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
長公主府。
姜纓剛邁步進入寢殿。
就聽見暗室中傳來一陣壓抑的痛呼。
有刺客?
她腦中的睏倦頓時消散,拿起長鞭悄悄打開暗室的門,便看見一道清瘦身影“坐”在自己的案前,喉間發出壓抑的喘息。
“何方宵小!不要命了嗎!”
她後背驚出一聲冷汗,這間暗室連她身邊的心腹都不知道,全是父皇留下的重要東西,以及她自己手中勢力往來的書信,若是被那些有心人發現,還不知道會鬧出多大的卵子!
姜纓揮鞭抽向那人,豈料他躲也不躲,中了那一鞭子,竟然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若不是他疼得哼了一聲,姜纓幾乎以爲那是一具屍體。
她困惑的着了燈走過去,竟看見一個渾身佈滿鞭痕的赤裸男人被嚴嚴實實綁在椅子上,一頭墨發遮住大半張臉,嘴也被白布堵得嚴嚴實實。
這人是誰?!
“你……”
姜纓完全不知道生了何事,猶疑着蹲下身扯下他嘴裡白布,卻沒想到男人忽然目露兇光,狠狠朝着她的手咬去!
“妖婦……今日我便是死,也要咬下你一塊肉來!”
虎口傳來一陣巨痛,讓姜纓疼得眼前一黑,捏住他腮幫狠狠朝着他胸口以及肘撞,這才保住了自己的手!
這人……不是那個周國質子祁淮墨嗎?爲什麼會在她的密室?
姜纓顧不得手上孩子滲血的傷,拽住少年頭髮將他拎起來,閃電般從案上拿出短劍抵在他項間。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闖進本宮密室,是想讓姜國兵士屠盡你周國全境嗎?!”
她看着自己身上那些血淋淋的鞭痕,一時間有些發愣,手中匕首一時沒穩住,直接劃開少年一層皮肉。
這些傷,難不成是被宮人打的?
她對這個周國質子的印象先前還算不錯,雖然因着病弱孤傲不太合羣,至少算是個老實人,甚至還出手幫過他幾次讓他免受皇子和別國質子的欺凌,沒想到他竟然敢做出這種事情!
“我擅闖密室?”
祁淮墨黝黑的瞳鎖在她臉上,喉間擠出低啞的笑:“公主將我掠來這裡,三日來對我百般凌辱,眼下還要反咬一口,用此事向大周發難?!”
他忽然暴起,竟然是打算自己往短劍上撞:“好一個姜國監國公主!此事我祁淮墨一人做事一人當,與大周百姓無關,便是化爲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將他掠來未央宮?還對他百般凌辱,已有三日?!
怎麼可能!
腦子似乎有什麼畫面閃過,可姜纓來不及細細迴響,眼看自己的匕首就要劃開祁淮墨脖頸,她連忙想收刀,卻還是在祁淮墨俊美得有些雌雄莫辨的臉上劃下一道血痕。
“你瘋了是不是?”
她一耳光扇在祁淮墨臉上:“本宮怎麼會做出這等事情!要殺你都易如反掌,我將你……”
“那公主的意思,就是不認賬了?”
祁淮墨寒聲打斷她,分明被她制住動彈不得,周身氣勢卻莫名讓姜纓有些發怵:“長公主的未央宮守衛森嚴,僅次於陛下的明德宮,我要如何闖進來?這些鞭痕,公主的長鞭乃是特製,難不成認不出來?”
“……”
姜纓壓在祁淮墨身上,腦瓜生疼。
說周國精心培養的死士能闖進來,她信,但說這個病弱的周國質子能闖進來……恐怕都接近不了未央宮宮門,就能被四周埋伏的暗衛拎走。
她怎麼會做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將他國病弱的質子關起來扒個精光抽鞭子?!
可對上那雙清凌凌的雙眼,姜纓心虛了。
“你且在此等着,待本宮查清是怎麼回事,再說如何處置。”
她故作鎮定的出了門想找暗衛詢問,豈料還沒走出宮殿,心腹雲姬便神色複雜的迎了上來。
“殿下,那祁少君……您是不打算放回去?”
雲姬的眼神在姜纓身上掃了掃,眼看四下無人,說話也不再避諱:“殿下,那祁少君雖然樣貌俊美,卻是個病秧子,您若是喜歡這樣的,不若我同阿雪去好生蒐羅幾位侍奉公主,他到底是大周皇子,這都關了三天了,萬一……”
姜纓崩潰了。
雲姬自幼便被父皇賜給她,雖說名義上是暗衛,卻比姐妹還要親近,斷然不會騙她。
所以她居然真的是將祁墨寒給擄進了暗室,還做了那種事情?!
她極力穩住心神,聲音裡的顫意卻出賣了她的慌張:“你們怎麼不攔着我?”
雲姬愣了:“屬下哪裡敢攔着殿下呢?何況殿下當時長鞭一甩,直接將祁少君抽暈了抓進未央宮,屬下從未見過殿下那樣,一時間也慌了,不過我和阿雪已經吩咐過,晚上不讓任何人靠近您的寢宮,不會暴露的。”
“……”
姜纓只覺得一道晴天霹靂落下。
“此事不可外傳,去太醫院找一些傷藥,還有那祛疤的玉顏膏,也一併帶過來。”
她扔下這句話,便如落荒而逃般轉身進了自己的寢殿,可聽着暗室裡粗重的喘息聲,她心裡更加不自在。
罷了,事已至此,便是想當不知道都不行!
姜纓索性破罐子破摔,再次走進暗室。
“祁少君,昨日之事,是本宮的不對,本宮會補償你。”
她看着祁淮墨那恨不得將她殺之後快的臉,斟酌一陣,放柔了語氣哄他:“我會安排太醫爲你整治,你想要什麼,儘可開口。”
祁淮墨臉上揚起譏嘲的笑:“那我要公主將我放回大周,助我登基稱帝,公主做得到嗎?”
姜纓冷下了臉:“本宮好生與祁少君談條件,祁少君卻想強人所難?”
她原本就是個冷心冷情的性子,也不在意虛名,祁淮墨想以此爲把柄威脅她,可就打錯算盤了。
“做不到,便不必誇下海口說什麼補償。”
祁淮墨冷冷看她一眼:“公主不再來招惹我,便是最好的補償,現在,放我走。”
姜纓眯了眯眼,看得出他眼中的抗拒和厭惡。
這種清高的人,想必也不會想要她所謂的補償,倒也省事。
她默不作聲的將祁淮墨手上繩子解開,看着男人穿好衣裳一瘸一拐走出殿門,太陽穴又是一陣痛。
她最近究竟怎麼了?似乎總忘記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