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
這大元帥行轅所在,自然是設在了臨清關的關城之內。
臨清關的守將本是個粟特人,姓狐野那名哆蘭,漢名爲康蘭,算起來跟楊廣居然還有千絲萬縷的親戚關係,楊廣在江都死後他先是順應大勢投了楊桐,待得楊桐去國後,也纔不情不願的降了天鳳軍。
當然,天鳳軍這邊自然不會收了他的軍權,依舊還任命他爲當地守將,並且將歸屬劃歸了洛陽元帥府,不過眼下這關上關下行使的還是隋軍令法,還要等到李密理順洛陽之事,派出教導營對關上的守軍進行整編之後,纔會轉行鳳軍的軍制,到時還要給官兵登記註冊覈對軍齡,並覈准軍階和軍餉待遇。
而黃娜作爲過路的元帥,自然也不會豪橫的直接霸佔人家的守備府,而是選擇了關城守備營作爲大元帥的行轅,將中軍帥帳設在了守備營的校場之上。
且說這夜,黃娜在偏帳設座,擺的茶具自然還是洛陽那套,不過卻是沒用冰鑑存水,因爲這臨清關前有一名泉,自然叫人取了活水來入茶。
待得夜入二更時分,便也瞧見紅拂引着一臉肅然之色的張仲堅進來。
略作寒暄之後,二人對向而坐,紅拂則主動隱入帳角,將空間讓了出來。
“張兄請茶!”黃娜將茶斟好,很是客氣的邀飲之後,便自開門見山道:“此去晉陽,所見如何?”
張仲堅將茶杯輕輕一放,略作沉思後,答道:“見面不如聞名矣!”
黃娜聽得一笑,也不插話,只是靜靜待張仲堅開口,便聽他道:“某自霍邑入李唐,觀李唐軍中所行還是楊隋舊例,所不同者不過僅是旌旗、服飾,如此軍旅不堪與我鳳軍戰之。”
張仲堅這話,說的是他進入李唐軍的領地以後,發現李唐軍的軍事制度還是隋朝的那套,不但沒有什麼軍事制度的創新,與隋軍的不同之處也就是換了杆旗幟和軍服的服色,所以在他看來這樣的軍隊根本不可能是天鳳軍的對手。
對於這一點,黃娜既不能說完全不知道,也不能說知道得很詳細,因爲當初她派出教導營給李唐軍訓練“鳳械營”,本意就是想借着跟李世民的關係,提升一下李唐軍的戰鬥力,至於說李唐軍有沒有把天鳳軍的創新之處在內部推廣,她還真是不知道具體情況。
不過很顯然,不論是李淵還是李世民,都沒把這當成正經事,所以纔有了張仲堅進入山西以後,所見的李唐軍還是原本隋軍的軍容軍貌。
是好還是壞,此處先不去深究,也就聽得張仲堅稍作停頓以後又道:“至於唐公李淵,某雖未親見,不過某領軍經過晉陽時,卻聽聞唐公在晉陽宮中大宴羣臣,慶賀唐軍奪回雁門關,想來李世民被陷之事,應該是唐公故意隱下,可見此人城府,非泛泛之輩。”
張仲堅這話聽來叫黃娜好笑,她當然知道李淵是個怎樣的人物,須得知道雖然後世流傳下來的史書都說李唐起家全靠李世民,但事實上只要讀過史書的人都知道那是“穢史”,想想看這李唐造反是在大業十三年(楊廣死在十四年),而玄武門之變發生在武德九年,也即是說李唐爭奪天下的最關鍵九年,可是李淵這個親爹在操盤,他豈能是個草包?
所以,聽說這李世民在被突厥圍困的同時,李淵卻是在晉陽大宴羣臣粉飾太平,黃娜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她在後世看多了電影電視劇,當然明白這種操作的道理是爲了讓內部穩定,並且麻痹有心之人。
因此,說什麼李淵城府深非泛泛之輩,當然是句笑話,人家再怎麼說也是楊廣的表兄,造反之前也是堂堂的楊隋國公,沒點城府怎麼混啊?
而你張仲堅只不過是所謂的江南首富之子,雖然有一身武藝在綠林江湖中混出了點名聲,可比之李淵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真要比喻起來,這就好像一臺咖啡機膽敢去品評人家冰箱的製冷問題一樣!
“至於李世民此人……”張仲堅接下來所言,卻是突兀的在此打住,反倒是擡眼來瞧黃娜,面色存着三分疑惑和七分不解。
恰好此時,黃娜正斟出茶水,與張仲堅分茶之後,便也擡首揚眉正臉與他瞧看,半響後便才聽張仲堅道:“某不曾看出,他有何過人之處?”
聽得此句,黃娜頓時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想想看着演義裡說的什麼,說的張仲堅本有鴻鵠之志,結果一見李世民就誤了終身,什麼驚爲天人,什麼自愧氣度不讓、什麼認定天下將歸李世民,最後安然出走,怎麼時空稍作了轉換,二人再見李世民怎變得如此不堪了呢?
不過想想,這虯髯客的故事本是野史,是民間的小說傳記,是唐末之人編造的故事,真實情況未必如小說傳記所言。
再說了,如今的張仲堅與傳記中的張仲堅又有了大大的不同,那傳記中的張仲堅不過是一個江湖豪客、綠林英雄,可如今是張仲堅是什麼?
是掌握了飛天技巧,堂堂的天鳳軍禁軍教頭、空軍飛行教練、上尉飛行員,當他用這個新身份再去看李世民時,有了不同見解倒也自然。
便也說,黃娜當然聽出張仲堅話中的疑問之意,便也隨口笑道:“嗯!論說起來,他的胡旋舞跳得不錯。”
黃娜的這隨口一答,頓時叫張仲堅聽得目瞪口呆,表情頓時“囧”了,見此黃娜便也笑道:“張兄不必驚訝,只管將那李世民當做是青年俊彥,而予又正好是思慕之年的女兒家,這思慕之年的女兒家,喜歡上了青年俊彥,何錯之有啊?”
黃娜的話,頓時聽張仲堅聽了汗顏,這身爲一軍統帥,卻把私事如此開誠佈公,張仲堅頓時也感到了壓力,忙道:“何錯之有?自然是不曾有錯的,某懂了!人之常情也!”
不錯,黃娜既然大大方方的自稱是“思慕之年的女兒家”,那麼這女兒家喜歡上了青年俊彥的俊俏公子,如何是有錯的呢?
自然是又合情又合理嘍!
一時間,張仲堅明顯亂了方寸,口不擇言道:“若是如此論說,那李世民稱爲俊彥,倒也不差,身長俊美、談吐儒雅、行事得體……只是,只是叫張某瞧看,此人絕非佳偶!”
黃娜頓時美目一挑,問道:“哦!不知張兄如何瞧出,此人絕非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