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領導讓秘書打電話給張廉忠:錢政加官復原職。
錢政加被抓後沒有送去勞改,一直在家待崗。張廉忠把他找去,傳達了省委領導的指示。錢政加高興地說:我看到報紙上八屆八中全會的報道,我就知道我可以出來爲黨重新工作了。前些日子給右派搞得烏煙瘴氣,左派受壓,我堅信我們黨是不會冤枉好人的。
張廉忠笑道:讓你受委屈了,我們黨不會讓爲黨忠誠工作的同志吃虧的。還是我們省委領導看得準哪,對前段時間的所謂糾左硬是頂住按兵不動,你看,風向這麼快就變了。
又可以爲黨好好大幹一場了。
是啊,今年糧食徵購時間緊任務重,我正需要你這樣的得力幹部。今年的徵購任務比去年高,但是工作比去年困難。去年糧食在公社手裡,下面沒辦法滿產私分,今年是三級所有隊爲基礎,農民又要滿產私分了。中央也看到這個問題,嚴令反滿產私分,明確要求“快收、快打、快購、快運”,“先國家,後集體”。我們肩上的擔子不輕哪。
張書記,你放心吧,我保證完成任務。
好,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你說吧,想到哪個公社?我給調整。
我還是那句話,哪裡跌倒哪裡起來,讓我回上溪吧。
這樣也好,省得調整,而且那裡民風刁蠻,只有你這樣的幹部去我才放心。可是……那裡農民對你有怨氣。
放心吧,張書記,我鎮得住,那裡我有基礎,有一幫人的。
那就好。
錢政加要求回上溪是爲了報復。這次是上溪人把他告下臺的,聽說他抓走時,各村都有人放鞭炮,敲鑼打鼓,這些都讓他心裡充滿了仇恨。在閒居的這段時間裡,他日夜都在想報仇的事,他咬牙切齒地發誓:上溪人都不是好東西,只要有機會,就要整死他們!
那封告狀信由省委轉給縣委後,張書記給他看過,上面字跡稚嫩,文句不通,但是裡面條理清晰,句句說中要害,一般農民沒這個水平。是誰寫的呢?他沒看信,首先懷疑是餘賽君寫的,但看到信後就否決了這個念頭。可是誰有這樣的水平呢?難道是餘賽君故意裝的?不可能,這個沒這個心機。在上溪,文化上有水平的人很多,但從信的內容看,此人在政治上也有水平,除了餘賽君,在文化和政治上都有水平的人不多。難道是龔德興?真正具有這個水平的只有他了。如果是他,該怎麼整他呢?
不知爲何,對龔德興他心存怯意,此人是個賭徒,武功高強,敢作敢爲,惹急了什麼事都幹得出。赤腳的不怕穿鞋的,他現在是個一無所有的農民,沒有任何忌憚,而且他在棗溪有基礎有威信,不好惹。也有可能是餘賽君和龔德興合夥乾的。柿子撿軟的捏,那就整餘賽君!這個女人,早該整她了!上次就是給她告下臺的,可是重新上臺後一直工作很忙,騰不出精力對付她,這次新賬舊賬一起算!
可是現在糧食徵購任務很重很急,只能先做好工作,整人的事暫且放一放。可是來上溪前,錢政加疏忽了一點:公社的軍事組織在他離任後已經不復存在了。這等於說,他原來那得心應手的近衛軍也沒了。沒了打手,還怎麼工作呢?他思量再三,決定把這些人找回來,給一個新的名目,叫交售愛國糧應急小分隊。他現在非常明白,上面只要你把糧食收上來就行,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三級所有,隊爲基礎”了,公社不能直接調用生產隊的錢、糧食和物資,他們的報酬怎麼辦呢?錢政加很快想出了辦法:讓他們到各自生產隊記工分。他們每天工作每天有工分,工分只會比別人多,爲黨辛勤工作,當然不能讓他們吃虧。
錢政加緊急召開了全社三級幹部大會,部署糧食徵購工作。他在大會上洋洋得意地說:
我錢政加又回來了!我錢政加是不可能被階級敵人打倒的!我勤勤懇懇爲黨工作並且工作出色,地主富農右派右傾分子等階級敵人,對我恨得要死怕得要命,千方百計攻擊我誣陷我,到處誣告我,但他們只是狂犬吠日,以卵擊石,無損我的一根汗毛。我真金不怕火煉,身正不怕影子歪,事實雄辯地證明,我是正直無私的員,是頂天立地的革命幹部!我向縣委要求回上溪工作,就是想看看一小撮跳樑小醜究竟有多大伎倆!我希望他們統統跳出來,我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上級已經下達了今年的糧食徵購任務,比去年增加了一些。你們靜一靜!下面不要議論,不要叫窮叫苦!我相信各生產隊都有這個能力,多買愛國糧,就是多支援國家建設,爲大躍進作貢獻,這是很光榮的,我們應該爲此感到自豪。今年的徵購任務要快收、快打、快購、快運,先國家,後集體,收割後直接送糧站,不能在生產隊裡過夜。在座的都是責任人,我在這裡宣佈,今年糧食任務一斤不能少!少一斤就要追究相關幹部的責任。如果階級敵人破壞徵購工作,我們將進行最嚴厲的打擊,決不手軟!我也警告各位,不要上階級敵人的當,不要與黨和人民爲敵,誰敢滿產私分就對誰不客氣,就要實行無產階級專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