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殤彼月發着高燒,睡在了牀上,恍惚間,見玄雨抱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進來,嘶啞着嗓子問道“姑姑,你手中抱的是什麼啊?”
“回娘娘,是皇上讓人送來的,好像是一隻銀貂,但是看起來好無生氣,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紫殤彼月半靠在牀上的坐起,伸手從玄雨手中抱過那隻銀貂,定神細視,發現這隻銀貂竟然是在青城的那隻‘愔兒’,愔兒看起來很沒有精神,它本是終年生活在雪地的動物,一時之間,受不了炎熱,中了暑。
“姑姑,扶我起來,爲我磨墨吧!我寫一封信,你幫我帶去給皇上。”
“恩。”玄雨將紫殤彼月扶起,將她扶到書桌前,紫殤彼月拿起筆,這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她兩年多未曾拿過筆,只因當年受傷後,她便不願意在提筆寫字,不是不想寫,而是心累了,無力去寫。
望着眼前的白紙,紫殤彼月一手提筆,一手抱着愔兒,回想這過去,提筆寫道‘憶與君相遇之際,今已隔四載,然,君不在是當日三皇子,妾也非昔日彼月,時間如流水,四載相處,多離少合,每日夢迴間,總見幼女啼哭,今君送回愔兒,憶起往昔,妾思量間,方知妾此生犯之十錯,才鑄就如今之錯,一錯與君相見,所以相戀,二錯與君相知,所以相思,三錯與君相伴,所以相欠,四錯與君相惜,所以相憶,五錯與君相愛,所以相棄,六錯與君想對,所以相會,七錯與君相誤,所以相負,八錯與君相許,所以相續,九錯與君相依,所以相依,十錯與君相遇,所以相聚,十錯明瞭,曾想,若不相遇,是否不相見,若不相見,是否不相知,若不相知,是否不相伴,若不相伴,是否不相惜,若不相惜,是否不相對,若不相對,是否不相愛,若不相愛,是否不相許,若不相許,是否一切均不會發生,然,即以發生,我等均無法改變,只能接受,曾經誓言終成空,曾經愛恨隨風淡: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紫殤彼月絕筆。
一滴鮮紅的淚水從紫殤彼月眼中流出,落於紙上,暈染開來……
紫殤彼月寫完後,才發現已經快要夕陽西下了,她將信交給了玄雨姑姑,“姑姑,請您以後一定要幫我照顧好君絕,我只剩他這一個孩子了,我想看他長大,但是好像不太可能了。”
“娘娘說的這是什麼話,您一定能夠伴着大皇子長大的,您還要看着大皇子成人
,娶親,登基當皇上呢!”
“呵呵。”紫殤彼月的笑此時是那般蒼白無力,曾經風華絕代的她,只是在埜祈棪身邊四年而已,便將自己傷的體無完膚,她就同拔掉身上所有刺得刺蝟,痛到心徹卻要忍着,在玄雨看來,紫殤彼月和埜祈棪兩人便是兩隻刺蝟,總在互相傷害,最後兩個人都累了的時候,才發現,身上已經傷痕累累,他們很疼,卻不能叫出聲,只得躲在角落裡,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小心翼翼的舔舐着傷口。
“姑姑,告訴皇上一聲,把愔兒送回青城吧,晉城,始終不是它生活的地方,強留在這兒,最後,恐怕只剩下一具屍體。”
她站起身,卻突然感覺到頭暈目眩,單手撐着桌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玄雨擔憂的望着她,很是不放心,紫殤彼月綻開一個笑顏,如同未央花似的笑顏“姑姑,我沒事的,快去快回,我等你回來做酒糧丸子給我吃。”
玄雨姑姑這纔出了梧桐小軒,一路上,她的心總是不安,總是不斷的回頭看梧桐小軒……
玄雨走後,紫殤彼月打開了她的櫃子,裡面,有着她的衣服,也有她母親的衣服,她選了一件白色,上用水墨畫着一朵未央花的長裙穿上,銀色腰帶束腰,外罩着繡銀絲的銀色紗衣,望着鏡中的自己,她嫣然一笑,爲自己梳起高高的髮髻,將那支金鳳簪子斜插在髮髻中,用螺絲黛輕描秀眉,臉頰上,一抹嫣紅,輕點朱脣,嫣然一笑,她還是那個擁有第一美人之名的紫殤彼月,聖靈長公主的女兒。
拿着無數的紅燭走進庭院,將整個庭院都擺滿紅燭,將院門鎖上,望着夕下的夕陽,她似乎是最後一次看到這般美景了吧,還記得她第一次入宮時,被埜祈棪抱在懷中,也是看到了如這般美得夕陽吧。
她將紅燭點上,望着滿園的紅光,她笑了,剎那間,天地都爲那抹笑顏黯然失色,她站在了鞦韆上,輕輕搖晃着鞦韆,嘴中,哼着【佳人泣】的旋律,當年,她的母親也是這般,站在鞦韆上,望着夕陽西下,嘴中輕哼着【佳人泣】的旋律,讓歌聲飄滿整個晉城皇宮的吧。
且說埜祈棪,當接到玄雨送來信的時候,他曾經遲疑過,害怕打開信,但最終,他還是將信打開了,她的字依舊如當年般飄逸,卻有些無力,輕聲讀了出來“憶與君相遇之際,今已隔四載,……”想起他們第一次相遇,若非那場雨,若非她一時心血來潮,他又怎會遇到她,若她當時不開口,他是否會錯過她呢?
在紫殤彼月看來,他們的那一場相遇是錯,可是,他從未認爲那是錯,他認爲那是緣,老天給予他和紫殤彼月的緣,否則,他怎會在這茫茫人海之中與她相識,相知,相戀,相守。
“紫殤彼月絕筆。”讀至此,埜祈棪望見那最後的六個大字,活生生的驚出一身冷汗,‘絕筆’可不是能輕易說出來的,他立刻顧不上許多,跑出了宮殿,朝着梧桐小軒的方向跑去,當他跑到一半的時候,卻見梧桐小軒所屬的方向出現漫天紅光,那一刻,他是那麼的無奈,那麼焦急,他希望自己有一雙翅膀,能飛到她的面前,將她帶出來,他第一次覺的皇帝不是什麼都能做到得。
“月兒。”埜祈棪的聲音響遍整個皇宮,所有的人都聽得那一聲‘月兒’,喊的是那般焦急,那般絕望,那般無奈,一個帝王的無奈。
大火如同晚霞般,透着淒涼的絕美,火中的紫殤彼月笑的那般釋然,曾經在許多年前,也有一個女子笑的這般釋然,或許,這樣,便能擺脫那些悲哀的命運了吧,“埜祈棪,若我遇上孟婆,一定多像她要幾碗孟婆湯,將這一段感情忘得一乾二淨,永生永世不在想起。”
大火中的紫殤彼月,她站在鞦韆上,輕輕的搖晃着鞦韆,歌聲從口中飄出,是那首【佳人泣】
“月影殘人消散淡笑紅塵煙不散
佳人泣淚傾城泣斷絃絲琴聲斷
月色風殘竹林悽欲破竹聲已連嘆
風悽悽雨瀟瀟樓外竹林空搖晃
比去紅塵緣淡只餘佳人獨幽咽暗笑紅塵真情少夢源南風斷了沙。”
埜祈棪想要衝進裡面去救她,卻被趕來的大臣們拉扯住,他掙脫開那些大臣,官勝卻猛的衝了出來跪在他的面前道“皇上,您不能進去啊,您是雨澤的皇,您要是出了什麼事,老臣怎麼有臉下去見先皇啊!”
“月兒在裡面,她在等我去救她,老師,我不能沒有她,不能啊!”埜祈棪指着火海,他想衝進去,不顧一切的衝進去,去將他的月兒帶出來。
“皇上,雨澤可以再有一個皇后,但雨澤現在,不能失去皇上啊!”
“可是,我只有一個月兒,只有一個月兒啊!”
埜祈棪緩緩的坐在了地上,看着那陷入一片火海中的梧桐小軒,他一生的愛人,就在裡面,可是他卻不能去將她帶出來,他不能將她帶出來,他只能這樣看着,看着最愛的人在他眼前------逝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