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明城外
平陰軍此時將東明城的四門死死圍住,無數弩炮不時發射火藥彈到城中,讓城內的金兵一日三驚。
要說起來,完顏闍母和董才也是倒黴倒到家了,本來是他們圍堵姜德的,現在卻被姜德圍到了城裡。
那夜完顏闍母二人實際上也沒有做錯什麼,他們都是騎兵,戰馬和軍士在夜晚都是分開的,在火藥爆炸的干擾下,戰馬都快發瘋了,如果坐視不管,那麼第二天他們恐怕就要變成步兵了,因此把戰馬和軍士收攏到城中也並無大錯,畢竟還沒聽說過騎兵衝不開的防禦圈的。
的確,騎兵的衝擊威力很大,但完顏闍母對火藥威力實在太小看了,面對數十架弩炮幾乎不間斷的發射,就算給他一羣鐵浮屠他也得跪着喊爸爸。
火藥武器面對這樣的集中衝鋒實在是再喜歡不過了。
姜德大營內,一個金國軍士打扮的人被兩邊武士押在地上。
姜德看完手中的書信,丟到地上說道“完顏宗望給我的條件不錯嘛,封我爲齊王,京東兩路加淮南全由我來掌握,還不要我做什麼,只要我在家裡坐等你們攻破開封的消息就好。”
姜德摸了摸下巴笑道“我就奇了怪了,是誰給他的信心,覺得一定能攻下開封城,你們孤軍深入千里,河南河北此時已經聚集了不下三四十萬宋軍,你們能不能安全回家都說不清,難道是覺得我好騙嗎?”
那金使急忙道“我家殿下絕無欺瞞將軍之意,河南河北雖有數十萬宋軍,但除將軍外,其餘兵馬我家殿下視其如草芥一般,只要將軍相助我國,日後稱孤道寡,豈不比現在被開封文官欺壓來的爽快?”
姜德嘆道“你這廝倒是對宋國實情瞭解的清清楚楚,只可惜自古漢賊不兩立,就算趙佶、趙桓全都投降你們金國,我姜某人,卻是降不得的。
我本想斬下你的耳鼻,以表示我的決心,但又擔憂你吃不住痛死了,你去告訴完顏宗望,要戰就戰,休要搞這些花樣,東明城我攻不進,但裡面的人也別想出來,如果他敢吃掉我駐紮在牟駝崗的兵馬,我就讓東明城內是數萬金兵寸甲不留!”
那金使見姜德如此剛毅,不敢再說,抱着頭就離開了。
姜德看着金使離開,對邊上的成閔問道“援軍多少時間能到?”
成閔回道“快馬來報,朱武先生已經率援軍從梁山出發了,但即使路好走,也要兩日方可到此。”
姜德點點頭道“兩日到此,再到開封,恐怕就要三日了,寬綽的算下,董平最少還要堅持四日,如今他們已經超過堅守時間兩日了,如再等,我擔憂他們會堅持不住。”
成閔說道“牟駝崗上糧草軍械無數,又有水源,唯獨擔憂完顏宗望狗急跳牆,強攻牟駝崗。”
姜德閉目思索了一會說道“現在東明城內的完顏闍母等人已經被我軍的弩炮打的一日三驚,完顏宗望得到我的口信,也會覺得我軍必定會死守東明,保證可以和他有交易的本錢,兵法雲,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我準備留下四千兵馬,分守四門,佯裝大軍,其餘兵馬,明日四更出發,開往開封,後日夜襲金營!
傳令朱武,讓他率精兵晝夜行軍,務必在後日中午前到達此處,如此東明城內的金軍便會疑慮,不敢隨意出擊了。”
成閔聽了也覺得是好計策,姜德便招來衆將,留下石秀,其餘人各自準備離去。
——開封
完顏宗望終於開始了對開封城的進攻,先是宣澤門,這是一道水門,金軍用火船順流而下,希望能燒開水門,李綱親自守衛在這裡,招募敢死之士兩千,用長鉤摘取,用巨石轟擊,將火船一一擊碎,由於開封是平原,沒有巨石,李綱乾脆把蔡京的家給抄了,將蔡京花園內的奇山怪石搬了個一乾二淨,讓不少怨恨蔡京的人對其讚歎不已。
金軍又攻打通天門和景陽門,這兩地都是旱門,金兵身披重甲,冒着箭矢登上城牆,种師道在此鎮守,他安居城樓之上,不時調兵遣將,令禁軍中善射的人千人爲隊,聚射金兵,金兵每一個摔到城下的都如同刺蝟一般,廝殺半日,依舊固若金湯。
下午金兵又攻陳橋、封丘等門,這一次金軍中有不少弓箭手,宋軍雖然距城而守,居高臨下,但弓拉不開,箭射不遠,反而被金兵壓制住了,何灌守於此處外寨,揹着三筒箭,連珠箭如同機槍一般,方圓五十丈無一金兵可近,兩軍廝殺到黃昏,何灌射出了五百多支箭,最終力捷,城上守將拋下繩索讓他進城,何灌看着已經鮮血淋漓的雙手,嘆息一聲,喊道“罪將先失黃河,再失牟駝崗,早該死去,只是因爲還有一身本事可以爲陛下殺敵,故而苟延殘喘至今,今日罪將雖殺敵過百,卻不能抵罪萬一,如何還敢違旨進城呢?太上皇!陛下!罪將爲國盡忠了!”
說罷,何灌用刀砍斷自己的寶弓,用左右用布條將兩把撲刀綁在自己的雙手上,大喊一聲衝入敵陣,殺金兵八人,金將一人,力戰而死。
後人有詩讚曰“開封有奇士,弓開月分明。百步穿石過,笏畫御榻圖。如逢高文帝,萬戶何足哉。”
到了天擦黑,金軍退去,李綱和种師道清點兵馬後來到大殿報於趙桓,這才知道李邦彥已經回來了。
大殿上,趙桓聽着李邦彥哭訴着肅王之死的經過。又聽到金人要求再換一個親王和宰相,一邊感嘆肅王的不幸,一邊又覺得李邦彥的好命。
衆大臣聽着各個搖頭,一些和肅王平日有些關係的還擦了擦眼淚。
李綱見狀覺得是個機會,出列道“官家,金人如此欺辱我國,可見並無和談之心,請官家暫緩和談,專心備案,以便以戰求和。”
趙桓嗯了一聲,看向下面的种師道問道“種愛卿,如今勤王之軍雲集,是否能戰而勝之?”
种師道出列道“啓奏官家,如距城而守,老臣有九成勝算,如靠牆而戰,有五成勝算,如出城而戰,只有兩成勝算。”
趙桓不解的問道“爲何相差如此?”
种師道回道“城中多爲開封禁軍,其餘勤王兵馬也是爲衛國而來,雖缺少操練,但都有衛國保家之心,距城而守,可以一戰。
如靠牆而戰,金兵多騎兵,來回衝擊下,我軍難以抵擋,但我軍勝在軍械充足,故而有五成。
如出城而戰,金兵善於野戰不說,我軍本想衛國保家,如今城已安全,多會畏戰求生,故而只有兩成。”
趙桓嘆道“既然如此,不能戰,只能和了。”
衆人也不由搖頭,都言談和爲上,李綱氣的頭髮倒立,卻也無可奈何,在軍事上,他卻是沒有種師道有權威。
李綱突然發現,在種師道背後有一大將,臉上欲言又止,不時看向种師道,似乎有什麼想說,又在畏懼什麼,李綱暗暗記下不表。
趙桓等衆人安靜下來再道“如今金人又要親王、宰相爲質,不知道哪位親王願意爲國效力,再往金營一次啊?”
衆親王各個死死的低着頭,開什麼玩笑,肅王去了才一個晚上就死了,天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些金人都是狂傲不遜的野人,說不定肅王就發生了不忍言的事情呢,誰要去誰去,反正本王是不去的。
趙桓看着衆人不說話,眉頭一皺,就準備點名了,也虧得趙佶會生,讓他有足夠多的選擇。
這時,一人出列道“陛下,微臣願往金營,爲國效力!”
衆人循聲看去,見是一個長相英武的親王,正是九親王康王趙構。
趙桓驚訝道“康王願往?”
趙構拱手道“如今五皇兄已經爲國捐軀,微臣雖然無知,也知孔融之事也,故而當仁不讓!何況國家有難,死有何懼,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
衆人不由暗暗喝彩,第一次認真的打量起了這個不起眼的康王。
趙構的確是不起眼,因爲他的父親趙佶實在是太能生了,光兒子就有小三十個,就是趙佶自己有的時候也分不清這些兒子哪個是哪個,更別說還有一羣女兒在搶奪存在感了。
另外趙構在皇子中的出身還很不好,趙構的母親韋妃原來不過是鄭皇后的侍女,因爲其和鄭皇后另外一個侍女喬氏結爲姊妹,相約其中一人富貴時,不能忘記對方。後來喬氏得到寵幸,封爲貴妃,向趙佶推薦韋氏,韋氏因而受到臨幸,並且很快生下了趙構。
這母憑子貴,子也憑母貴,韋氏很快被診斷出在生趙構時傷了身子,無法再次懷孕,在皇宮中,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人,幾乎等於廢人,其待遇可想而知了,趙構也因此備受冷落,由於皇子間也會鬧矛盾打架,沒有人幫助的趙構便從小練武好保護自己,長大後居然還精通騎射,這要是在漢唐時期倒是一個加分項,但在趙佶這裡,可是不折不扣的減分了,使得趙構更加默默無聞,平日裡深居簡出,直到今天才冒出頭來。
趙構其實是在賭,他不願意做個混吃等死的王爺,這樣的王爺太多了,他想掌握自己的命運,當然,他現在還遠遠談不上什麼掌握命運。
趙桓見趙構主動請纓,便開心的答應了下來,又讓張邦昌陪同他前去金營,還極爲寬仁的讓其回去見韋氏一面,明日再去金營。
散朝後,李綱回到府中,思量了一會,招來秦檜去把朝上看到的那大將請來。
秦檜見李綱深夜招人,知道是秘密之事,喬裝打扮一番後將其請來,那人見到李綱便拜道“末將姚平仲見過李相公。”
原來今夜那將就是姚平仲,姚平仲從小失去了父親,他是被姚古帶大的,姚古一心想讓他成爲姚家的頂樑柱,故而讓他從小練武習文,使得他武藝超羣還精通兵法軍略,但也使得他養成了桀驁不馴的性格。
昔日童貫在西北主事,曾經召見過他,他因爲不喜童貫平日所爲,言語多有衝撞,童貫怒而隱其軍功,他也不在意,故而被關西人推崇,號爲“小太尉”
李綱輕扶了一下說道“本官今日在朝堂之上看你似乎有話想說,今日這裡沒有別人,你大可一言。”
姚平仲是什麼性格,那說好聽點叫任俠,說不好聽點就是莽撞,李綱這樣一說,他立刻說道“末將只是今日聽種相公所言,覺得有些不對,我軍和金軍如列陣而戰,卻是敗多勝少,但兵法,詭道也,豈可只用堂堂之陣?如用計施兵,當可勝之,即使不勝,也能讓金軍知道我中國並非無人。”
李綱好奇問道“計將安出?”
姚平仲說道“金軍今日攻城,我四處觀察過,見其軍力實際不過兩三萬人,聽聞平陰侯從山東起兵,山東到此不過三四日路程,但到現在卻還沒有見到其軍,可見必是受到了阻攔,如我猜測不錯,金兵必然是分兵去了東明。
如此城下金軍,不會超過五萬,如列陣而戰,要勝五萬金兵,非二十萬不可,但金軍遠來,又激戰連連,已經勞頓,如我軍精選一萬兵馬,分爲四隊,先三千人三隊佯攻金軍,調動其兵馬,再選一千悍勇之士突襲其主營,如勝可生擒金帥,如不勝也可驚嚇其軍,使其在和談之時,不敢如此囂張。”
李綱聽得激動的直搓手,他就是想要這樣的一個計劃,能取勝的一個計劃,他說道“你此計甚好,康王明日就要去金營,我等要連夜告知官家,使康王緩行纔是。”
秦檜聽言眼珠一轉說道“大人稍安勿躁,如要姚將軍所言,此戰要勝,主要在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如康王去了金營,想來金軍更加想不到我軍會夜襲金軍了。”
李綱聽言怒視秦檜道“會之如此可爲人臣乎?康王雖非官家,也是人主,吾等爲人臣,豈可算計之?今日只有六耳,也就罷了,如在外面有此言,我必罰你!”
秦檜連忙低頭稱是,但其眼中卻滿是不甘。
李綱拉着姚平仲就去宮內找趙桓,趙桓剛剛睡下,又被拉了起來,本來一臉的不高興,但聽李綱和姚平仲說完,頓時大喜道“如能功成,你二人必爲宰相!”
姚平仲聽得眼珠都快紅了,他深呼吸了幾下,然後說道“官家,如要功成,關鍵是在那一千悍勇之士上,末將願爲主將,但還需兩員虎將爲輔。”
趙桓問道“你要何人?”
姚平仲回道“一人是那禁軍槍棒教頭林沖,此人人稱豹子頭,手中一杆丈八蛇矛可力敵千人。
一人是韓太師之侄,原雲中節度使,現捧日軍都指揮使韓存保,此人善使一杆方天畫戟,我來開封后和其較量過,末將不敵其五十合。
如有此二人相助,想那完顏宗望親衛再爲強悍,末將也有信心闖它一闖!”
趙桓拍掌道“好,其餘兵馬,你儘可挑選用之。”
姚平仲從來沒有過被朝廷如此重用,激動的滿臉通紅,李綱則道“如此,當讓康王緩行。”
趙桓想都沒想就搖頭道“金人已經得了消息,知道康王明日要去,如明日不到,必會生疑。當按時出行。”
李綱本來只是想盡人臣之道,如今趙桓這樣說,他也懶得再管趙構,畢竟在他心裡,趙構不過是一個普通親王,這樣的,還有小三十個呢。
——次日瓊樓
金軍圍城,瓊樓不僅僅沒有冷清,反而出現了畸形的火爆,各種人在這裡醉生夢死,或者對於一些人來說,在酒醉之中,比面對現實,要容易和舒服的太多。
嶽和在大堂巡視着生意,突然看到林沖帶着妻兒走了進來,他急忙迎了上去問道“教頭今日怎麼有閒至此?”
林沖拱拱手道“無他,某家今日有軍務在身,不知生死,故而特來託付妻兒。”
嶽和聽了心中一驚,看向左右,說道“教頭請入內說話。”
嶽和先讓小廝帶林沖妻兒去李師師那裡休息,然後帶着林沖來到一個特製的房內,沒一會兒,燕青走了出來,對着林沖拱手到頭“小乙見過教頭。聽嶽掌櫃的說教頭此次來是託妻寄子的,可有此事?”
林沖知道燕青在開封府就代表了姜德,點頭道“某家得官家看重,委以重任,不敢怠慢,此次一去又不知生死,故而前來。”
燕青思量了一會問道“可是姚平仲想夜襲金軍大營?”
林沖猛地跳了起來,打開門看了看外面,然後見無人然後才道“小乙哥如何知曉此等絕密!”
燕青嘆道“從昨夜起便有人四處挑選勁銳敢戰之人,我都不需要特意打聽也知道姚平仲今日精神不同往日,只要思量一二,便可知道其中機密。”
林沖讚道“小乙哥果然天生伶俐心腸,師弟讓你在此倒是做的不錯。”
燕青笑了笑,然後道“教頭,我已知曉金軍有細作在城內,我能知曉,金軍必然也能知曉,之前李邦彥和肅王去金營,唯獨李邦彥回來,回來後這廝就四處打探消息,還遣散家人,我擔憂他已經和金軍有了聯絡,如金軍早有準備,教頭此去就是九死一生了。”
林沖聽這話,想了想說道“某家乃武夫,得師父恩德,有了一身本領,本以爲天下太平,這杆長矛只能鏽死家中,卻沒想到今日得了朝廷重任,如金軍無備,自不必說,就算有備,某家憑藉手中長矛,也要試一試拿了那完顏宗望的命來,即使最後身死,也能保一城平安了。”
燕青還想再勸,林沖搖手道“小乙哥好意,某家心知肚明,師弟胸懷天下,麾下豪傑無數,少了我林沖也算不得什麼,但今夜要是少了林沖,不能生擒完顏宗望,我林沖就是長命百歲,也會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我無他慮,只請小乙哥照顧好我妻兒便可。”
說罷,林沖也不再見林夫人和孩兒一面,匆匆離去。
宜封奴得知林沖已經走了,呸了一聲道“這廝看起來忠厚,沒想到也是個狠心的主。”
李師師抱着林沖之子一邊逗弄,一邊說道“林教頭此乃爲國盡忠,不可胡說,林夫人,還不知道孩兒可有姓名。”
林夫人此時已經梨花帶雨,淚珠不停滾出,點頭道“他師父老人家之前選了幾個,夫君最後選了平之二字,當時師弟還驚歎了一陣呢。”
“林平之...天下太平麼,倒是個好名字。”李師師也笑讚道,宜封奴見狀,也說着一些俏皮話,讓林夫人的哀愁淡去了不少。
燕青見林夫人無礙,便來到密室,急忙書信一封,傳人急尋姜德稟告此事。
——金軍大營
和趙構不一樣,張邦昌是十萬個不願意來金營,這天是左拖右拖,直到黃昏時候被趙桓嚴令才無奈帶着趙構出城,到了金軍大營天都擦黑了。
完顏宗望看着站在自己對面的趙構和哆哆嗦嗦的張邦昌,心中感到奇異,這個親王給他的感覺和之前肅王完全不一樣。
完顏宗望走下位置,令趙構擡起頭看了看,然後怒道“來人,將這二人拖下去斬了!”
左右武士聽令上前拿人,趙構心中害怕,但咬牙一聲不吭,張邦昌則是乾淨利索的跪倒在地,大聲喊道“大帥冤枉啊,小臣二人一心來議和,爲何無故斬殺小臣二人。”
完顏宗望嘿嘿的說道“也讓你死個明白,你們挑選的人倒是不錯,挺有那麼回事的,但你看看他手中的老繭,這明顯是個弓箭手,還是個神射手,如何會是你們的親王?
你等隨意找了個軍士來欺瞞我,斬了是否冤枉了?”
左右金將聽了紛紛怒罵,張邦昌則是嚇得眼淚都出來了,大聲喊道“他卻是九親王趙構也,如大帥不信,我再去換一個親王來就是了,莫要斬小人啊。”
趙構則哼道“我南人只是以文御武,又非廢武,我爲何不能練習弓馬,我非怕死,只是擔憂大帥你毀了兩國和平的希望,如要斬我,儘可斬之,我絕不多言。”
趙構又在賭。
這次他賭贏了。
完顏宗望聽了哈哈大笑道“如此氣魄,當的一個親王,罷了,退下!”
左右武士拱拱手退了下去。
完顏宗望嫌棄的看來一樣張邦昌說道“南朝臣子皆是如此,焉能不敗乎?”
這時,一個軍士跑進來報道“報大帥!牟駝崗上出現數點天火,營中軍士多有跪拜者。”
完顏宗望皺眉道“出去看看。”
衆人一窩蜂的出了大帳,往牟駝崗看去,此時天已全黑,果然看到牟駝崗上有數點天火,忽上忽下,不少金將看着這樣奇異的場景,膝蓋一軟就跪了下去。
郭藥師撫須思量了一下,對完顏宗望說道“大帥,這應該是孔明燈,乃是昔日蜀漢時期諸葛亮發明之物,南人用其傳遞消息,今夜當多派軍士把守各處,以防萬一。”
完顏宗望聽了嘆道“南人何其多智也,告知衆軍,此非天火,乃是宋人智巧之物,不得跪拜,今夜甲不離身,小心戒備。”
姜德沒有想到自己派天軍去和董平聯絡,居然會讓金軍有了警戒,這也是姜德作戰經驗的缺失所致。
趙構看着天上的孔明燈,心中思量着,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像孔明燈一樣一飛沖天,掌握自己的命運呢。
趙構突然發現完顏宗望被一個將領叫到了一邊,說着什麼,完顏宗望看了看趙構二人,拉着那將躲到陰暗處,趙構豎起耳朵,隱隱約約聽到了開封口音的人在說話,卻又聽不清楚,好一會兒,才見到完顏宗望陰着臉走了進來。
完顏宗望對衆人道“今日康王來我軍大營,這是一件喜事,傳酒菜,今夜要好好吃喝一頓。”
衆人覺得有異,誰不知道完顏宗望治軍嚴謹,如今戰局不明,怎麼會就讓衆人吃喝?
完顏宗望積威甚重,他的命令無人敢反對,沒一會兒大帳內就全是酒肉的味道,一羣被抓來的舞女在大帳中間翩翩起舞,趙構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烤羊肉和那一把閃亮的鋼刀,一咬牙,也學着金人的模樣吃了起來,倒是比在邊上瑟瑟發抖的張邦昌強上不少。
趙構又去拿酒,自己喝了一口,差點一口噴了出來,這東西能叫酒?叫水可是一點都不冤枉他,趙構本以爲金國的酒就這樣,但看着四周一堆怪異的臉,卻明白這事情有蹊蹺。
詭異的宴會持續了兩個時辰,三更過後,正當衆人有些疲憊時,完顏宗望猛地站了起來,對着地上就是一摔酒碗,衆人猛地驚醒,看向完顏宗望。
完顏宗望嘿嘿說道“南人狡詐,今夜將有人偷營,衆將聽令!”
“嘩啦啦!”
一片將領站了出來,趙構坐在地上看去,就感覺是一羣鐵塔一般,一股殺氣沖天而起,趙構第一次感到了畏懼,這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氣場。
“蒲莧,你率三千兵馬埋伏於左營,如有宋軍來攻,放他入寨,待其入寨一半後,舉火爲號,起兵攻之,不用多殺傷,嚇退即可。”
“遵令!”
“術烈速,你率三千兵馬埋伏於右營,如有宋軍來攻,放他入寨,待其入寨一半後,舉火爲號,起兵攻之,不用多殺傷,嚇退即可。”
“活裡改,率三千兵馬埋伏於左營之外,待左營舉火後,出兵圍殺,不求殲滅,只求殺敵。”
“遵令!”
“阿里刮,你率三千兵馬埋伏於右營之外,待左營舉火後,出兵圍殺,不求殲滅,只求殺敵。”
“遵令!”
“郭藥師,你率兩千兵馬於中營,宋軍來攻,必是主攻我中軍大帳,你且戰且退,誘其至此,奔睹、那野、賽剌、臺實,你等各帶兵馬,埋伏四周,帶宋軍至,齊齊發動,必要圍殺了中營之敵!”
“遵令!”
“馬和尚,你就和我一起保護我們的康王殿下吧,已經死了一個親王了,再死一個可就不妥了。”說着,完顏宗望陰森森的對趙構笑了笑,趙構腦門上汗珠都出來了。
“大帥,誤會啊,誤會啊,康王在此,何人敢冒天下大不韙襲營啊。”張邦昌嚇得急忙大叫起來,他真的害怕完顏宗望認爲他們二人是來迷惑金軍的死間,到時候一刀斬了,他冤不冤啊。
“恐怕就是因爲你們二人在此,纔會有人來夜襲吧,我說康王殿下,你的仇人不少啊。”完顏宗望笑着說道。
趙構回道“我乃親王,不知國家大事,如大帥以爲有軍夜襲,自去準備就是,和我無干。”
完顏宗望點了點頭道“看來我的確是太過仁慈了,來人,豎起一杆長杆,將康王殿下堵住嘴,綁上去,讓他看看我等是如何殺宋軍的!”
“得令!”
看着一羣冒着臭氣涌上來的金兵,趙構無法淡定了,他不停的掙扎,卻毫無用處,被綁的和只螃蟹似的,張邦昌看着擡豬一樣擡出去的趙構,嚇得低着頭,屁都不敢放一個。
“聽說你們的皇帝兄弟很多,想來還可以再送來一個。”完顏宗望對張邦昌笑着說道。
張邦昌急忙點頭道“自然可以,只要大帥放我回去,我必然再送來一個親王。”
看着張邦昌這個樣子,完顏宗望突然覺得,自己也許應該讓他把趙桓送來,說不定也可以。
——
姚平仲帶着林沖、韓存保二將,率一千死士人銜枚,馬裹蹄,暗暗的來到了金營大營外,林沖拿着望遠鏡小心看去,見金營外的軍士正聚在一起喝酒,地上還有幾個酒缸,對姚平仲說道“將軍,金軍好像在歡飲,並無防備。”
姚平仲點點頭,對左右道“待其他三路發動,吾等再動手,此戰關乎國家存亡,不可惜命,只可往前。”
衆人暗暗點頭,不敢言表。
啓明星漸漸升起,突然大地之中傳來齊聲大喊,三隻宋軍彷彿從地裡長出來一般,殺向了金營,金營外的巡邏軍士連抵擋都不抵擋一下,各個嚇得丟盔棄甲,就我那個營寨裡衝,姚平仲看到不一會兒,宋軍就殺進了金營,拍掌叫好道“大事成矣!諸君上馬,隨我立功!!”
進攻中軍的三千宋軍此時已經殺透了兩座大寨,姚平仲等人一路前行,毫無阻礙,一千騎兵如風一般衝到了第三個大寨,林沖見大寨上高掛郭字旗,笑道“此乃郭藥師大營,當先殺此賊,報我國仇!說吧,內力下沉,豹目圓瞪,鋼須倒立,怒吼道“豹子頭林沖來也!郭藥師速速前來領死!”當先衝去,丈八蛇矛下無一合之敵,看的韓存保心中戰意沸騰。
“林教頭莫要搶功,金賊聽着,你家韓爺爺來也!”手中方天畫戟飛舞,人頭滾滾,居然絲毫不弱。
姚平仲看二人如此英勇,心中大喜,對左右道“千古功勞,就在此時,殺賊!!”
郭藥師在後面看着衝來的宋軍各個悍勇,不由吞了口口水,這也不用佯敗了,真打也贏不了啊,但想到完顏宗望就在後面,如接戰都不接,恐怕太假被責罵,故而硬着頭皮騎馬現身,指揮軍士層層抵擋,戰不到半刻,就喊道“如我無傷,當斬你等小兒之頭,隨我撤!!”
看到不到百丈外的郭藥師,林沖和韓存保對視一眼,齊聲怒吼,二人當先開道,長矛翻舞,如銀蟒纏身,畫戟連刺,如蓮花四開,二將一路追殺,姚平仲緊隨其後,很快來到了中軍大寨。
林沖接着火光看到營寨上的帥旗,知道這裡是中軍大營,喜道“就是此處!”
看着緊閉的寨門和急急忙忙聚集的金軍,林沖蛇矛一揮,就是七八杆兵器被他打飛,戰馬一衝,就是數人骨碎肉離,韓存保不甘於後,看到邊上一座鹿角,畫戟一插,一翻,居然將鹿角舉起,對着寨門就砸,這一砸何止千斤之力,居然把那寨門活活砸開,嚇得那些金兵看韓存保就像活見鬼一樣。
“快!活捉完顏宗望!!”姚平仲大聲喊道,只覺得天大功勞就在眼前,就在這時,只聽到一陣鼓響,接着殺聲四起,兵馬羣出,箭矢亂飛,姚平仲等人急忙揮舞兵刃撥打箭矢,姚平仲抽空看去,只見從四處奔出四路兵馬,中軍大寨中也涌出數百甲士,各個長槍重鎧,簇擁着三人,一人身穿金價,當是完顏宗望,一人穿着宋國官服,自然是張邦昌,一人手握鐵棒,卻是馬和尚。
“宋將,你等已經中了我家殿下之計了,我家殿下惜才,如你等願降,日後不失王侯之位,如不降,明年今日,就是你等的忌日!”
姚平仲只覺得如同從天堂掉到了地獄,側耳傾聽,四周的廝殺聲已經漸漸遠去,知道除了自己深入這一隻兵馬外,其他兵馬也中了算計,他怒視着張邦昌,覺得是張邦昌出賣了自己,看的張邦昌是又氣又怨,要是真的是他出賣的也就罷了,但他真的是完全不知道今晚會有人夜襲啊,話說回來了,如果他知道此事,就是給他十萬兩白銀他也不來啊。
除非給一百萬。
“今日只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將軍,衝,生擒完顏宗望!”姚平仲知道自己已經身陷重圍,唯一的希望就是生擒完顏宗望,以此來讓金軍投鼠忌器。
林沖和韓存保對視一眼,也大喝一聲往前衝鋒,完顏宗望哼了一聲,一揮手,無數金兵涌了上去,林沖和韓存保拼命廝殺,一千軍士無不用命,但敵衆我寡,還不斷有金軍騎兵來回衝擊,很快,宋軍就被分割開來,姚平仲三將拼命才聚集在一起,但看着遠處的完顏宗望,也明白難以功成了。
吊在高處的趙構看着不斷宋軍被殺,沖天的血腥讓他直想吐,但被麻繩堵住的嘴巴又哪裡吐的出來,不斷灌入其耳的軍士哀嚎聲更是讓他想捂住耳朵,四處滾動的人頭屍塊在火把的照耀下極爲恐怖,趙構緊閉雙目,但淚水卻忍不住的留下。
他被金軍的兇殘嚇怕了。
“將軍,事不可爲,請將軍自行突圍吧。”林沖一矛戳翻一個金將,氣喘吁吁的對姚平仲說道。
“要走一起走。”姚平仲已經換了兩杆大刀,這一把的刀口也捲刃了,他用力架開一金將的大斧,回首一刀砸斷另外一個金兵的腦袋。
“將軍快走,休要多言,林沖不過一匹夫,死也無恙,將軍乃大將,折損必會動搖軍心!”林沖再吼一聲,看了一眼被重重兵馬保護的完顏宗望,一勒戰馬,喊道“豹子頭林沖來也!”
馬蹄飛快,矛出如電,林沖渾身突然爆出霹靂響聲,如同雷鳴,林沖一個激靈,只覺得本來覺得沉重的長矛好像又輕了起來,面對集刺自己的長槍兵,一陣矛花爆開,矛尖如同雪花般飄逸,旁人只覺得眼睛一花,擋在林沖面前的幾個長槍兵便已幾乎同時倒下。
“虎嘯雷音,林教頭好本領!”韓存保見林沖臨陣突破,不由喝道,他見林沖直取完顏宗望,知道林沖所想,方天畫戟一揮,兩腿一夾,擋開幾桿刺向自己的長槍,吼道“林教頭,你可莫要搶我功勞,留下完顏小賊的頭顱給我!”
姚平仲只見這二人並駕齊驅,一人長矛飛舞,一個畫戟翻騰,重重的重甲長槍兵居然被二人殺的步步後退,完顏宗望也不由伸手讓邊上軍士遞上兵刃,戒備的看着這發狂的兩員宋將。
姚平仲見金軍因爲林沖和韓存保二人的衝擊而動搖起來,不敢再留,一手奪了一個金兵的狼牙棒,大刀一丟,帶着剩下的軍士向外突圍而去。
完顏宗望見姚平仲向外逃,想着外面還有伏兵,便道“讓他走,留下這兩個就夠了。”
馬和尚手持鐵棒,看着林沖驍勇,心中戰意橫生,喝道“讓某家來!”,手中鐵棒掄圓了就打,林沖頭都沒回,翻手一架,只覺得一股巨力,眉頭一皺,身子一偏,卸了力道,隨後長矛橫轉,順着一刺,馬和尚一個鐵馬橋躲開,二人轉着廝殺了起來。
另外一邊,奔睹、那野、賽剌、臺實四員金將死死的圍住了韓存保,刀斧齊出,槍棒並舉,韓存保手中方天畫戟舞的車輪似的,居然和這四將戰的平分秋色。
此時其他宋軍要麼逃走,要麼被殺被俘,數千金兵圍着這六人,這六人你來我往,殺的難解難分,完顏宗望幾次拉弓又幾次放下,只覺得從未見過如此宋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