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從來都不缺少刺殺案,比如陶成章案,比如宋教仁案。這些大案子都掀起了一陣的波瀾,甚至引發了內戰。不過遍觀所有的案子,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很少有水落石出的。
調查結果全都是自說自話,然後過一段時間就不了了之,這也和民國的混亂的政治生態有關係,不只國家混亂不堪,四分五裂,還有大量的外國勢力插手。殺了人,逃跑到了國外,然後就可以安然無恙了,甚至過一段時間,還能充當革命功臣,大模大樣的冒出來。
對於張作霖的死,很多人也認爲會不了了之,現在流言蜚語滿天都是,說誰的都有,而且奉軍又發生了內戰,在生死存亡的邊緣,誰還有心調查命案啊,畢竟活人都顧不過來,哪裡還能管死人啊!
可是偏偏這個時候張廷蘭就站了出來,還要告訴大家所謂的真相,這些記者都被吊足了胃口。
“諸位記者朋友,我先向大家交代一下張大帥的遇刺經過,就在五月二十三號,大帥的專列駛向山海關車站。在距離山海關六點五公里的地方,炸藥爆炸,將大帥所在的車廂炸燬,大帥在衛兵的保護之下,僥倖未死。隨後又出現大量的暴徒,圍攻大帥和衛兵,這時候山海關之中出現了援兵,將暴徒消滅。本來大帥已經轉危爲安,這時候在張海鵬的部下又出現了一個搶手,向大帥連開三槍,其中一槍擊中要害。後經搶救無效,大帥生死在卑劣的刺客之手。”
關於張作霖的死亡,有太多的說法,可是沒有一個是準確的。現在聽到張廷蘭這麼一說。他們才知道竟然是如此的曲折。兇手安排了連環殺招,招招致命,看起來是一門心思要置張作霖於死地。
“大帥的死不只是奉軍的損失,也是中國的損失,大帥坐鎮奉天多年,衛國戍邊,勞苦功高。作爲後輩兒,我們有義務找出殺害大帥的兇手,告慰在天的英靈。目前對張大帥的死因,有衆多的猜測。有人說是外國勢力,有人說是北洋的段總理,甚至也有人指責我本人。
說到這裡,張廷蘭自嘲的笑了笑:“信口開河誰都可以,但是要想說服人。就必須拿出真正的證據,這次我就讓大家見幾位證人。聽聽他們是怎麼說的。”
張廷蘭從手下人使了一個手勢。很快有衛兵押着一個人走了上來,正是這個傢伙正是於衝漢。他是日本人一手扶持起來的傢伙,又安插到了奉軍當中,就是爲了偵查奉軍的各種情報,這次刺殺張作霖的案子他自然也參與其中。
被張廷蘭抓捕之後,就一直嚴刑逼供。隨着熙洽、張海鵬等人先後被撬開了嘴巴,於衝漢也交代了實情。
他被帶到了所有的記者面前,癱坐在椅子上面,張廷蘭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罪犯把自己的姓名,擔任職務,還有暗害大帥的經過全都招出來!”
於衝漢聽到了命令之後,下意識的抖了一下,然後纔開口說道:“我叫於衝漢,是奉軍的總聯絡官,在大帥入關之前,讓我作爲代表,主要和日本人溝通,希望得到日本的諒解,支持奉軍的軍事行動。不過日本人提出了過分的要求,被大帥斷然決絕。後來大帥執意入關,日本人就讓我搜集大帥的情報,特別是行走的路線,具體的時間,隨行的人員等等消息。我知道這些消息事關大帥的安全,但是我還是鬼迷心竅,將我知道的都告訴給了日本人,然後在山海關,大帥就被炸了!”
記者聽着於衝漢的敘述,頓時就奮筆疾書起來,這可是一個新聞,從一開始矛頭就指向了日本人,絕對夠勁爆。
“你認爲大帥是被日本人刺殺的麼?你和大帥在同一列火車,爲什麼你能安然無恙?”
“沒錯,他們調查了情報,在山海關還有日本人的駐軍,完全有動手的能力。在大帥被炸之後,還有幾百名日本騎兵和浪人繼續截殺大帥,雖然他們沒有穿軍裝,但是武器裝備全都是日本製式的。至於我能保住狗命,也是日本人提前通知我和熙洽的,讓我們離大帥遠一點,得到這個通知之後,我們就知道了威脅,因此都在最後一節車廂。”
於衝漢交代完畢之後,又有一個人被帶了進來,此人正是熙洽,他知道的事情和於衝漢大同小異,互相之間印證了對方的說辭。
不過熙洽又給自己做了辯護:“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個旗人,張作霖狠辣殘暴,大肆殺害旗人,搶奪八旗的財富和土地。現在大家可以看看,東三省哪裡還有旗人的立錐之地,對於這樣的暴徒,只有殺了他,才能解我的心頭之恨。”
“胡說八道,你說張大帥搶你們的土地和財富,那我問問你,你們的土地財富又是從哪裡來的!”參加記者會的邵飄萍站了起來,大聲的質問熙洽:“那些都是你們祖上搶來的,他們不知搶奪了土地,還屠殺了無數的漢人。大帥只是收回了土地而已,還沒有殺了你們,已經足夠仁慈了。”
“沒錯,你要是爲了旗人才暗殺大帥的,你怎麼還勾結日本人啊?要知道日本人可是在甲午戰爭擊敗了大清,要是沒有日本人,你們說不定也不會亡國,怎麼這個時候反倒要認賊作父了?”
面對幾個記者的質問,熙洽啞口無言,只能坐在了一邊,低頭不語。這兩個人說完之後,張海鵬又被帶了上來,他的一條胳膊已經被打斷了,至今還沒有恢復,臉色慘白慘白的。
在衆目睽睽之下,張海鵬也有一些羞慚,他只能低聲說道:“我率先入關,給大帥打前站,就在大帥快到山海關的時候,突然發生了爆炸。我就帶着人馬去解救大帥,將那些暴徒都擊斃了。我帶來的士兵之中突然有人開槍。擊傷了大帥。”
“其實我是有功的。”張海鵬突然大聲的說道:“如果不是我,大帥早就被刺死了,你們不能怪我啊?”
張廷蘭冷笑道:“說,那個刺客是怎麼回事,他是什麼身份?”
“那小子是日本人推薦給我的,說他在日本士官學校學習過,我就一直留在了身邊,也是爲了顯示和日本人的友誼,哪知道他竟然是一個刺客,我是真的不知情。”
張廷蘭也相信張海鵬可能會不清楚那個兇手的真正身份。但是他和日本人的勾結是不言而喻的,從這一點上來看,無論怎麼處置他,一點都不冤!
這三個人說完之後,一條清晰的線索已經勾勒出來。由於張作霖不配合日本人的要求,日本人就起了歹心。從於衝漢和熙洽那裡弄到了詳細的出行情報。然後用炸藥對付張作霖。失敗之後。又由隱藏在張海鵬身邊的暗子下手。
弄清楚了這些之後,在場的中國記者全都咬牙切齒,大罵日本人無恥之尤,竟然心狠手辣到了這種地步,用盡了卑劣的手段,對付中國的一方大員。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這時候一個日本記者突然站了起來,冷笑着說道:“鄙人剛剛聽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完全就像是小說一樣動人,但是我要說。這都是對大日本帝國的污衊,帝國政府絕對不會幹這種暗殺的事情,你們要爲損害帝國的名譽負責!”
這名記者聲色俱厲的說道:“你們的證人全都是奉軍的成員,他們說的話怎麼能夠採信,這三個傢伙說和日本帝國有關係,但是又有什麼證據,他們完全可以胡編亂造,對於這樣的風言風語,根本就不能搬上臺面。”
面對這名記者的質問,張廷蘭冷笑了一聲:“既然中國人不能說明問題,那我就讓你見一個日本人,你看看他是怎麼說的。”
“把刺殺大帥的兇手,河本大作帶上來。”
其實從於衝漢等人說完之後,在場的不少外國記者已經相信了張廷蘭的說法,畢竟一個弱者,在沒有絕對把握的時候,是不會誣陷強者的,那樣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完全不符合常識。
但是大家也都知道,要想指責日本人並不容易,必須要有真憑實據,不然日本人不會低頭。因此聽到了奉軍抓到了兇手,還要把他帶上來,場面上頓時就沸騰起來,所有人都交頭接耳,想要看看這齣戲究竟會怎麼樣演下去。
很快河本大作就被帶了上來,他十分禮貌的鞠了一個躬,然後說道:“我是日本陸軍大學第二十六期的學員河本大作,在中國多年,經過我的觀察,張作霖和他的奉軍具有濃厚的反日民族傾向,是帝國政策的絆腳石。對於這種有手段,有實力的支那將軍,就必須儘早的剷除他們。”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凝神聽着河本大作的話,從他的話裡頭不只能知道張作霖的死因,還能窺探出日本人的對華政策,具有非常大的價值。
河本說道:“我決定剷除張作霖之後,就四處調查他的情報,尋找動手的機會。這次張作霖入關,如果他擊敗了北洋,就會統治整個中國,因此我認爲這是剷除他的最後時機,因此在鐵軌下面埋下了炸藥。雖然當場沒有將張作霖炸死,但是他終究沒能跑了,這是我最光榮的時刻。”
“河本,你說張大帥是日本帝國的障礙,你認爲究竟張大帥在哪裡阻礙了日本呢?”
邵飄萍適時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河本大作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總不能說日本帝國想要霸佔中國,任何一個有前途的中國政治人物,都會遭到他們的仇視吧!
半晌河本大作才說道:“張作霖對日本不夠友好,他就是帝國的障礙,我就要剷除他。”
面對河本大作的供詞,在場的記者全都來了精神,他們紛紛站了起來,要提出自己的疑問,氣氛十分的熱烈。張廷蘭擺了擺手,讓衛兵又把幾個證人都押了下去。
“記者朋友們,這次只是一個見面會,馬上奉天的法院就會開庭,仔細審理這個案子,將大帥的死因徹底查明。不過在此時我要呼籲各國注意,暗殺一國政要,是最無恥,最卑鄙的行爲,是要被文明世界唾棄的。爲了還死者一個公道,永遠杜絕這種暗殺政治,我建議各國共同行動起來,嚴懲幕後黑手!”
記者會快速的舉行完畢了,但是產生的震動卻是剛剛開始,奉軍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暗殺張作霖的就是日本人。誠如張廷蘭所說,各國對於暗殺都是比較厭惡的,尤其是列強不願意看到日本人在中國的膨脹,他們利用這個機會,掀起了輿論的狂潮,對日本的攻擊聲不斷,一下子就讓日本人名聲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