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默和疏桐相視了些許時候,兩個人由倔強的灼灼的眼神漸漸轉爲柔和,桐低頭輕道:“靜,謝謝你!”聲音還殘留着哽咽的餘味,“或許我們還有更好的辦法,我們都不會有危險!”
靜的捲髮繚亂,烏黑中透着褐黃,那滿是汗水的臉上鑲嵌着炯炯的明眸讓人不敢直視,彷彿渾身都要被燃燒,他的脣輕顫了一下吃力道:“那你告訴我,下毒之人是誰?只要拿到解藥!”
桐心中也思索過這個問題,傷口是東風胤替她扎的,她想不明白他的動機,在沒有弄清楚事情之前,疏疏不希望靜貿然地去找他麻煩,況且靜此刻更需要休息,他的血失得過多,怕是要完全康復要有一些時日。
疏桐端過烏米粥,放在脣邊輕輕抿了一口,不覺得燙了,她慢慢遞到靜的嘴邊,靜渾身顫動了一下,佈滿血絲的雙眼充滿不可思異,他彷彿做夢一般眼睛都未曾眨一下,彷彿一眨眼,這個夢就會醒。
疏疏見其如此,淺笑了一下,靜驚得回過神來,慌忙端過碗想要自己來,未料手顫抖地連個碗也拿不住,疏桐輕道:“粥燙,我來拿着,你吃!”其實粥早已不燙。
靜覺得納悶,疏桐如此反常倒是讓他揪心,他寧願疏桐待他如同普通的朋友一般客氣,也不願意看着她那莫名的溫柔,靜只覺得眼前一陣昏暗,疏桐的身影漸漸模糊了去!疏桐放下了碗對着綠珠道:“阿珠姑娘麻煩你照顧靜了!他醒了,讓他多吃些烏米紅棗粥!告訴他我不會有事的,讓他不必記掛!”
疏桐拿起了放在牀邊的黑盒子,是這個黑盒子的落下,喚來了靜,挽救了自己!她摩挲着,忽聽綠珠奇怪道:“少夫人?您這是要去哪裡呢?也不同爺一起回去麼?您的毒……”
疏桐回頭笑道:“對不起,我不是少夫人!謝謝你!”疏桐心道,他是個好人,怕是自己配不上這麼好的人,他若是知道這件事還會那樣義無返顧麼?她不想告訴他,她情願他不知道!雖然瞞着他自己心頭難過,但也好過兩個人難過!
綠珠愕然還是在背後緊緊叫道:“少夫人!少夫人!您的傷?……”綠珠在後頭焦急着,“這可咋辦?爺醒了咋交代哩?”她的手焦急地搓着圍裙,眼珠不停地轉溜着。
疏桐走在前邊,小青跟在身後,細聲道:“嘿,你莫不是對靜爺動了心吧?”
疏桐有些心煩,她想也沒有想拋回去一句話道:“不知道!礙着你了?”她回身叉腰,露出一副生氣的架勢。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小青不是一直都稱她“疏妹妹“的麼?
小青狐疑地打量着她,瞧着她的眼神很奇怪,讓她渾身發毛,小青提醒道:“嘻嘻,你喜歡誰,我可管不着!不過我倒是希望你不要喜歡靜來得好呢!”說罷奇怪地笑了笑,又道,“我們這是去哪裡呢?”
疏疏覺得這回小青怎生這般討厭,真是奇怪,莫非是自己心情不好?經他一提醒,便打開了黑盒子,裡頭有一字條,上書:“得印後速去皇冢!”卻是和東風胤和她打得賭不謀而合!她合上了盒子,思忖着,這個東風胤不會在這當口玩死自己人吧?若真是這樣,那他便是瘋子!便沒好氣道:“去皇冢!你知道皇冢怎麼去麼?”
小青眼中放光:“皇冢?”他理了理垂在胸前的黑髮,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疏桐揉了揉眼睛,心裡覺得慌:“今天莫非是吃錯藥了?怎麼就覺得小青讓人心驚肉跳的?小青的招牌動作似乎也改了?”
小青嘻嘻笑着,全然的女態那是小青的一貫腔調,他道:“我知道!你隨我來吧!”沒有蘭花指,也沒有親暱的攙着她的胳膊。他去找了兩匹馬兒,自己奔在前頭,讓疏桐跟在後頭,他怕疏桐騎得不穩,便用一根繩索兒套住了疏桐的馬頭。
皇冢建在城東的山地中,四周密林佈局頗有講究,外圍皆是闊葉梧桐,中層便是雪松,再往裡是荊棘灌木,最後便是海石榴,那些海石榴名貴得讓人差異,有名貴的白底紅紋相間的白十八學士,具深紅光澤,鮮豔無比的五鶴捧珠,以及一樹多色,變幻萬千的蒼悟幻境,還有許多叫不出名兒的嬌豔的花朵,清香陣陣,沖淡了陵墓陰沉的氣氛。
其間小青離開了會,說是去探路,沒多久便回了來,說是看守的人換了班,正好趁此刻進去。
果然一路上沒有碰到什麼人,疏桐心中起疑,皇冢怎可無人看守,莫非是對冢內的機關如此有信心?疏桐踩着地上的落葉,每一聲似乎都要停下來查看四周的動靜,生怕中了埋伏,小青也萬分小心,不離疏桐左右。
漸漸看到了皇冢上面圓形的祭臺,全是用乳白色的秘色瓷砌成,反光不甚明顯,大概是參入了粗質沙礫的緣故,近看也不過是一米來高,不知道底下的墓穴會不會寬敞些,疏疏留了心彎下腰來從側面水平望去,真是看到幾個腳印,似乎有三對腳印,兩對稍大,一對稍小。
小青的眼光驟然閃現一種獵殺的狠辣,他似一頭獵豹躬着背搜尋着一切潛在的危險,見小青如此神色,疏桐也不禁向環視了四周,密林中彷彿有很多雙眼睛看着他們一般,令人心生涼意。
疏桐走上了祭臺,順着那腳印一步步邁向中央,直到腳印的消失,地上一個龍首似仰天長嘯,彷彿要從地底呼嘯而出直衝蒼天,龍頭口部不遠處一個巨大的龍珠突在那裡,疏桐好奇地踩了上去。
隨着一聲沉悶的巨響,祭壇裂開了血盆大口,一條臺階通向不可知的深處,底下油燈閃耀着,
疏桐正欲喚那小青過來瞧瞧,忽見小青正在自己的身後,近在咫尺,形同鬼魅,疏桐驚懼的瞳孔中燃燒出了小青怨恨的眼神,那種撥皮抽筋,掏心挖肺之恨。
疏桐似乎想不明白怎麼回事,驚呼:“小青?”
小青詭異地抽出一句話來:“你會謝謝我的!”他揪住疏桐的衣襟,鐵扇向疏桐的脖子抹去。
疏桐發現自己的整個心臟都在抽搐着,鬼門關的開合就在一剎那,她急中生智抱住小青的身子,似乎有一種綿軟,盡全力向墓穴倒去。
小青驚恐,飛起一腳踢在疏桐的小腹上,掙脫了開來,血盆大口猛得合上了,小青笑得尖刻:“活埋?你自找的!等三年後有人再次踏開這個石門,你們早就已是一對枯骨!”他撥了一下龍的眼珠,墓地的千斤頂頓時合了上,此石一合室內的空氣便於世隔絕了開來。
小青拍了拍手,四周鑽出一行人來,他吩咐道:“如若他們命大出了來,或是有人從外頭開啓此門,格殺勿論!”他笑得讓人心悸,一個十足的女人的聲音,她輕輕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那人有着和心然一模一樣的臉恐。細眉如鉤,雙眼微眯,散着寒光,脣薄如紙,猶如刀刻在巖壁上的犀利,她眼睛向樹叢一閃,見一綠衣人倉皇向外逃去,手中亮閃閃的五星銀鏢,和着風似狼牙一般狠狠扎進了綠衣人的背部,綠衣人一個撲騰,便消失沒了蹤影。
疏桐倒在臺階底下,渾身似散了架子,疼痛難忍,油火在石蓋蓋上那股衝擊下婀娜的雀躍着。突閃着又似齜牙咧嘴的魔鬼,後又漸漸回覆了溫柔的寧靜。她擡頭看着密不透風的千斤石蓋,心中不禁擔憂,那燈滅之時便是空氣燃盡之時,本能地撲了上去使盡渾身的力氣推那蓋頂,紋絲不動,她喘着粗氣,額頭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肺部的不適引得她猛咳了幾聲,她難以相信,莫非真是在劫難逃?在一場史無前例的龍掛中被拋到這個世界,難道就爲了葬身皇冢?不會的!絕不會!
她拿起了一盞燈,將剩下的吹滅幾盞,掏出圖紙一瞧,還好沒有糊死,仔細辨認還能看出來,似乎是走路的格子,實心的打着“殺”字,定了定神向陵墓深處跳躍着前進,突聽到拐角處一種拖動的聲音傳來,疏桐心劇縮了起來,那個聲音似乎離她很近,她輕輕摸出了匕首,臉色在燈火的映襯下白如紙色。
那東西就要出來了,疏桐貼在牆角緊緊握着匕首,突然一雙佈滿鮮血的手猛得伸了出來,驚得疏桐猛得紮了下去,那人擡起臉道:“疏姑娘?”疏桐趕緊撤手未想得還是來不及,深深扎入了他的肩頭。
疏桐丟開了刀仔細辨認着這個渾身細小刀傷的男人,她瞪着烏黑的大眼驚道:“白劍?”她喘着粗氣想要扶起他,白劍拒絕,堅持要趴着,他喘着粗氣道:“別碰我!……有毒!你一個人來的?……小青和影子沒同你一起道麼……?”
疏桐搖了搖頭,皺眉問道:“怎麼搞成這樣?東風胤既然讓你們來也該不是全無把握!”
白劍道:“他是給了我們圖紙,不過這個圖紙不全,真正的圖紙就在那白虎璽底部,……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告訴他藍妃棺木的所在,也不會搞成這樣,……他觸動了藍妃骸骨邊的機關……”白劍銀亮的白髮糾結着血污,似是凝結有些時候了。
疏桐的眼睛緊盯着白劍乾裂開烏紫的脣,急道:“那鳴爺呢?”
白劍吃力地用手向後一指道:“沿着紅絲線進去,向左第八個道口,外頭牌匾上掛着“藍心亭”那便是了!白劍說着又掏出一個拳頭大小一般的石頭,遞於疏桐,道:“此靈龍璽乃是東風皇朝的標記,歷來沒有得此璽者就不能繼承皇位,……當今皇上爲了悼念愛妃便將此物陪葬,說是自己死後才能將此璽取出,取得玉璽之人,若是他的兒子便繼承皇位,若是別的男子見過者死!……你不太會引人注意,……要將璽藏好,無論如何都要保證爺的安全!知道麼?”
疏桐接過這個其醜無比的玉璽點點頭,怕是東風浩怎麼也沒有料到,安裝皇冢機關的人如此匠心獨運,連他的兒子都不敢冒然進來,若是沒有藍妃,他死後恐怕連個名正言順擁有這塊璽之人都沒有,不是假璽,就是人死在裡頭了!
疏桐將圖紙往胸口一塞,幾乎是一路小跑着進去的,他們可以呼吸的時間不多,地上有很多顏色的線條,她的圖紙上卻也沒有標得,按着白劍說的按紅色線條走,沿途都可見森森白骨睜着幽深空洞的雙眼,就像那遠古的嘆息。
果然在一個不太寬敞的石室中,疏桐發現了一個熟悉而又讓人敬畏的身影,他跪在那裡,披散着烏黑的長髮,絲毫不顯得雜亂,只是黑衣上沾染着大片的溼,瀰漫着血腥,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生死的遊戲。他跪在一具白骨的跟前,一動不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