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格大哥,你當真要送給我?”葉棠梨驚喜地望着他,雙手握着玉石,小心撫摸。
上面的雕像栩栩如生,桃花花瓣在微風中洋洋灑灑,飄落而下。樹下的少年雙眸清明,正悠閒地仔細打量頭頂的桃花,看來頗爲愜意。
整個雕像純粹自然,清新脫俗,沒有分毫不協調或者僵硬之感。
“看小兄弟你這麼喜歡,不如我再給你雕個東西?”舒格泰笑容滿面,“我到中原來呆了二十年,甚少遇到談得來的人。你算一個,三年前那老頭兒算一個,還有前幾日那個比你稍微年長些的少年,也算一個。”
他細數道:“想不到,前面十七年,竟然都白呆了!連一個有意思的中原人都沒遇上,卻是趕在這幾年都遇上了。”
“那我先謝謝舒格大哥了。”葉棠梨仔細將那玉雕收好,聽到他的話,忍不住多問了句,“大哥是從什麼地方來?在中原呆了二十年?爲何不回鄉去?”
“唉!一言難盡吶!”
舒格泰卻是滿臉憂愁,盡顯滄桑。歲月的風霜在他原本粗糙的皮膚上,雕刻出一道道皺紋,露出衰老的痕跡來。
“這一眨眼,不想都過去二十年了。”他長長嘆了口氣,自顧自搖頭,盡是苦澀。
忽然想起尚不知道眼前人的名字,不禁笑着問道:“小兄弟,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那日飲酒甚歡,不想你突然醉了,當真抱歉。”
葉棠梨笑着擺手:“都過去了,舒格大哥喚我棠梨便好。”
“唐離?恩,倒是好記,跟棠梨花一樣的名字。”他忍不住多看了葉棠梨兩眼,“若你是個姑娘,必定也跟棠梨花一樣漂亮吧?”
此言一出,葉棠梨卻是紅了臉,微微低頭,有幾分害羞。絞了絞自己的手指,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說起來,我也有二十年沒有見過棠梨花了。”舒格泰卻是長舒一口氣,陷入回憶之中。
葉棠梨不禁蹙眉:“大哥莫非是從焉耆而來?”
“正是。”舒格泰點頭,也不隱瞞,坦言道,“實不相瞞,我本是焉耆
遊民,二十年前,帶着愛妻來到中原。在這長寧金木鎮,建了屋子,不想一住就是二十年啊!二十年,二十年都過去了,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麼?”葉棠梨一聽,更是疑惑。此人看來,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大老遠從焉耆跑過來,莫非是有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更奇怪的是,還帶着妻子一起來!
舒格泰露出幾許無奈:“當年我妻子病危,本是到中原求醫的。”
“那,最後病治好了嗎?”
話一出口,葉棠梨便後悔了。看舒格泰如今這副模樣,又孤身一人,只怕是他的妻子早就亡故了。想到此處,她不禁有些唏噓不已。
生命如此短暫,看似漫長的幾十年裡,真正能與心愛之人相守的時光,卻寥寥無幾。
舒格泰搖了搖頭,猛然站起身來:“我這屋子,許久沒有客人來了。清霞可能也寂寞了,不如,你與我一同去看看她吧。”
“好。”葉棠梨亦跟着他起身,心底卻是奇怪。若說嫂夫人亡故了,爲何舒格泰卻要領她進屋去查看?可看他深陷絕望,整日孤身飲酒的樣子,其妻必不在身邊。
她心中這麼想着,卻也沒多問,跟在舒格泰身後,一步步往小木屋走去。
舒格泰領着她停在木屋門前,卻不開門,轉身沿着走廊朝旁邊的偏房而去。最後停在最東面的房子門前,雙手一推,將門打開,先一步走了進去。
片刻後,葉棠梨跟了進來。屋子不大,擺放整齊,所有衣櫥桌椅,一應俱全。不過,全部都透着絲絲涼意。整個屋子,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桌上還放着一杯茶,似不久前剛有人坐在椅子上淺酌。
“清霞,有客人來了。”舒格泰穿過外堂,掀開簾子走進左面的側屋,開口說了句。
葉棠梨趕緊上前,跟在他身後道:“嫂子好,打擾了。”
屋內,卻沒有迴音。
舒格泰大步流星,走進去坐到牀沿上。內室只有一張木牀,兩邊還放着張小茶几,三個小圓凳。
牀上安靜地躺着個衣着絢麗的女子,閉着雙眼,兩手交叉放
在胸前。脖子上帶着銀飾項圈,手腕和腳踝上,亦帶着銀圈,是典型的焉耆服飾。
葉棠梨怔了怔,安靜地走到舒格泰身邊,望着牀上的人,分明感覺到,那女子早已沒了氣息。
舒格泰拉住那女子的一隻手道:“清霞,這位小兄弟與我是朋友。我想你一個人在屋子裡,也悶得慌,便領他進來與你瞧瞧。咱們在這小鎮子上,平時也很少有人來。你向來最喜歡熱鬧,如今有客人來,是不是很高興?”
看着他自顧自地說着,葉棠梨頓時瞭然。想必這舒格大哥的妻子,早已病故。只是屋子內雖然顯得清涼,卻並沒有冰凍之寒,不知牀上女子的肉體,如何能一直保存下來。
舒格泰對着牀上的人又唸叨了幾句,渾然不搭理旁邊的葉棠梨,好似周圍只有他和牀上的女子兩人一般。
葉棠梨靜默地看着他,也不打攪。不覺想起上陽宮的地窖裡,躺在冰牀上的那個女子。眼前的場景,讓她感到似曾相識。
良久,舒格泰方纔鬆開那女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遠處,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回過身來看向葉棠梨。
“小兄弟,讓你見笑了。”他喃喃道,聲音仍舊有幾分沙啞。
葉棠梨苦澀一笑,搖搖頭,安慰道:“舒格大哥,人死不能復生,還望節哀。”
舒格泰卻是一臉嚴肅道:“不,慧海大師說過,只要找到玉顏白菊,就有辦法把清霞救活!”
“玉顏白菊?”葉棠梨愣了愣,她還從未聽說過這名字,皺眉道,“那是什麼?”
“慧海大師說,此物乃能讓人起死回生的靈藥。少林寺藏經閣裡的經書上,曾經有過記載。大涼建元年間,曾有人因爲誤食斷腸草喪命。後來有個赤腳高僧,路徑此處,恰逢採摘到一株玉顏白菊,用以入藥,將那人救活,最後普度入佛,成就了一樁美談。”
聽到他這般說辭,葉棠梨卻是頗爲懷疑。這隻怕是佛家經卷裡,爲了宣揚佛法而蓄意捏造的小故事罷了。
世間能夠起死回生的藥草,她只從君梓言口中聽到過一種,那便是瓊萊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