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逃也似地走出他的壓力圈,之所以說是用走,不是跑,那是因爲她還想保留一點故作鎮定。
剛走了兩步,他在她身後道,“你的工資將會在原有的基礎提高雙倍,年底參與公司分紅,但是你的工作,必須保持二十四小時在崗狀態,溫小姐,應該沒有問題吧?”
“有。”千尋站住,轉過身來。
“你說。”對於她的不識趣,紀君陽倒也不惱,似乎還挺有耐性地聽她說。
“我工作,是爲了讓我的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我可以加班,但不可以犧牲所有陪伴家人的時間。所以,我希望紀總的二十四小時,是在不影響我和我家人最基本相處的基礎上。”千尋很認真地回答他。
“敢這樣跟老闆談條件的,你估計是第一個。”紀君陽目光不明地看着她。
千尋輕輕一笑,“我是個不太聽話的人,紀總可以不聘請我,去找個規矩的。”
“你覺得就你這三言兩語,可以說服我解聘你?只要你平時的工作效率高,你的條件我能滿足你,我並不是工作狂。”話至此,兩個人的共識也基本談妥了,紀君陽想起了什麼,吩咐道,“明天上午九點我要在市場部開會,你去準備下會議資料,將公司最近十年每個月的銷售數據打印出來,有多少人蔘會,就打印多少份。”
“十年?”千尋以爲自己聽錯。
“沒錯,十年,有問題嗎?”紀君陽依舊是那種淡淡的口氣,好像十年的數據是拈手就來的那種。
千尋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刁難,還是給他一個下馬威,剛纔還說他自己不是工作狂,可現在是逼着她成爲工作狂。
十年的數據,是個浩大的工程,前幾年的數據,還不一定在電腦裡有存檔。可在工作上認輸,不是她的風格。
咬咬牙,搖頭,“沒問題。”
千尋的辭職早在公司傳開來,這會又突然回來並離奇升職,無疑在公司裡引來一場口水混亂。
八卦總是無處不在,潛規則一詞在公司的每個角落裡橫行。
最難看的那張臉,便屬馬銀玉。
中午和許芸在公司食堂吃飯,馬銀玉故意撞了她一下,將一盆子的菜湯水濺到她的身上。
這被撞的人還沒說事,撞人的人反倒哇啦哇啦叫得兇,“溫千尋,別以爲你現在高升了,就可以走路不長眼睛了。”
千尋實在無語之極。
一時間,引來圍觀無數。
許芸氣不過,推了馬銀玉一把,“你長眼睛了是吧,我看是長在頭頂了吧,要不然怎麼還亂撞人呢。”
馬銀玉不甘示弱,“你算哪根蔥,不就看人家高升了會拍馬屁嗎,誰不知道她這總裁助理是殷勤獻出來,說是辭職,一辭就把總裁辭到飯桌上,誰知道背地裡還幹了什麼齷齪事呢。”
千尋拉住憤怒的許芸,輕聲一笑,“馬助理,你有力氣在這裡叫囂,倒不如想想,怎麼把總裁從我這裡搶過去,或者,怎麼樣才能把我擠兌下去。你有本事阻我在外面的求職路,就應該想到我會轉馬殺回來。”
馬銀玉一時變了臉色,但很快恢復過來,“你少在這裡血口噴人。”
看她心虛的表情,果然有她的份,千尋只想到一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
“我噴沒噴人,你我彼此心知肚明。不過,這麼冷的天,馬助理穿這麼清涼,小心別感冒了。”
四周一片鬨堂大笑,千尋淡笑離開。
只是,好端端一頓午餐,被攪得沒了味道,衣服上又沾了大片的油漬,擦也擦不掉,千尋只好打電話給海芋,讓她送了件外套過來。
紀君陽吩咐下來的工作,要在短時間裡完成,量其實挺大的。許多的原始數據從資料室找出來後,還得一點一點錄入電腦,千尋感覺自己都快成了一個輸入員,手指不停地在鍵盤上飛速運轉。
即便這樣高效地工作,捱到下班時間,整理工作還未完成一半,千尋暗歎,今夜加班難免。
六點的時候,安安打電話給她,“千尋媽咪,你什麼時候到家呀,海芋媽咪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等你回來吃哦。”
都能下廚了,看來那女人修復得能力還是不錯的,海芋離婚的事,父母已經知道,除了憐惜,也把她當作親人來待。
千尋細聲細氣地,“親愛的,對不起啦,今晚上沒法陪你吃晚飯了,寶貝多吃點。”
“千尋媽咪,海芋美女問你,是加班還是有約會呀?”
千尋伏着身子在桌上,鬆散了筋骨,長長嘆了口氣“我也想有約會啊,可是被萬惡的資本主義剝削啊……”
她的辦公桌,就在總裁辦的外面,此時紀君陽正打開門走出來,聽到這句,嘴角微微抽了抽,隨即目光冷淡了下去,約會?她要跟誰約會?那個和她在小區樓下依依惜別的男人?
他有些煩躁地將門關出聲響,西服搭在臂彎裡,大步離去。
千尋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怔了怔,想必剛纔的話他是聽到了的,不禁聳了聳肩,微吐舌,做調皮的表情。
其實她並不怕他,只是會不由自主地變得小心翼翼。
因爲是冬天,加班的同事都不會加到太晚,八點的時候,整個大樓都是靜悄悄的了。
很多燈都關了,四周黑不隆冬的,像是伸着無數雙手撕扯着恐怖的細胞。膽子小一點,早已經受不住。
千尋雖然向來不信鬼神之類的,可夜深人靜的時候,心裡難免還是有些發悚,開了點激烈的音樂,用來給自己壯膽。
她到茶水間衝了一杯咖啡提神。許芸知道她得加班到很晚,下班的時候給她買了個盒飯,又備了些零食。這會她一邊吃着零食一邊暗暗腹誹着紀君陽,然後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做好了通宵不回家的準備。
誰叫她領人薪水,沒辦法,得盡其職責啊。
再回到辦公室,見她的桌子前站着一個人,不禁微微一怔,“紀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