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過來的隊伍正是德莊的十三戶人家,在阮德的帶領下,晝行夜伏,跋涉整整七天,終於來到了尉遲縣。
“你們是哪裡來的?”徐沛跑上前問道。
阮德上前行禮道:“我們是歸德府楚丘縣德莊百姓,官府通知我們向內地遷徙,我們跋涉三百里,前來投奔尉遲縣。”
“可有官府的遷徙證明書!”
“有!有!”
阮德取出厚厚一迭遷徙證明書,安撫使張曉考慮周全,每戶人家都有一份遷徙證明書,包括一家幾口人,姓名關係等等都要寫清楚,接收方官府根據遷徙證明書接收移民,編戶入籍,然後再用遷徙證明書向安撫使司領取糧食補助和安置財政補助。
徐沛看了看證明,又看了看百餘人的隊伍,笑道:“一共十三戶人家,對吧!”
“正是!”
“來吧!你們先去大帳內休息吃飯,要上茅廁也有,然後給你們分配大帳,休整兩三天後,送伱們去新家。”
衆人把孩子和老人扶下大車,徐沛又喊道:“拿隨身的東西就行了,大大件物品分配大帳後再拿。”
衆人扶老攜幼向一頂大帳走去,那邊似乎在蒸饅頭,有人在向他們招手。
餘壽騎馬在一旁看着他們,這時,他的目光落在阮德身上,見此人長得如此雄壯魁梧,似乎是這羣百姓的首領,這個身材不去從軍可惜了。
這時,餘壽目光又落到阮德手中木棍上,這支木棍足足長一丈,比手腕略粗,他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再細看,頓時倒吸一口冷氣,這男子手中拿的竟然是一根鐵棍,起碼有六七十斤。
不僅如此,他左手拎着鐵棍,右手抱着小兒子,後背還揹着一個揹簍,裡面都是鐵匠的工具,至少有五六十斤,加起來快有一百五十斤了,居然還那麼輕鬆自如。
“那漢子,你叫什麼名字?”餘壽笑問道。
阮德回頭看了一眼餘壽,“老爺叫我嗎?”
餘壽點點頭,阮德連忙道:“小人叫做阮德,是名鐵匠。”
餘壽微微笑道:“你先去住下吧!”
阮德略略欠身,便帶着妻兒走了
吃完飯,休息了片刻,便開始分配大帳了,按照每家一頂大帳,如果人口太多,比如兄弟二人都成婚了,還沒有分家,那就分爲兩頂大帳,也會在這時進行分家。
下午,阮德正在大帳裡收拾他的鐵匠工具,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叫他,他快步走出大帳,卻見是上午那位官員。
阮德抱拳行禮道:“縣君找小人有事?”
餘壽微微笑問道:“阮壯士似乎會武藝?”
“父親傳過幾招拳腳,有幾斤笨力氣,談不上什麼武藝!”
餘壽指着旁邊一輛牛車笑道:“車上有一個磨盤,你能否試試,替我把它拿下牛車?”
阮德走上前,頓時嚇一跳,他沒見過這麼大的磨盤,足有四五百斤,不過他只是對磨盤的尺寸吃驚,並非是拿不動它,他雙臂用勁,把磨盤抱下牛車。
“大人,拿到哪裡去?”
“拿到廚房,你們吃飯的旁邊,阮壯士如果能把它舉過頭頂最好。”
阮德大喝一聲,將五百斤重的石磨舉過頭頂,向一百二十步外的廚房走去,所過之處,都引起衆人一片驚呼。
餘壽跟着在後面,他雖然不會武藝,不知道這樣的力氣算是什麼程度,但他心中還是十分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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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壽是縣尉,募兵也是他的士兵,這次西軍募兵八萬,河南路接到的募兵任務是兩萬人,再分解到各縣,尉遲縣分到的指標是兩百人。
兩百人不算多,餘壽已經招募到了,但他還缺一名統領這兩百人的都頭,這是真的軍隊都頭指標,算是給地方的一點好處。
其他各縣都是把這個都頭的機會讓給縣裡的親戚朋友,或者送給大戶豪門人家做人情,但餘壽卻很認真,不徇私情,他一定要找一個有本事的人當都頭。
但募兵出發時間只剩五天了,他還是找不到符合西軍標準的都頭,他這兩日心中焦慮萬分,不料今天他運氣來了。
今天餘壽正好看到了阮德,此人能舉五百斤走一百二十步,餘壽立刻意識到,這就是他要找的人,這也是阮德運氣不錯,遇到了唯纔是舉的餘壽。
阮德輕巧地將石磨放在磨盤上,餘壽笑道:“阮壯士這邊請,我給你說一件事。”
餘壽帶着阮德走到一旁,笑道:“我給你一個機會,你不用馬上拒絕,你可以回去考慮一下。”
阮德點點頭,“縣尉請說!”
他已經知道眼前這位官員是縣尉了,他當然不想隨便得罪。
“西軍正在招募軍隊,我們縣招募了兩百名士兵,但我缺一名統領他們的都頭,我需要有真本事的人,我覺得你挺合適,想讓你出任都頭。”
阮德沒有吭聲,他的兩個兒子還小,不想離開家。
餘壽又繼續道:“唯一不利就是可能會陣亡,可好處不少,西軍士兵一旦從軍,先給十貫錢的安家費,普通士兵給三十畝永業田,然後每個月有兩貫錢加一畝田軍俸,從軍一年就有十二畝地。
但這只是普通士兵,你是都頭,安家費就是三十貫,永業田是一百畝,每月俸祿是五貫錢加三畝地,縣裡還可以給你家人提供一座縣城裡的院子,一畝左右,如果要鄉下的房子,可以得兩畝地,而且不是說去從軍就不能回家了,西軍規定,所有將士一年有一個月的探親假期。”
西軍條件確實很優厚,阮德不由有些怦然心動,餘壽笑笑又道:“想想吧!尉遲縣的工錢可不高,釀酒工一天只能掙五十文,你一個月五貫錢的軍俸,足以讓妻兒過得很好了。”
阮德點點頭,“我要回去和妻子商量一下。”
“去吧!如果決定了,明天上午來縣衙找我。”
阮德的妻子王氏聽說丈夫想去從軍,半晌沒有吭聲。
阮德把妻子摟在懷中,低聲道:“你知道我爹爹年輕時在梁山水泊爲寇,一身武藝卻沒有機會報效國家,一生籍籍無名,這次是我的機會,西軍是靠本事出頭,不是靠裙帶關係,更不是靠溜鬚拍馬,我就想打拼一個功名,給兒子和子孫掙一筆家業,這也是父親臨終前的遺願。”
王氏抱住丈夫潸然淚下,“你走了,我們母子怎麼辦?”
“放心吧!我有一百貫安家費,然後每個月有五貫錢軍俸,都是直接給你,縣裡還會給我一座院子,不是租,是直接給我,你們母子三人就有安身之地,我還有一百畝上田,你把父母接來同住,岳父還能種地,把土地交給他耕種,家裡也就有照應了。”
“受點苦我不怕,我就怕你去打仗,若有三長兩短怎麼辦?”
阮德搖搖頭,“這個世道,並不是不上戰場就會安全,金兵殺來,一個會家破人亡,你忘記我五伯一家是怎麼死的嗎?大水淹來,一家人屍首全無,我去從軍,也是爲了保護你們母子平安,再說我每年還可以回來探親一個月,又不是一去不返。”
王氏抹去眼淚道:“夫君去吧!我會把兩個孩兒照顧好。”
“讓大郎去讀書,明白嗎?我有一百貫安家費,就足夠讓他進縣學堂讀書了。”
“我會讓孩兒讀書,如果房子寬裕,我想讓我兄長一家也住一起,這樣照顧更方便一些。”
“我知道了,你考慮得比我周全。”
阮德捧着妻子的臉笑道:“今晚讓兩個孩兒早點睡。”
王氏俏臉一紅,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