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撲得急切而突然,以至於他有短暫的失神,然而下一刻,脣上傳來的溫軟觸覺讓他渾身一僵,想要推開她的動作也頓住了,怔怔的看着她。
鳳君華現在不管不顧了,她打定主意要讓他重新愛上她。雖然這種事沒什麼經驗,但她想,他們從前有那麼多次親密的記憶,如此肌膚相親,會不會讓他覺得似曾相識?
心中這樣想着她行爲就已經不受自己控制,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將他撲倒了。感受到他的僵硬卻沒有推開她,她心中微喜,然而下一刻,她又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以往這種事都是他主動她被動,此刻換了她自己來做,反倒是有些懵懂不知所以了。
她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他同樣漆黑明亮的眸子,忽然就臉紅了起來,連忙就要坐起來。他卻忽然摟住了她的腰,天旋地轉,她已經被他壓在了身下。
她怔住,他卻已經用舌尖挑開了她的脣齒,帶幾分探索的去品嚐她口中的芬芳甜美。
鳳君華眼睛一眨,眼底有淚花閃爍,雙手緊緊的抱着他的腰,閉着眼睛迎合他。
他似乎有些猶豫,也有些迷茫。
她在脣齒交纏中低低呢喃,“子歸…”
他一震,似乎對這兩個字極爲排斥,懲罰的在她脣上咬了一口。
“不許叫其他人的名字。”
她爲他吃自己的醋而哭笑不得。
“子歸,是你的字。”
“是嗎?”
他低頭舔舐她的脣,語氣聽不出是相信還是懷疑。
“我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字?”
“因爲我。”
短短的三個字,她說得有些沙啞,想起他曾經那麼多年孤涼的等待,心中便有些痠痛。她湊上去,柔情萬分的貼上自己的脣。她要他感受到她對他的感情,她要喚回他們的曾經。
他眼神朦朧而迷茫,有些想要退卻她故意製造的迷情幻景,卻又似乎無法拒絕這般溫柔繾綣而微微探索的覆上去。
竹塌本不寬,好在承受力可觀,沒有被他們給壓壞,只是如此糾纏下難免發出吱吱的輕晃聲,在寧靜的夜晚裡聽起來尤爲突兀而曖昧。
夜色微涼,窗外積雪還在不斷增厚,壓得枯枝也幾乎有些不堪重力快要折斷,如同此刻屋內搖晃似快要傾覆的竹塌。
他覆在她身上,漸漸找回了主動權,肆意而熱情的吻着她的脣,甚至慢慢侵襲她的眉眼臉頰,又緩緩來到耳垂,張開脣,輕輕一咬。
她立時輕吟一聲。
他一震,鬆開了她,眼底的迷情漸漸褪去,似乎有些不可思議自己居然會那麼衝動的受她蠱惑一般,待反應過來他就要坐起來。
鳳君華已經清醒了,雙手緊緊的抓着他的肩,不許他動彈分毫。
他皺眉,似乎有些不悅,聲音還有方纔情濃的沙啞。
“放手。”
她哼了聲,“這話以前我也對你說過,可沒見你對我放手。如今,我也不放。”她語氣有些無賴,他哭笑不得,正想說什麼,冷不防她又仰頭,重新吻上他的脣。
好吧,她承認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引誘他。
他呼吸頓了頓,還是伸手推開了她,卻沒有起來,而是用一種很深沉也很認真同時又十分費解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有些莫名的心虛起來。
“爲什麼這樣看着我?”
“我在想…”他眼神如流光溢彩,轉瞬又如海底深淵,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涼薄而又微帶幾分笑意。“我以前就是這麼被你誘惑的嗎?”
她呼吸一滯,心口微微抽痛。要是換了從前,她肯定將他一腳踢開,但現在她沒這個立場,深吸一口氣,有些不服氣道:“應該說是你誘惑我纔是。”
其實她到現在還有些迷茫,當初她是怎麼對他動心的來着?
記不得了,她只知道在她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好像就已經跟他糾纏不清再也不分彼此了。
“是嗎?”
他不知道是相信還是懷疑,然後淡定的坐了起來,也不伸手去拉她,雲淡風輕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起身就要走。她猛然坐起來,從身後抱住他,連貼着他的背。
“你得對我負責。”
既然臉皮厚就得厚道底。
他有些玩味兒的看着她落在自己腰間的手,“負責?”
鼻音有點重,似乎還帶幾分戲謔。
她咬牙,理直氣壯道:“對,你吻了我,壞了我的清譽,就得對我負責。”
他微微側頭,眉梢微挑。
“好像是你先輕薄我的。”
她臉色微紅,抿了抿脣,豁出去般道:“好吧,那我對你負責。”
厄…
他嘴角抽了抽,索性還勉強能夠保持鎮定。
“可你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她瞪着他,“第一次也是你。”
說完後她就是一愣,隨即臉色通紅,眼睛一瞥,見他眼底似乎閃過一絲瞭然的笑光。然而待她仔細看的時候,卻又什麼都沒有,彷彿剛纔那一剎只是她的錯覺。
她疑惑的皺了皺眉,覺得他好像故意在套她的話,可他剛纔的反應又不太像是裝的。
一時之間她也有些摸不準了。
“是嗎?”
他又用那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說着,忽然側身攬過她的腰,傾身將她重新壓倒,鼻尖幾乎觸碰到她的鼻頭。
她下意識的伸手環住他的脖子,對上他含了幾分笑意和曖昧的眼睛。
“東越國風開放,但貴族女子也大多矜持淑女,言行得當。你倒是挺與衆不同的,第一次就誘惑我吻你,難道我以前就是因爲這樣纔對你另眼相待的?”
她被他這番話氣得夠嗆,然後告訴自己不要生氣,腦海裡忽然靈光一閃。
“等等,你不是都忘記我了嗎,怎麼記得第一次是你吻我?”
“難道又是你輕薄我?”
他反問,面色依舊淡如清水。
她一噎,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剛纔你如此主動,原來是有前科啊。”
她被他堵得啞口無言,仍舊是有些不服氣。
“明明就是你趁我不備佔我便宜,我什麼時候主動誘惑你了?再說了,你是那麼好誘惑的嗎?”
要是隨便來個女人都可以魅惑他,他早就清白不保了,哪裡還能等她十多年?
咳咳,好吧,清白這種東西,好像在這個時代,還是女人的比較重要。男人嘛,也就潔身自好吧。
“後半句說得對。”
他先是淺淺一笑,而後突然開口,神情又變得淡漠了起來。
“所以…”他慢悠悠而又冷淡道:“不要想着誘惑我。”一句話說完他已經坐了起來,絲毫不理會她因他那句話而呆愣的表情,淡定的站了起來。
“雖然不可否認,你長得是很美,我也承認很少有人能夠拒絕得了你這樣的絕世美人。不過…”他又涼薄一笑,“在你沒有說服我相信你之前,不要對我用這種手段。”
鳳君華險些氣得暈過去,氣狠狠道:“你不相信我還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你所的話不足爲信,但師父不會騙我。”雲墨懶懶散散道:“你應該慶幸有師父幫你說話,不然…”
後面的話他沒說,徑自施施然的走了出去,不帶絲毫留戀,彷彿剛纔那樣耳鬢廝磨的一幕從未發生過一般。
鳳君華這次真的是哭笑不得了。知道他毒舌知道他涼薄,但從前這一切從未在她面前表露過。或許人就是那樣,很多東西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卻不知道真心,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這句話是不是就是形容她的?
她嘆息一聲,忽然覺得肚子有些餓了,歪頭看着桌子上一大堆飯菜,想起剛纔他說過的話。
……
翌日,鳳君華一大早就起來了,吃過早膳後就去了廚房。魅顏和魎佑很是奇怪,“宮主,您去廚房做什麼?”
“炒菜。”
兩人更是驚訝,然後道:“宮主,您要吃什麼吩咐一聲就是了,屬下給您做,用不着您親自動手。”
“不是我要吃。”
已經來到廚房,她目光隨意打量了一下,十分滿意這裡的素材準備得倒還算充足。
“不是您要吃?”
這下子連魎佑也糊塗了,“宮主,您…”
“行了,你們都出去。”鳳君華揮了揮手,“沒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魅顏似乎明白了什麼,忙道:“宮主,您要下廚也得等身體好點再說吧,您現在…”
“我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她轉身,“我現在好得很,放心。”
她說完就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宮…”
魅顏只喚出一個字,剩下的都被她連同那扇門給關上了。
魎佑奇怪道:“宮主這是怎麼了?昨兒個還那麼傷心落魄的樣子,今天怎麼就想起來要下廚了?”她皺着好看的眉頭,“我是知道宮主從前學過廚,但是她好像只會做那麼幾個菜而已吧?”
魅顏聳了聳肩,“罷了,我們還是不要多問了,宮主想做什麼自有她的道理,我們只需要等候吩咐就可以了。”
魎佑點點頭。
“那我們就在這裡站着?”
魅顏想了想,道:“你去給宮主配藥,我去問問天機子前輩,宮主如今能不能操勞。”
“好。”
兩人說完就各自離開。
轉角處,一截黑袍隱隱若現。隨後風雪瀰漫,轉瞬將那黑影淹沒。
……
廚房裡,鳳君華在很認真的切着菜。當年爲了玉無垠她可是在廚藝上下了一番功夫的,只可惜就學會了他愛吃的那幾個菜。如今她要學習其他的。
可她畢竟不熟悉,只得按照腦海裡曾經吃過的那些美食的記憶以及以前那少得可憐的廚藝自己去摸索。
兩個時辰後,她出來了,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兩蝶菜,看起來色香俱全,就是不知道吃起來味道如何?
順着昨天走過的路,她端着菜去了雲墨的房間。準確的說,是天機子的房間。不過因爲這段時間雲墨要養傷,天機子讓給了他而已。
還沒走到門口,就看見了天機子,他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她的到來。
“來看墨兒?”
鳳君華下意識點點頭,然而下一刻,她就驚豔的瞪大了眼睛。那天她太過絕望太過癲狂沒注意到這個人的長相,昨天她心思全都在雲墨身上,也沒多關注。此刻定睛一看,被他那恍如謫仙又清雅絕倫的容顏切切實實驚豔了一把。老實說,她生平見過的美男子可不少。無論老少,各種氣質皆俱。然而全都不及眼前這個人,倒不是說他五官如何的顛倒衆生,而是那種跨越年齡跨越性別的那種美。
其實他的眉眼五官很淡,但仔細一看又覺得各具深邃,尤其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似溫柔似風流似魅惑又似不含雜質的黑曜石。被他那麼專注而平和的看着,只覺得心裡無論如何的躁動都會立即平靜下來。
這個人,比明月軒還不染紅塵。
想起那個人,她心裡又升起淡淡排斥和冷凝。低着頭禮貌道:“前輩,他還在練功嗎?”
天機子看了她半晌,似乎在從她熟悉的容顏上找尋昔日的回憶,而後淺淺一笑。
“你現在進去剛剛好。”目光又在她手上端着那些菜上流轉了一圈,似乎有些感嘆。“他還沒吃飯,想必已經餓了。”
鳳君華臉色有種心事被看穿的紅暈,哦了一聲就走了進去。
擦身而過的時候,天機子有些恍惚,隨即漫步離去。
雲墨剛打坐完畢,擡頭就見她端着托盤走了進來。迎着晨光,外面積雪白茫茫的一片,更襯得她一身紅裝灼灼似火。不知道是飯菜的香味還是晨光的柔軟,將她一慣有些清冷的眉眼也軟化了幾分。待她走進,原本因背光有些朦朧而暗沉的眉眼立即清晰可見。從眉眼到鼻脣,都精緻到無可挑剔。
他看着她,不免就想起昨晚的迷情,嘴角微不可見的勾起淡淡弧度。然後下了牀,“你來做什麼?”
鳳君華有些侷促,低低道:“你師父說你還沒吃飯,所以,所以我剛剛去廚房給你做了點吃的。”
雲墨目光又落在她手中托盤上那些菜上面,而後淡淡勾脣。
“你會做菜?”
她面色微紅,“我…我很多東西不會,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雲墨走過去,仔細看了看,中肯道:“看起來還不錯。”
她眼睛一亮,“那你坐下來嚐嚐?”
他不置可否的坐了下來,任由她體貼的給他盛湯。
“白芨豬肺湯,很補的,你可以多喝一點。”
他接過來,用湯匙攪了攪,喝了口。
鳳君華期待的看着他,“好喝嗎?”
雲墨擡頭看着她,“第一次做?”
她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怎麼知道?”
他面色有種瞭然後的漠然,“太淡了。”
她面色一暗。
“不過…”
他話音又一轉,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總算給了她比較中肯的評價。
“其他還不錯。”
她不語,又給他夾了一塊魚。
他目光落在碗碟上,“糖醋魚?”
尤其在那個‘醋’字上加重了鼻音,似乎在暗示什麼。
她仿若未覺,仍舊看着他。
他吃了一口,立即皺了皺眉。
“醋太多。”
她這次很淡定的說:“你不是很喜歡吃醋麼?”
他擡眼看着她,她眉眼彎彎眼神若有深意。
半晌,他別開目光,語氣有些冷淡道:“你不知道我不喜歡吃魚嗎?”
鳳君華微愕,下意識問道:“那你喜歡吃什麼?”
他轉過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彷彿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又開始迥然,吶吶道:“幹嘛那麼看着我?”
雲墨不鹹不淡道:“打聽我的喜好,是想討好我?”
鳳君華想了想,然後點頭。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
他聽着有趣,又道:“你討好我做什麼?”
她語氣也輕鬆下來,“你不是說我勾引你嗎?不過看來我用的方法很失敗,你不爲所動,那我就改變策略唄。”她很誠實的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以前聽說過一句話,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他的胃。所以我想試一試。”
他默了默,眼神裡露出幾分笑意,然後道:“如果這個方法還是不行呢?”
“你怎麼知道不行?”她瞅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我現在是做得不好,可我會學啊,沒聽過笨鳥先飛嗎?就比如說這豬肺湯,你不是嫌淡了嗎?那我下次就多加點鹽,味道就剛剛合適了。還有這糖醋魚,你不喜歡吃魚,那我就不做魚了,我改做其他。你不告訴我你喜歡吃什麼,那我每天都做不一樣的食物,一一排除,總能知道你的喜好。”
很樸實也有些癡傻的話,他聽了,眼神微頓,然後定定的看着她堅定鄭重的眉眼,心裡爲她這番話劃過難言的滋味,說話卻依舊毒舌。
“世間百味,千般變化,你要一一做出來,並非一朝一夕之事,說不定等你試出我的喜好,已經白髮蒼蒼了。人的喜好也並非一層不變,而且,你確定我會給你這麼長的時間?”
“無論世間百味如何變化,左右不過煎、炒、烹、炸、醬、燜、燉,蒸、煮、煲、汆、燒、烤、燴,爆、熘、煸、熗、薰,蜜、滷、拌、醃、臘、曬、泡這二十六中方法而已。”她說,“只要有恆心,鐵杵磨成針,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他哂笑:“你很有自信。”
“你怎麼不說我有毅力?”
“一頓菜而已,不能妄自下此定論。”
他又開始毒舌了。
鳳君華咬牙,“我就不信我堵不上你這張嘴。”
他頓了頓,忽然說了一句。
“要堵上我的嘴,其實可以用其他的辦法。”然後擡頭,淡淡瞥過她的紅脣,眼神裡似乎有晃盪出昨晚旖旎情纏的味道。
鳳君華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立時紅了臉,然後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你吃過飯了?”
他沒擡頭,眼神卻落在她手背一塊傷疤上,那是之前破魚的時候不小心割傷的。
“一起吃吧。”
他難得的對她有點溫情。
鳳君華有些訝異的看着他,然後帶點玩味兒道:“你這是在要我共餐?”
他面不改色,“山上的食物有限,你一次性做得太多,不吃完就浪費了。”
她嘴角又抽了抽,明明就是擔心她身體還好不能餓肚子,偏要說得這麼毒舌,就不會哄哄她?
好吧,某人很有自知之明的認識到這都是自己活該。很順從的坐下來配他吃飯,一邊吃還一邊瞅他,很細心的將他沒每吃一道菜的表情都一一記下來。
由於出身經歷不同,或許在面對每一個人的時候,他不能露出自己的真性情,就需要掩飾。然而在某種場合,他不需要掩飾的時候,自己的喜好就不自覺的表現出來。這和麪對政治官場上那些人不同。很多人對吃食還是很敏感的,不喜歡的東西哪怕勉強吃下至少表情會有些變化,哪怕皺一皺眉頭。
鳳君華就是在看他吃什麼菜表情舒緩,吃什麼菜會皺眉頭,皺得深就表示十分喜歡,皺得次數多了就表示很不滿意。
可是她很失望的發現,這個人無論吃什麼,無論好不好吃,似乎在他看來都一個味道,也或許說她做的菜在他看來味同嚼蠟,沒有好壞之分。
一頓飯吃下來,他面不改色,她卻根本食之無味。
等他吃飽了,才擡頭看她,戲謔道:“你自己做的菜都這麼難以下嚥嗎?看起來,你還得繼續努力。我要練功了,你自便吧。”
他說完以後真的站了起來,又坐回牀上開始打坐練功。
鳳君華看了他半天,終究默默的收拾好碗筷,轉身輕手輕腳的往外走。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他才睜開眼睛,眼神裡似乎劃過幾分笑意。
又有腳步聲靠近,天機子走了進來。
他依舊坐着,只是叫了聲。
“師父。”
天機子瞅了他一眼,淡淡道:“看起來你心情不錯。”
他微笑,“至少不壞。”
天機子搖搖頭,“這麼折騰她,你也捨得?”
到底是自己的徒弟,雖然這些年沒怎麼接觸,但天機子多少還是有些瞭解這個徒兒的。
雲墨面色鎮定,“只要師父您不心疼女兒,徒兒就捨得。”
天機子啞然,慢吞吞的坐下來,看了眼剛纔被收拾乾淨的桌子。
“你小子有福氣。她能爲你做到這個份兒上,你該知足了,別到時候弄巧城中讓她失去了耐性直接轉身就走,到時候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她走不了。”
雲墨依舊淡定微笑,眼神裡那種漠然已經散去,漾出幾分笑意和堅執。
“從十二年前走到我面前開始,就註定她這輩子只能屬於我。”
天機子頓了頓,又道:“你這麼騙她,你就不怕她知道了以後跟你翻臉?”
雲墨不說話。是的,他沒失憶,他沒忘記她,他是故意的。他說過,即便他忘記任何人,都不可能忘記她。
忘情丹?
呵呵…
他無聲的笑了,眼神卻有淡淡的冷。
天機子又嘆息一聲,“女人是需要哄的,你是沒看到那天她哭得有多傷心有多瘋狂,爲了救你,她寧願賠上自己的命,你還有什麼可氣的?況且當初她離開,不也是一心爲你好嗎?你一向不是個小氣的人,何況你不是心心念唸的想娶她?爲何這次好不容易找到她了你又偏生對她如此冷淡?非要等到她受不了了再次出走你才滿意是不是?”
雲墨沉默了半晌,才輕輕道:“我不是氣她出走。”
天機子一愣,“那你這又是爲何?”
雲墨不說話,眼神深邃而微微痛楚。
天機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也沉默了會兒,又道:“也罷,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操心。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別太過分了,她現在還沒完全恢復,不能受刺激。”
雲墨睨了他一眼,不急不緩道:“我覺得,她要是知道您是她的親生父親,估計會比被我騙受的刺激更大。”
天機子被他堵得一噎,臉色也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眼神遙遠而悵惘,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事兒。
“她跟她娘一樣,都是倔脾氣。”
雲墨閉着眼睛不說話。
天機子回頭看他,淡然道:“你打算要騙她到何時?”
雲墨面不改色,“直到她聽話爲止。”
天機子嘴角抽了抽,忍不住說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非要她像個丫鬟一樣天天伺候你?”
“那倒不至於。”
雲墨睜開眼看着他,“不過師父,您與其關心我什麼時候告訴她真相,還不如多多操心該怎樣讓她接受自己的身世吧。她一直對負了她孃的‘親生父親’很是痛恨,您要是想認回這個女兒,只怕不容易。”
天機子又被他嗆得一噎,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臭小子,有你這麼對師父說話的嗎?不尊長輩。”
雲墨還是波瀾不驚,“我說得是事實,何況您老駐顏有術,六十歲的人看着跟三十歲的人差不多,徒兒叫您一聲師父都覺得把您給叫老了。”他說到這裡又嘆息一聲,“師父,您別怪徒兒說您迂腐,您當初確實不該趕千姨下山。如今好了,有女兒不能認,苦的還不是您自己?”
天機子被他戳中了心事,表情有些怔然,隨即黯然道:“你不明白。”
“不明白的不是我,是您,師父。”
雲墨定定的看着他。
天機子別過眼,準備走出去,忽然腳步一頓,回頭道:“你當真非她不可?”
雲墨笑了,“爲什麼所有人都喜歡問我這個問題?十二年前母后這樣問我,四年前子安也這樣問我,如今您也問了同樣一個問題。師父,難道徒兒我看起來真的那麼像拿感情當兒戲的人嗎?”
說到後半句,他語氣不由得有些嘆息和無奈。
天機子深深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真心疼她,就別再騙她了。既然你都說我當年做錯了,難不成你還要步我的後塵不成?”
雲墨不說話。
天機子又幽幽一嘆,“她的生死劫雖然被你化解,但我算到她命中應該還有一劫。”
雲墨擡頭看着他,皺了皺眉。
“還有一劫?”
“嗯。”天機子憂心忡忡道:“關鍵是,我竟然看不出她的劫難是因爲誰而生?而且此劫難非同尋常,生不能,死亦不能,非生非死…”
“師父。”雲墨打斷他,“您能說得清楚麼?”
天機子瞪他一眼,“當初讓你跟我學觀天算命你不屑一顧,現在嫌我囉嗦了?活該!”
雲墨哭笑不得,“師父,那可是您的親生女兒,您當真不管?”
“我要是不管就不會容她任性救你了。”天機子碎了一口,又不禁滿面憂色,道:“前幾天我觀天象的時候還沒有這一劫,不知道怎麼回事。唔…大抵是在半個月前吧,也就是你剛下山不久,我看見她的主命形象突然橫生變故,不久的將來,她有大難將至。而破劫之人,尚未出現。”
“半個月前?”雲墨仔細想了想,又眯了眯眼。“玉晶宮…明月軒?”
最後三個字,他語氣有淡淡的冷,又並微微的複雜和輕嘆。
“他是你師叔。”
天機子哪裡不知道他的心結?
雲墨瞥他一眼,很認真道:“也是情敵!”
天機子一頓,幽幽道:“這次可是師弟救了她…”
“那也是他害得。”
對待情敵,雲墨向來寸步不讓。
“何況,師父,您見過跟自己的晚輩搶女人的師叔麼?”
天機子瞪着他。
“她還不是你的女人。”
“遲早都得是。”
雲墨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
天機子樂了,“有你這麼折騰自己女人的麼?”
雲墨氣定神閒,“她不聽話,就得給她個教訓。”
天機子一噎,隨後瞪着他。
“當初你以爲她是你師侄不也一樣對她糾纏不休?五十步笑百步,你們倆一個德行,誰也別說誰。”
雲墨懶洋洋道:“師父,我倒是希望您當年能豁達一些,說不定她早就是我的妻子了,也沒今天這些事兒了。”
天機子被他堵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神色怔怔而微痛。
雲墨嘆息一聲,“好吧,這事兒算您說得有理,徒兒不跟你辯駁。”他眸光淡淡而深凝,“你剛纔說她還有一劫,非生非死,豈非就是生不如死?”
“差不多吧。”
天機子眉宇間又隴上了重重憂色,“若能找到劫難之源,便可提早化解,如今我尚未算出到底是爲何故,也無可奈何…”
雲墨默然低頭,深思良久。
“師父,您說過,她的命格被玉晶宮長老修改過,所以才如此命途多舛。如今玉晶宮已毀,八大長老已死,爲何她的劫難仍舊還未滅?”
“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天機子皺緊了眉頭,“玉晶宮雖然是百年神殿,但如今已經宮毀人亡,按理說她一生所帶劫難也應該到此爲止纔是,可爲何還有如此重的煞氣?要說如果是十多年前下的劫,爲何這麼多年來我未曾看見?”
“有沒有可能。”雲墨斟酌着說道:“跟她這些年被送入異世有關?”
天機子眼睛一亮,道:“一語驚醒夢中人。你說得對,她這些年去了異世,所以就算是玉晶宮的人再如何神通廣大都不能窺視她的命格也無法再利用神術下劫。而如今她已經回來了,當年所下的劫難才慢慢顯示。只是如今這劫難還不太明顯,也就是說給她下劫那個人應該很虛弱。如果能在劫難臨至的時候找到那個人,那她就不必歷經此劫,從此後明光大道一帆風順。”
他說完後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面色驟變。
“玉晶宮還有人存活於世,也就是她此劫之源。”
雲墨沒說話,神色更加晦暗莫測。
天機子又自顧自的掐指算命,漸漸面色更加凝重而困惑。
“奇怪,我爲何無論如何算不出那個人如今的藏身之地?”
雲墨倒是笑了,眼睛裡有一種瞭然的深邃。
“既然有那麼一個人,遲早都會出現的,師父何須憂心?且順其自然就是,您不是常說世上之事有因果循環,強求不得嗎?既然您如今看不透,便是時機還未到。既如此,何須自尋煩惱?”
“你倒是瀟灑。”
天機子負手而立,“也罷,她命格天佑,雖然磨難重重,卻自有貴人化解,只是屆時必定少不了痛苦。”
他說到此也不免有些擔憂,到底是親生女兒,雖然未曾養育過,但血緣親情如何能消失?
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神色有短暫的怔然,而後久久一嘆。
“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他走到門口,又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道:“你也別做得太過分了,傷了她,到頭來心疼的還不是你自己?”
雲墨漫不經心道:“師父,您要是心疼女兒,大可以現在就告訴她真相,說不定她心中感激,到時候知道您是她的親生父親也就不那麼排斥了,您要認回女兒可就容易多了。”
天機子又被堵的啞口無言,這次再未停留,匆匆離去。
雲墨坐在牀沿上,面上露出淡淡笑意,而後想起剛纔師父說過的話,又不免有些惆悵。
……
鳳君華回到自己的屋子,將火兒放了出來。
火兒瞪着一雙碧綠的眸子,滿含怨憤和不平的看着她。剛纔要不是她不許它出來,它早就撲過去好好教訓一下雲墨那不知好歹的了。
鳳君華焉能不知道自己的寵物在想什麼?柔聲道:“火兒,你不用爲我覺得委屈,是我對不起他。”
火兒從鼻子裡哼了聲。
“他就是故意的。”
鳳君華皺眉。
“你不能這麼想,你忘了這十幾年來是他一直細心照顧你了?”
火兒有些被說動,但心裡還是老大不高興。
“他對我好是因爲想要討好你。他以前口口聲聲對你多麼情深意重,現在不過就一顆忘情丹而已,就把你給忘記的徹徹底底,還理所當然的把你當丫鬟使喚,你幹嘛放低姿態去伺候他?”
千年雪狐本來就脾性倔強而火爆,不過這些年跟着人類久了脾氣稍微收斂了不少,如今見自己的主人受了委屈,哪裡還能忍得住?
“你一個堂堂離恨宮的宮主,萬人簇擁,何必委屈自己親自下廚討他歡心?而且他還不給你好臉色看,他這擺明就是吃定了你嘛。”
鳳君華嘆息一聲。
“火兒,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這次真的是我做錯了。”
“錯個頭。”火兒更加火大,“你離開還不是爲了他好?他憑什麼責怪你?”它險些氣歪了鼻子,“早知道你還不如就跟明月軒私奔了…”
“火兒!”
鳳君華忽然沉聲一喝。
火兒一怔,隨即垂下眼睫,很是委屈的看着她。
鳳君華又嘆息一聲,摸了摸它的頭。
“火兒,即便你有靈性,也不懂得這人世間的情感。”
火兒不服氣。
“那是你死腦筋,這世上又不是隻有云墨一個男人,你幹嘛非要眼巴巴的貼上去自取其辱啊?”火兒有些恨鐵不成鋼,“你從前不是巴不得他離你遠遠的嗎?從來都是他費盡心思來討好你,從來都是他對你百依百順,怎麼你恢復記憶後倒是反過來了?”
鳳君華一噎,半晌說不出話來。
火兒又哼了聲,前爪抱胸,頗有些氣勢凌人。
“男人對女人好那是理所當然,他一個大男人,就該心胸開闊寵你容你,不然他以前說那些話都是騙人的?對了,他以前說什麼來着,說他永遠都不會對你生氣,現在這番姿態又是怎麼回事?這不明擺着蹬鼻子上臉嗎?也就你當局則迷傻傻的貼上去被他使喚。”
“那是因爲他失憶了。”鳳君華好脾氣的說道:“他現在忘記我了,所以纔會對我那麼冷漠。”
“就算是這樣。”
火兒前爪叉腰,理直氣壯的看着她。
“他也不該這樣對你。”它眼睛落在鳳君華受傷的手,“你看看,你爲了給他做菜都傷了自己的手,他半分都沒心疼,還嫌你做得不好吃。這種不識好歹的男人,你還念着他幹嘛,趁早踢了了事,你又不是沒人要,沒必要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鳳君華哭笑不得,抱着它坐在竹塌上,幽幽道:“他是忘了我,可我忘不了他啊。不讓他重新想起我,你說我還能怎麼辦?”
火兒開始張牙舞爪。
“早知道那忘情丹就給你自己吃了算了,看他還這麼猖狂不。”
鳳君華眯了眯眸子。如果當初她吃了忘情丹,雲墨非得瘋了不可。
“行了,你也別在這兒爲我打抱不平了。這種事啊,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總歸是我不對在先,也該我嘗此苦果。”
火兒快被這一根筋的主子給弄得崩潰了,“我的主子啊,你怎麼就鑽進死衚衕了呢?你什麼都爲他好,他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故意折磨你,你從前不是挺有氣場的麼?怎麼現在都被他給磨光了?”
鳳君華乾脆躺下來,“磨光就磨光吧,反正這是我欠他的。”
火兒幾乎抱頭抓狂了,“那你也不該…”
“行了。”
鳳君華打斷它,“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火兒眨巴着大眼睛,萌萌噠的看着她。
鳳君華看得一樂,忍不住捏了捏它的鼻子。
“不就是我親自給他下廚而沒有給你做蓮子糕麼?說到底啊,你就是吃醋。”
火兒被拆穿了心思,有些心虛的縮了縮脖子,而後又十分怨念而控訴的瞅着她,彷彿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好了,別埋怨了。”鳳君華拍拍它的頭,“那麼多人伺候你你還不開心?”
它振振有詞,“那不一樣。”
鳳君華想了一會兒,道:“好吧,看在你對我不離不棄的份兒上,我記你一功,回頭親自下廚給你做蓮子糕,行不?”
火兒立即歡呼起來。
“不過…”她話音一轉,火兒又眼巴巴的看着她。只聽她慢悠悠道:“得在他想起我之後才行。”
火兒半晌沒回過神來。
她又嫣然一笑,“所以啊,在此期間,你可不許欺負他。”
火兒先是被她一笑驚豔得差點魂飛天外,隨後聽見後面那句話,立即聾拉着臉,在心裡悲呼。
“見色忘寵啊,我這倒黴催的是攤上了怎樣一個主子啊?”
鳳君華假裝沒聽見它的心聲,笑着笑着,眼神又微微暗淡下來,長嘆一聲。
……
自從那天以後,鳳君華果真天天親自下廚給雲墨做飯,早晚三次,從無落下。魅顏和魎佑好幾次要幫她,都被她給拒絕了。她仔細想了想,愛情不能單方面的付出,她不能一味的享受,也得爲他做點什麼才行。雲墨嫌她浪費,她每天就少做兩個菜,他照樣吃着,依舊挑三揀四。火兒好幾次看得眼睛噴火,恨不能撲過去抓花他的臉,被鳳君華一個眼神看過去,它立馬歇菜了。
某一次吃完了午飯,鳳君華正在收拾着,冷不防雲墨突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鳳君華差點被他問得吐血,搞半天他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火兒再也忍不住從鳳君華懷裡探出頭來,恨不得將他給大卸八塊了。
鳳君華深吸一口氣,好脾氣道:“我叫…”
“我的意思是。”雲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我以前叫你什麼?”
鳳君華一呆,眼角有些酸澀起來,而後微微笑起來。
“青鸞,我的小字。”她說,“你身上有塊紅色的玉佩,那是我的,上面有我的生辰八字。”
雲墨伸手往懷裡摸出一塊血紅色的玉,正是鳳君華的那塊。
鳳君華目光一亮,見他拿着那玉佩翻過去覆過來的看,滿臉希冀的問:“看見了嗎?”
雲墨擡頭,見她目光閃閃如星辰,醞釀着彩霞般絢爛的因子,彷彿這世間一切黑暗剎那盡退,而這雪山常年的積雪也融化成水,溫柔如暖陽。
他心中一動,想起很多年前就是這樣一雙眼睛猝不及防擊中了他的心,讓他下定決心要得到她。
終究不忍再讓她失望,他點點頭。
“嗯,看見了。”
鳳君華差點喜極而泣了,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火兒很爲自己的主子沒骨氣而覺得丟臉,乾脆變小了縮回她衣袖中。
雲墨乾咳一聲,“你不收拾桌子了嗎?”
鳳君華猛然回神,面色有些紅,連忙迅速收拾好碗筷,擡頭對他溫柔一笑。
“我去洗碗,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來看你。”
雲墨看着她輕快的步伐,想起方纔她面色染着胭脂般的紅暈,如同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兒得到心上人的誇讚般高興得手足無措的樣子,別有一番動人心絃之態。
他想起她從前的冷漠,再想起臨走時那如水的一笑,彷彿霞光瑩然了半邊色,炫目得讓他都有片刻的失神。
天機子又走了進來,面色不大好。
“你差不多夠了啊,別得寸進尺了,否則可別怪我不念師徒情份了。”
雲墨不慌不忙,“不念師徒情份您不是還得念父女情分麼?”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神裡劃過一絲異樣。“師父,您還真別說,到時候我娶了她,您可就是徒兒的岳父了。我叫慣了師父,突然要是轉變過來,還真有些不習慣。”
天機子被那‘岳父’兩個字叫得渾身一震,眼神裡無數光芒交錯而過,不知道是喜是悲。
雲墨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師父,依徒兒看,您還是多多操心該怎麼告訴她自己的身世吧。這事兒弄不好,估計她得恨您一輩子。”
天機子被他戳中了心事,沒好氣的瞪着他。
“那你也就別想有媳婦了。”
雲墨輕咳一聲,覺得師父這鬧小孩兒脾氣的樣子倒挺可愛。
“您要是希望她沒名沒分的跟着我,我也無話可說,反正她這輩子只能是我的女人,您答不答應都是。”
這小子…
天機子被他氣得無語。從前千影說他毒舌說話不留餘地,如今跟這小子比起來,那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
想起那個女子,他不免又是一陣黯然神傷。
到底是師徒,雲墨多少也能猜到他此刻在想什麼,也不咄咄逼人,道:“師父,您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天機子看了他一眼,終究什麼都沒說的轉身離開了。
當天晚上,雲墨照舊如前幾天那樣練功完畢,算算時間鳳君華這個時候也應該做好了菜端過來了,可直到酉時都還沒出現,他不禁皺眉,想了想還是去了她的房間,結果發現她依舊不在。不但她不在屋子裡,就連魅顏和魎佑都不在,屋子裡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顯然她已經出去了好一會兒了。
終究還是不放心,他走了出去,迎面撞上了魅顏。魅顏看見他,倒是一愣,而後問:“雲太子,您怎麼在這裡?”
雲墨仔細觀察她的表情,一點都沒有主子失蹤的慌亂和擔憂,倒是十分奇怪他突然出現在這裡。
“她呢?”
魅顏又怔了怔,“您說宮主嗎?她不是去您房裡了嗎?”
雲墨面色終於變了,“她什麼時候出去的?”
魅顏見他臉色也意識到了不對,忙道:“宮主申時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她那麼早出去做什麼?”
“宮主說…”魅顏咬牙,頗有幾分怨念道:“宮主說她這幾天給你做了各種各樣的食物,可您還是不喜歡,她打算給您換點花樣,又聽說這雪山上有雪兔,就一個人去抓雪兔去了。”
雲墨面色微寒,“她現在功力盡失,你們怎麼不跟着她?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宮主不讓我們跟…”魅顏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不對,睜大眼睛看着他,“雲太子,您…您想起…”
雲墨卻已經懶得再跟她廢話,身影一閃就消失了。
魅顏呆呆的站在門口,癡癡的發笑,而後想起什麼,連忙追了上去。
“雲太子,等等我…”
雪山之上其實還有一片樹林,從前還有雪貂,不過現在已經很稀有了。
鳳君華現在就在密林深處,爲了引出雪兔,她事先在底下埋了胡蘿蔔和青菜,等了半天才看到一隻雪兔出現,她放出火兒。火兒迅疾撲過去,立即將那發現危險要逃跑的雪兔給撲倒了。鳳君華也拋過去,將雪兔提起來。心情很好的拍了拍火兒的頭,“幹得不錯,記你一功。”
火兒從鼻子裡哼了聲,溫順的鑽進她袖口裡去了。
鳳君華提着雪兔往回走,想着今晚到底是做紅燒兔子呢還是小炒兔肉,亦或者粉蒸兔肉?忽然又想起雲墨曾經給她烤的兔肉,彷彿那香脆細膩的滋味還在脣齒間流連。
她表情有些恍惚起來,甚至沒有察覺到遠處有滾滾積雪轟然而來。
火兒從她懷裡鑽出來,看見她身後積雪帶着雷霆之勢如泰山崩頂般剎那而。它驚得聲音都變了,吱吱聲響徹天地。
……
雲墨正在四處找鳳君華,暗衛也說沒看到她的身影,他不禁有些着急起來,心口猛然一痛,他將那玉佩掏出來,發現血玉生熱,幾乎要將他的手心燙傷。
血玉發光,那是她有危險的徵兆。
他臉色漸漸白了,忽然又聽見熟悉的驚叫。
是火兒。
他再不遲疑,順着那聲音而去。
……
雪球滾落,鳳君華剎那回頭,面色微變。
“雪崩?”
火兒扯着她的衣襟催促她快離開,鳳君華手中的雪兔卻趁她失神的一瞬間逃走,她連忙又去抓。
雪球越滾越大,火兒急得抓狂,那雪兔這次卻十分狡猾,專往積雪多的地方而去。鳳君華跑累了,扶着樹幹微微喘息。火兒回頭看見雪球快速涌來,連忙用爪子去扯她的衣袖。
“快走,快走…”
她卻不理會,把火兒塞進懷裡,而後掏出了銀針。看準方向,嗖的一聲射了出去。
雪兔栽在地上,她眼睛一亮,連忙撲了過去把雪兔給抓住了。
“終於逮着你…”
話未說完,忽然察覺地動山搖,她霍然擡頭,雪球已經近在眼前,朝她狠狠砸來!
……
雪崩的時候,整個雪山的人全都驚動了,天機子一聽說鳳君華去抓雪兔,臉色驟然一變,急急出去尋找。
雲墨捂着胸口,面色發白的來到那片樹林,焦急的四處尋找。
“青鸞,你在哪兒?”
這樹林跟個迷宮一樣,幾乎分不清方向。他順着一個方向而去,半途中發現一截斷枝上掛着一塊紅色的布。他目光一縮,那是…她的衣服。
他面色徹底慘白,握緊了手中血玉,那血玉已經不再發燙,他卻覺得心口上被刀槍劍戟同時劃過,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青鸞…”
他扯下那塊布,順着小路尋找而去,發現前方有一塊山石,不遠處一大堆積雪,似被這山石給撞散了的雪球。
他急急掠過去,卻沒看到鳳君華的身影。
他心頭升起濃濃的恐慌,連忙走過去,一揮袖掃開那些積雪,還是沒看見鳳君華。他失落的同時又鬆了口氣,她沒被雪球壓到,那麼也就是安全的。
但他還是不敢大意,又急急四處尋找。
“青鸞,你在哪兒…”
他一路毀壞了所有樹木山石以及雪堆,始終沒有找到她,暗衛出現,都沒有看到鳳君華。
他面色發寒,眼神裡覆滿了血絲,那是瞭然的恐懼和深深自責痛悔。
“青鸞…”
他剛準備往前走,冷不防後面傳來清晰而熟悉的聲音。
“你在找我?”
------題外話------
下一章就揭穿女主的身世,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