐下後即開門見山,“高總,今天來找您,我也不拐彎抹腳,我就想向您討要一個人,條件由您開。”
“如果我要回恆都呢?”高翰文笑笑,那可是他一生的心血凝結,所謂長江後浪拍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後生可畏啊。
如果自己的兒子有這個男人一半的能力,他都覺得欣慰了。
“沒問題。”紀君陽並未多作考慮就回答道,她已不在那裡,恆都對他來講,並沒有多大的意義。
“年輕人,像你這種和同一個人虧本做兩次買賣的人,我還真是頭一回見識。”高翰文若有所思地。
“我說了,我只要一個人。”紀君陽重複着此行的目的。
高翰文挑挑濃眉,“這個人,重過你的生意?”
“是。”紀君陽回答得很乾脆。
“你要的,是千尋。”下午酒店的事,高翰文已有所耳聞,只是傳到他那時,已經幾經演變,他需要聽聽這個年輕人的說法。
“是。”紀君陽毫不含糊地說。
“千尋是個不錯的姑娘,我很欣賞她,之前你收購恆都的時候,我曾經特意向你舉薦過他,但是紀先生,你好像沒能夠留住她,現在又找我來要人,我需要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理由。”
紀君陽道,“不知道高先生有沒有聽說過五年前紀氏的變故。”
“略有所聞,但這跟千尋有什麼關係?”高翰文深表疑惑。
“我就是在那次變故中遭遇車禍,導致失明,有個女孩救了我,照顧了我一年,但在我復明的那天,無故失蹤,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她。”紀君陽簡單明瞭地說。
“你覺得那個女孩就是千尋。”高翰文想,倒是個重情重義的年輕人。
“是。”縱使尚有疑慮,也能基本肯定,只是,少一個有力的證據堵她個啞口無言。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心服口服地承認。
該死的女人,想耍他一個團團轉,看他怎麼一點一點地收拾她。
高翰文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千尋並不承認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承認了,也就不會有今天中午那場風波了。
“是。”女人很嘴硬,但不見心腸也會硬到底。
高翰文笑,“我瞭解千尋,她是個善良的孩子,若說救一個人,那完全有可能,前陣子我這條命倒在街頭,路人皆不敢上前,就是她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的。但是,她也不是個隨隨便便就會冒認的女孩子,她的性格就是,是她做的她敢認,不是她做的她絕不當,所以,紀先生,我想你,是不是,你弄錯了。”
“不會。”紀君陽斬釘截鐵。
若說最初只是一種衝動的直覺,可是後來的試探,她的回答與調查的出入,她迴避的態度和露出的破綻,讓他對自己的判斷開始深信不疑,唯一剩下的疑慮,就是她堅持不肯承認的原因。
高翰文亦問,“那她爲什麼要否認,做好事不留名?恐怕沒那麼簡單吧。”
“所以我纔想向高總討要這個人情。”
“你想近距離了解她。”
“是。”
“而她並不願意靠你太近,或者說是,不願意你靠得太近。”若是願意的話,也就不會從恆都出來了。
“她是迫不及待地想從我身邊逃開。”若不然,又怎會,急不可耐地要辭職。
這一句,倒是讓高翰文笑出聲來,“有點意思,那麼,紀先生,我能否問你一個問題。”
“請說。”
“你必須如實地回答我。”
“好。”紀君陽迎着他審視般的目光。
“你找千尋,是爲了報恩,還是別有情感?據我所知,你有個家世相當的未婚妻,你對一個女人念念不忘,她就不會嫉妒?”
紀君陽沉默片刻,輕輕一嘆,“她也是這麼提醒着我的。”
這個她,自然指千尋。
高翰文一副瞭然的模樣,“女人的心眼其實很小,她的心裡只裝得下一個人,同時也會希望這個人的心裡只有她一個。所以,紀先生,很抱歉,不管千尋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我都不能替她做出決定。除非,她自願離開我現在的酒店。當然,你也可以用相同的方式來收購這家酒店,但我想,你會在她的身上取得適得其反的結果。”
這個,紀君陽自然清楚,所以纔有種無比頭疼的感覺。他可以輕鬆地掌控上萬員工的集團,卻唯獨對這個女人無計可施。
從高翰文那裡告辭,紀君陽開着車子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行駛着。
華燈初上的街,下起了冷冷細雨,溼了前方的擋風玻璃。
想着她,不知道在做什麼,應該是縮在一個溫暖的地方吧,她是個怕冷的傢伙,那一年的冬天,她喜歡縮在他的懷裡將他當作暖寶寶。
他笑她,“你個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矜持點,盡吃男人豆腐。”
其實心裡,早已樂開了花,喜歡被她依靠的感覺,猶如抱着最窩心的小東西。
那時候的她,是多麼地放肆張揚,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卻可以想象得到是怎樣的一副張牙舞爪的形象,“對啊,我就佔你便宜,吃你豆腐,揩你的油,你能把我怎麼着,怎麼着。”
她欺負着他看不見,使勁戳着他的癢穴,兩人咯咯笑鬧成一團,他去尋她的脣,吻到氣喘吁吁時,她便在他的懷裡安靜,如同小鳥依人。
她是天生的妖精,輕易地就能撥動他身體的那根弦,哪怕,只是在回憶裡想想。
紀君陽一拳砸在方向盤中央,青筋暴出,突如其來的鳴笛驚到旁邊的路人。
溫千尋,以爲藏匿了你張揚的性子,我就找不出證明你的證據。
很快,我就會讓你無所遁形。
回到酒店的時候,林風已經等在大堂裡,看見他,忙從沙發裡起身迎上來,“紀總……”
紀君陽伸手製止了他,“回房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