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穆流年問的隨意,脣角的弧度挑起,笑容開始蔓延。
“嗯。”淺夏點點頭,略有些蒼白的臉上,卻是難掩其得意。
“來。”穆流年扶着淺夏坐下,方青朔正好親自端了剛剛燉好的血燕過來了。
“先別說話,趁熱把這個吃了。”
淺夏也不推拒,伸手拿了小匙在那燉盅裡輕輕地攪動了幾下後,開始慢慢地吃着。
因爲有些燙,淺夏吃的很慢,穆流年也不催她,一直就是用有些癡『迷』的眸光看着她,生怕錯過了她的每一個咀嚼的細節。彷彿她吃東西的樣子,都比外頭的鶯歌燕舞要美上數倍一般。
終於,看着淺夏將那盅血燕吃的一絲不剩,穆流年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青朔,今晚我們就在這裡用膳了,記得要煲好雞湯。”
“是,主子放心,屬下明白。”
淺夏的眉峰微挑了挑,不知是不是因爲剛剛的血燕吃的有些熱,小臉兒上已是有了幾分的紅潤之『色』。
“如何?可有收穫?”
“這個牡丹果然是不簡單。從她那裡我知道,桑丘子赫未來的正室夫人,應該就是任家的嫡出小姐,換言之,就是桑丘子赫的表妹。”
“這很正常,聯姻嘛,不過也就是爲了能將他們的利益捆綁地更結實一些罷了。”
淺夏搖搖頭,“這位任小姐的出身雖然是還算不錯,可是『性』子綿軟,當是位好欺負的主兒。你說,桑丘子赫既然是一心想要成爲桑丘家族的家主,爲何會爲自己選了這樣的一門親事?任家的姑娘雖然是不太多,可也沒有必要非得挑一個如此軟弱的姑娘吧?”
“這話倒是有理,但凡是當家主母的,哪一個不是行事幹練,手段非常?桑丘子赫怎麼可能會爲自己選了這樣的一位姑娘做妻子?難不成?”
雲長安的話未說完,便看到兩道含笑地目光『射』了過來,心裡頭激靈一下子,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任家的哪位小姐?”穆流年笑問道。
“嫡出三小姐,閨名玉嬌。”
穆流年點點頭,“找人盯着那個任玉嬌,再讓人將其所有的身家背景詳查一遍。重點是她的外祖一家,還有她本人曾與什麼人有來往?”
“是,主子。”
似乎是聽到了一道風聲,自始至終未曾看到人影,可是淺夏知道,此刻,定然已經有人前往了任家本家兒了。
“桑丘子赫的心計極深,牡丹姑娘這裡,怕是再套不出更多的話了。畢竟她是女子,桑丘子赫再寵愛她,也不可能會真的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淺夏有些遺憾道。
“那這次桑丘子睿遇襲,甚至是中毒,可與桑丘子赫有關?”
“牡丹對此並不知情,不過,隱約看來,不是桑丘子赫動的手。”
“不是他?難道在安陽城還有一股暗勢力?”雲長安有些頭疼了起來,開始有那麼一點點地後悔,跟着淺夏一起來安陽城了。
“如果我是桑丘子赫,也絕對不會選在了這個時候動手,時機不對!畢竟,桑丘子睿纔在安陽城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外人雖然是不清楚,可是桑丘子赫能不知道是出自誰的手筆?這會兒對他下手,豈不是引火燒身?”
穆流年的分析得到了淺夏的認同,“我也認爲不是他。桑丘子赫還沒有那麼蠢。看來,我們在安陽城,這回可是有的待了。”
“不急,該知道的,我們也算是知道了,接下來,也得看看桑丘子睿的本事纔對!到底也是名滿天下的公子,被人重傷下毒,此等的奇恥大辱,我可不認爲他會就這樣好脾氣地給忍了下來。”
誠如穆流年所料,桑丘子睿人才勉強能自己在牀上半坐起來了,便已經開始佈署了。
桑丘家的老太爺對這件事亦是十分看重,雖然他惱怒於有人如此對桑丘子睿出手,可是他很確定,這個人定然不會是自己的大孫兒。
“祖父放心,傷我之人,我必十倍還之。”桑丘子睿輕喘了一聲後,語氣堅定道。
老太爺伸手捋了援白花花的鬍子,上身略有些前頃,“這次,應該不會是你大哥。”
“祖父放心,孫兒知道。”
桑丘弘此時也進了屋內,看到兒子正靠坐在了牀上,臉『色』一如他的頭髮,慘白如雪,當下便擰了擰眉。
老太爺知道這個兒子不是一個善於言辭之人,而且其心太軟,忍不住敲打了兩句。
“弘兒,子睿身邊的護衛還是太少了。縱然他自己的武功不弱,可是也架不住人多勢衆!更何況,誰也沒有想到,他們這一次,竟然是想出了這等的計策,先行刺了一次之後,反倒是讓我們的人掉以輕心了。總以爲對方短時間內不會再出手了,可是不想,卻是恰恰着了人家的道。”
“父親所言極是。睿兒以後出門,還是要多帶些人手纔好。”
“能將睿兒的行蹤『摸』地如此精準之人,顯然不會是外人。”老太爺見桑丘弘仍然是不開竅,忍不住再次提醒道。
桑丘弘的臉『色』白了白,看向了自己兒子的眼神裡,已是多了幾分的愧疚和無奈,最終都化做了一聲輕嘆,沉默許久。
老太爺見他如此,遂閉目不語,似乎是在等着他給自己一個答案,又似乎是在等着桑丘子睿能給出一個決定一般。
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僵硬,還有些尷尬,老太爺年紀雖大,可是身爲大家族多年的家主,身上的氣勢,定然是不弱,在愈漸沉悶的氣氛下,已是隱隱有了要爆發的跡象。
桑丘弘的眉緊了又緊,眼神試探了再試探,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父親,當年,到底是我對不起她。若不是因爲我一心想要嫡子先出生,也不會害她斷了子嗣。”
此話一出,桑丘子睿的眼睛輕輕一闔,那一瞬間,似乎是有了無數的失望閃過,原本的星輝之眸,此刻已是默然失『色』。
老太爺的手置於桌上,拳頭已是緊的咯吱作響,緊緊地抿着脣,瞪着自己的這個兒子。
“父親,無論如何,睿兒也是我的親子,更是我們桑丘家的棟樑之材,如今,他被人算計致傷,自然是要找出真兇。我雖然覺得虧欠於她,可是自認這麼多年來,對她已是極爲寬縱。況且,此次她竟然是將睿兒的行蹤透『露』了出去,無論如何,已是不能再原諒。如今,我已命人將其嚴加看管。如何處置,便等睿兒的主意吧。”
桑丘子睿的眉角挑了挑,脣角似乎是有些彎,再睜開眼睛時,眸底已是一片清明。
老太爺緊握的拳,募地鬆開,看向了桑丘弘的眼睛裡,這纔多了幾分的暖意,“可有問出什麼結果來?”
“回父親,是京城梅家。”
老太爺怒氣又起,“她何時竟是與梅家有了干係?”
“回父親,具體的,兒子也未曾問清楚,不過有一點,兒子可以確定,那便是睿兒,如今已成了梅家的眼中釘。而妹妹在宮裡頭?”
桑丘子睿此時已是完全地淡定了下來,“梅家的人越着急,說明了姑姑在宮裡頭的地位越爲穩固。他們找不到機會對姑姑和二皇子下手,自然就是要想法子,從我們桑丘家入手了。”
桑丘子睿的一席話,頓時就讓屋子裡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老太爺的眉眼隨即鬆開,點頭道,“睿兒所說不差,若是他們有本事對皇后和二皇子下手,也就不會挑我們這兒來下手了。看來,梅家是有些心急了。”
“祖父放心,此時,估計皇上已經收到了我被人重傷的消息。一來,是爲了讓皇上知道,所謂名滿天下的桑丘公子,也不過就是凡人一個,也會受傷流血,如此,也對我桑丘家稍有鬆懈,對姑姑和二皇子,自然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桑丘子睿輕咳了一聲,繼續道,“再則,皇上本就多疑,安陽城內,人人皆知我桑丘家族乃是百年世家,何人敢在此處生事?若是再有人加以引導,難保皇上不會懷疑到了梅家的頭上。”
老太爺的眉眼一下子就鬆緩了許多,脣角已是有了些許的笑意,“好!不愧是我桑丘家的子嗣,果然是思慮周密。想不到,你竟是已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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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孫兒的打算,就是無論傷我之人,是否是梅家的人,都要將他們給拖下水來,如今,也不過是歪打正着罷了。”
桑丘子睿說這話時,看向了桑丘弘的眼神裡,已是明顯多了幾分的信任,這個父親,還不至於爲了護着那個女人,就將自己的『性』命給交付出去。
總算也是自己沒有白白地敬重了他這麼多年了。
“那外頭關於雲家公子的流言?”桑丘弘想到了最近幾日外頭傳的熱鬧,莫不是也與這個兒子有關?
“既然是要將事情鬧大,自然是也要將雲家給扯上。偏巧他又是雲蒼璃的公子,只能說是上天佑我了!”
對於雲蒼璃,自然是極少有人知道其秘術師的身分的,可是桑丘家族的老太爺又怎麼會不知道?桑丘家未來的兩位家主,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世人以爲他一介書生,竟然是棄書從商,頗有微詞,對其褒貶不一,可是他們卻知道,什麼皇商?什麼閒差?統統都不過是一個掩飾的身分罷了!
皇上既想用他,又忌憚他的本事太大了!
可若是不用,又擔心會被別人給搶了去,若是殺了,又有些捨不得!更重要的是,當年雲老家主的扶持之恩,也容不得他這樣做!
這也是這些年,雲蒼璃選擇了隱匿於世的重要原因。
“雲家的身分有些特殊,如今,雲長安在安陽城的消息,皇上定然也就一併知道了。如此,倒也不錯!咱們雖然是利用了雲長安,可也等於是給皇上吃了一顆定心丸,雲家倒也能鬆一口氣。”
桑丘弘分析了一通,再看向了老太爺,“依兒子看,睿兒這麼做,既給了雲家臉面,同時,若是能說服雲家支持二皇子,也不失爲一着妙棋呀。”
送走了老太爺和桑丘弘,桑丘子睿的臉『色』陰沉了許多。
長風進來,垂手立於牀前,“公子,可要屬下再去審一審那劉氏?”
劉氏原是桑丘弘的一房妾室,出身也還算是不差,小官宦家的嫡女,比付氏晚進門一年。
當年這劉氏才一進門不久,便有了身孕,而當時付氏一直是未曾有好消息傳出,勳貴大家,自然是不想有嫡未出,庶先生的事情發生。
而且付氏出身名門,成親才一年,小妾便先有了喜訊,總歸不是什麼好事。若是將來再得了庶長子,豈非是更爲難以自處了?特別是桑丘弘還是桑丘家的繼承人,這樣的身分,自然是就更爲微妙一些了。
也因此,桑丘弘雖然是對劉氏有些寵愛,仍然還是狠了心腸,讓人給她灌了紅花。
不想卻是中間兒出了意外,以致這劉氏竟然是大出血,險些『性』命不保,更致使其再無爲人母的資格了。
桑丘弘得知此事,心中一時有愧,他本就心軟,再加上了劉氏雖爲小家碧玉,一直又是柔弱無依之態,自然是更讓他多了幾分的憐惜。
桑丘弘自此對她,倒也是格外的寵愛,雖不及對付氏那般看重,可是在其它的幾房妾室之中,十幾年來,她卻始終都是最得寵的一個。
近幾年來,劉氏一直是表面上敬重夫人,可暗地裡卻是沒少給夫人使絆子。而付氏也許是因爲心軟,也許是因爲這劉氏到底是不能再爲人母,心中覺得有些虧欠,對她也是忍讓有加,不想,卻是助長了她的氣焰。
“自然是要審。”桑丘子睿的眸底結起了一層寒冰,噝噝地往外冒着寒氣,“不僅僅是她,將她院子裡的所有人,一併都抓起來細細審問,一個也不許遺『露』。”
“是,公子。”長風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對劉氏,可能用刑?”
“有何不可?”桑丘子睿的脣邊浮上了一抹笑意,只是看起來有些涼薄,“這些年,因爲她斷了子嗣,可是沒少在父親的面前扮可憐。哼!若是果真傷心欲死,哪裡還有心情描眉畫脣?分明就是一個心機深沉之女,偏父親還將其視若珍寶。枉費了母親對他的一番心意。”
長風垂了眸子,這樣的話,如何敢接?
“行了,你下去吧,讓長平來見我。”桑丘子睿此時,哪裡還有剛纔老太爺他們在時的那般虛弱?整個人說話,雖不能說是中氣十足,可也是吐字清楚,沒有片刻的喘息。
“是,公子。”
長平是桑丘子睿的暗衛,當初桑丘子睿遇襲,若非是他,怕是當場就要斃命了。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長平一襲黑衣,一進來,便是低了頭,一臉恭敬。
“我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回公子,屬下已經追蹤了劉氏身邊的人,找到了梅家人在安陽城的秘密藏身之處,如今,已派人在暗中將其圍住了。”
“找個理由,把他們『逼』走,然後在半路上,做出他們遇到了劫匪的樣子。”
“是,公子。”跟隨了桑丘子睿多年,長平自然是明白這種事情該如何料理。“回公子,可還要再帶一個活口回來?”
“不必!當場詢問,『逼』出多少,便是多少了。”
“是,公子。屬下告退。”
桑丘子睿動了動身子,他自己傷的有多重,自己自然是心中有數的。血流了不少,而且傷口的位置也的確是有些危險,不過,關鍵時刻,他早已是護住了心脈。
他早就料到了會有人對他不利,一直都在等着對方出手,只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是出了如此高的一個計謀,先派了人來試探他的實力,再派人來真正的行刺,對方將他,看得還真是重呢!
更讓他覺得意外的是,對方竟然是無所不用其極,還在兵器上下了毒!
若非是自己提前護住了心脈,怕是那毒發攻心,到時候便是玉離子本人來了,也未必能救得了他!
想到這次歪打正着,竟然是將雲長安也捲了進來,這樣也好,至少,有了一個可以拉攏雲家的機會。
一想到了那雙濃黑如墨的眸子,桑丘子睿就有些恍惚了起來,那白『色』的面紗下,到底是生了一雙怎樣精緻柔美的臉,才能將那雙眸子映襯得宛若星璨呢?
長風再次進來時,便發現了主子似乎是想什麼想地很是出神。
“啓稟公子,京裡來消息了。您重傷的消息已經傳進宮裡,皇后和二皇子都是萬分心焦,二皇子已經請了旨,出京了。”
桑丘子睿的眸底一閃,淡淡一笑,“很好,記得要加派人手,一路保護,切記要讓他平安到達安陽城。”
“是,公子。”
“皇上可有什麼表示?”
“皇上也只是寬慰了皇后一番,聽說,又命二皇子帶了兩位御醫和一些補『藥』出行。另外,皇上昨日尋了個由頭,將大皇子在戶部的差使給免了。”
桑丘子睿的眉『毛』一挑,“這也算是一種態度了。如此,倒也不枉我演了這一出苦肉計了。”
“公子,請恕屬下大膽,您這一次,實在是太過冒險了。萬一那毒?”
“沒有萬一!成大事者,就必須要承擔更大的風險。沒有風險的事,便是做了,自然也是不會收到了我想要的效果。對外,將嘴巴閉嚴了,就說我仍然是重傷在身,下不得牀。”
“是,公子。”
當天晚上,淺夏幾人果然還是就宿在了牡丹苑。
倒不是因爲淺夏捨不得這裡的美景,亦非是穆流年的堅持,而是淺夏在半後晌在榻上熟睡了之後,一直到晚上將近亥時才醒。
自然也就誤了晚膳。
方青朔一聽到說是小姐醒了,立馬就讓人送了精緻的飯菜過來,當然,裡頭少不了那一盅味道鮮美的雞湯了。
淺夏本是睡了那麼久,沒有什麼胃口,可是怎奈穆流年就在一旁看着她,倒是讓她沒辦法,只能是將湯喝了個乾淨。
對於這一點,雲長安一直是很佩服穆流年的。
淺夏吃東西挑食,這在鳳凰山是出了名的。她不想吃的東西,便是讓她餓上三日,她也是不吃,執拗地很!爲了這個,父親和海爺爺可是沒少想法子,可最終都是無果。
偏偏這丫頭一遇上了穆流年,就一點兒法子沒有!
淺夏挑食,而且大多數時候的挑食,是看心情的。
心情好了,便吃地多一些,心情不好,幾乎就是一口湯也不肯喝的。她倒不是真的對什麼東西很忌口,吃東西全憑當時的心情和喜好。這一點,一直都是讓大家很頭疼。
總算是吃好了,穆流年便帶着淺夏往後頭去了。
雲長安一路跟着,這才注意到,這牡丹苑的後身,竟然是一處民宅!
“這是去年我讓青朔買下的,爲的就是能給自己一處安靜的地方小住。這裡很安全,放心住着便是。”
雲長安在那日救了桑丘子睿的時候,便一直在想着,是不是將他們的行蹤給泄『露』了?萬一再被人給盯上該如何是好?他倒是還好一些,畢竟有武傍身,可是妹妹卻是一點兒功夫也沒有的,萬一再?
想不到,其實穆流年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切,只不過是一直未曾說出來罷了。
小院兒很是安靜,與牡丹苑隔了一堵牆,還隔了一小片的竹林。微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倒是有了幾分絲竹之音了。
“我想,我知道我與桑丘子睿之間的糾葛了。”
淺夏看着那片竹林,聲音有些黯然。
“怎麼了?”
淺夏正『色』看向穆流年,“在五年前,我幫你解了噬心毒之後,我一連睡了三天,可是那三天裡,我卻是不停地,反覆地做着同一個夢。夢裡,有一大片很美的桃花,還有一名男子,我未曾看到過其樣貌的男子。”
穆流年此時只覺得自己的手指有些僵硬,渾身的氣血甚至是有了一種逆流的感覺,聲音亦是生硬到了極致,“同一個夢?”
淺夏點點頭,“同一個夢!每一次我都只能看到了他的一片月牙白的衣角,每一次,我都只能是看到了一雙金『色』的靴子。我甚至是看不到他的手,他的側臉,他的一個大概的模糊的輪廓!可是我就是知道,他是一名男子。”
雲長安是頭一次聽她說起這個,不免蹙眉,“會不會是有人用了什麼秘術,來控制了你的夢境?”
淺夏搖搖頭,“不會!我問過了舅舅,普天之下,還沒有人能有這個本事!況且當年,我才十歲,亦是未曾有過什麼奇遇,更未曾與何人有過交集。所以,應當就是我自己的問題。”
“海爺爺如何說?”雲長安不死心道。
“海爺爺只能說,這種事情,或許是與前世今生有關,或許是我那次透支了太多的體力和精力,所以纔會對我自己的大腦造成了傷害,反覆不斷地出現了幻覺。”
淺夏說到此處,淡淡一笑,“可是哥哥你是知道的,我自己就是一名使用幻術的高手,我自己是否置身於幻境,如何會不知道?”
穆流年有些困難地動了動自己的脖子,再很是費力地挪動了一下腳步,成了側立於淺夏的身前。
“淺淺,他與你的夢有關?”
雖然是很不希望這是真的,可是穆流年卻不得不問,關係到了他和她的將來,他就一定要問個清楚。
“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不過,昨天,就在昨天我的夢裡,再次出現了那個場景。這一次與以往不同,我看到了他!看到了雖然只是一個淺顯的影子,隱匿在了一團『迷』霧之中,我甚至是分不清楚何處是霧氣,何處是他的衣衫,可是我卻清楚地看到了一把青紙傘。”
“青紙傘?”
“一把青紙傘,雖然不是什麼稀罕之物,可是卻讓我有了一種極爲強烈的熟悉感!還有那支曲子,夢裡聽了無數遍,可是我一醒來,卻是怎麼也不能想起那支曲子的旋律。爲此我翻遍了清水灣,也未能如願。”
淺夏話音消散,三人同時靜立於原地,誰也不再出聲,穆流年甚至是能聽到了自己那萬分忐忑的心跳聲。
“所以呢?”穆流年的聲音就像是那瓷器破碎一般,清脆中透着幾分的無助,還有着濃濃地擔憂。那種感覺就像是伸出了手,卻握不住風一樣,讓他此生頭一次,讓他有了一種無力感和失控感。
淺夏的心底一顫,立時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話,對於穆流年來說,有些太過殘忍了。
“沒有什麼所以,我只是想要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與他之間,到底是有着怎樣的糾葛。”
穆流年的眸底有些浮光閃爍,“若是你們果真就是有着姻緣上的牽絆呢?若是如你所料,你們前世或許就是一雙有情人呢?”
沒有人知道此時,穆流年說出這番話來,心底有多麼的酸楚和苦澀。
雖然他不想如此,可是他卻畢竟要問個明白!自己在她的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那又如何?”淺夏抿脣一笑,一雙眉眼盈潤有澤,那細密且彎彎的眉『毛』,更是讓人想起了不遠處的細窄的竹葉,讓人感覺清新淡雅。
“過去的事,總歸就是過去了。我們既然是立於此生,自然就是說今生之事。若是人總是糾結於過往,如何才能安心?”
這算是她的態度?
穆流年有些驚異地看着她,很難想像出,她這樣的小姑娘,竟然是能將前生今世之事,看得這般透徹!難道就是因爲修習了秘術的原因?
其實,他哪裡知道淺夏心底的困『惑』和糾結?
淺夏前世雖然是在死前報了仇,可是在投毒成功之後得知,他們的背後,還有着更爲強大的一股勢力,最終,也算不得是真正地報了仇。
所幸,今生她的母親仍在,她甚至是還多了一位弟弟,若是今生能過得安好,前世之債,不理也罷!
只是爲何每當午夜夢迴,她還是會常常地夢到了自己對徐澤遠做下的那件事?即便是將他再度救了回來,仍然是覺得虧欠於他嗎?
“有些事,不到最後一步,誰也說不好。”雲長安突然就給出來了這麼一句。
話落,同時便迎來了一左一右兩束目光,一個疑『惑』,一個冷眼。
“我雖然是不知道夢裡的那個男子與桑丘子睿有什麼關係,可是我能確定一點,五年來,我的夢境未曾有過改變,可是在這裡,卻有了新一步的進展。或許是與我的重瞳有關,或許是與他有關。”
雲長安手扶着下巴,點點頭,“不錯!五年前,你是因爲一次『性』地運用了太大的精力,以致體力透支,這纔會昏睡不止。顯然是與你的重瞳有關。那麼這一次,又是因爲你對牡丹施了秘術纔會如此。妹妹,或許,等到你的秘術再進一步的時候,謎底便可解開了。”
淺夏淡淡一笑,有些落寞,“桑丘子睿,我很肯定那個人不是我想陪伴在其身側之人。只是……”
淺夏轉頭看向穆流年,有些自責,“對不起。我,若是不能將我心中的疑『惑』解開,我便不能給你任何的承諾。”
這是五年來,淺夏頭一次如此正視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
淺夏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事實上,我曾打定了主意,此生永不再嫁。只守着雲家,守着鳳凰山度過一生便可。”
穆流年的眉蹙了一下,沒有忽略掉,她剛剛所說的永不‘再嫁!她一介十五芳華的妙齡少女,何來再嫁之說?
“元初,你對我的心意,我若是說一點兒也未曾察覺,便實在是沒有良心了。這五年來,我在你身上學到了不少的東西,特別是關於你曾教我的讀心術和心理暗示,若非是有這些,我的秘術不可能會學習地那麼順利。只是,對你,我只能是感激。感情二字,太貴了,我要不起。”
太貴了?穆流年的呼吸一窒,“淺淺!”
“元初,我自認不是一個好人,當初你在允州看到我的心計,不是應該就清楚了?那個時候我才十歲,可時卻能心狠地算計自己的父親了,你說,我這樣的人,該有多壞?”
淺夏的眸底涌着濃濃的哀傷、自嘲,總之就是讓人覺得與她清秀雅緻的氣質格格不入。
“淺淺,我說過,無論是什麼樣的你,我就是喜歡!我知道你的心底裡頭藏了心事,我不會『逼』你,我只是想要好好地陪着你。”
淺夏搖搖頭,“你不懂。”
淺夏眸底已是一片黯然,是呀,他怎麼能懂?自己前世險些將徐澤遠害死,死後又是害得他爲了自己吐血大病一場,這樣的自己有什麼資格再去要求別人來善待自己?
今世既是與秘術有緣,倒不如學了海爺爺,一輩子只守着秘術,守着鳳凰山,倒是清靜。
“淺淺,你自己也說,這五年來我待你如何,你並非是一點兒感覺也沒有。那我問你,你對我可曾有一絲動心?”
淺夏一時怔住,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
雲長安不知何時已經退離了此處,細風輕輕撫『摸』着兩人的髮梢,穆流年的鬢角,不知何時,竟是沾上了一片竹葉,在那裡似落不落的樣子,讓淺夏看呆了眼。
突然心底就又升起了那麼一小團的希望,小的幾乎就是自己都感覺不到,可是隨着穆流年的俊顏,在她眼中的形象越來越清晰,那團小小的希望,似乎是在開始逐步地擴大。
“若是我告訴你,我此生的桃花不斷呢?”
穆流年挑挑眉,心道,這還用你說嗎?現在你的容貌都沒有被桑丘子睿看到,都已是引得他的覬覦了,若是將來再重返京城,還不知要引來多少的『色』狼呢?
“那又如何?”
穆流年對此卻是表現得渾不在意!
不就是桃花麼?長一朵,剪一朵,連花苞也不讓它長出來就是了。
淺夏有些意外,他竟然是能如此輕鬆地應對?
“若是我告訴你,我現在的心底,還藏了一個人呢?那個人,無論是這一世我是否嫁他,我都不可能會忘了他,你仍然願意麼?”
此時的淺夏沒有意識到,其實她已經被穆流年給悄然打動了!已經在按照他的軌跡來思慮一些問題了。至少,沒有再明確地表示,自己不想嫁人,只願孤獨終老了。
此時的淺夏是有些忐忑的,糾結的,前世她覺得自己對不起徐澤遠,是自己給徐澤遠帶來了災難和不安,若是此生自己能遠離他,相信他會過得極好!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覺得若是自己果真與穆流年在一起,會不會又太自私了?將自己前世的晦氣和黴運,會不會就帶給了穆流年?
她自己的嘴脣都是時而咬緊,時而鬆開,她不確定自己這麼做到底是不是對的,甚至是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不會給穆流年帶來了困擾?
話一出口,她自己就有些後悔了。
若是穆流年不願意呢?
她會不會失望?
若是穆流年願意呢?自己又果真能給他一個承諾麼?
就在她自己糾結難安之時,穆流年終於出聲了。
------題外話------
我提交這一章的時候,心中卻是感慨萬千。今日下午與幾位好友小坐,雖不是同齡,卻是自覺能說到一處。其中一位好友說到了情動處,竟然是潸然淚下。
她是一位全職媽媽,家庭主『婦』。數年來,爲了家庭,爲了孩子,犧牲良多。可是現在回過頭來,卻似乎是她爲這個家裡沒有做過任何的貢獻,原因無它,因爲她自結婚後,從未再有過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空間。當然,她的老公並未抱怨過什麼,反倒是覺得這樣挺好。可是她自己卻總說,似乎是在她的身上,已經找不到了自己。
聽她說完,我卻不知如何勸慰,只是突然想到,我還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能寫自己喜歡寫的故事,能有你們的支持,我何其有幸?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話,在這裡送給大家:你若盛開,幸福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