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主殿,位於風城最中心的一座高塔之上,是歷代領主議事和居住的地方。
但領主殿卻極少會見到大領主的身影,因爲比起待在這裡,他們更喜歡四處遊蕩,來來回回的去看看這個臣服在自己腳下的大千世界。
風墨舞也不例外,從她成爲第三領域的新人大領主之後,就只有交待要事,或者是被四大家族的長老們齊齊召喚之時,纔會來到領主殿。
而今日,便是又收到了四大家族的召喚,風墨舞現身領主殿。
她來到之時,四大家族的四位大長老早就已經戰戰兢兢的等在了這裡。
他們知道接下來的將是一場戰鬥,生死難料,稍有不慎,四大家族長久以來的基業就將毀於一旦,如果可以選擇,這四個人都不願意去選擇與風墨舞爲敵。
“你們突然召集在這裡,又要我趕回,究竟是有何要事?”風墨舞依舊是那一襲紅衣,站在月光照射之下的大殿裡,精緻的臉龐上帶着孤傲的表情,不可一世。
她一說話,四位長老相視一眼,而後,忽的閃身退下。
從頭到尾竟然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們行動突然而又快速,不過是一個呼吸間,就已經退出了大殿,頓時,這座恢弘的大殿之中,就只剩下風墨舞一人,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風墨舞見到四人如此舉動,意識到自己被欺騙,當即就是大怒:“你們四個好大的膽子!是不想要這條老命了嗎?”
這麼怒吼了一聲過後,她又立即就是察覺出來不對勁,稍稍一想,隨後氣焰收起,目光冷冷的掃視着漆黑之中的大殿之門,就對着那個位置,不帶一絲感情的開口道:“雲千月,該不會是你來了吧?”
這話音一落,一道輕輕地聲音從暗處傳來。
像是輕蔑的笑,又像是無奈的嘆氣。
接着,雲千月便從暗處走出,一邊走,一邊神情悠然的迴應說着:“不錯,是我,我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哦?你找我?雲千月,我該佩服你的膽量嗎?你這是自信主動出現在我的面前之後,還能夠活着離開這裡嗎?”風墨舞這麼說着,忽然對着雲千月笑了起來,笑的極爲輕蔑。她此刻看着雲千月,就好像是看着一個死人一般。
上次她們雖然交過手,但千月並未顯露自己真正的實力。
也難怪,她進階速度一向可怕,風墨舞再是瞭解,也想不到,雲千月竟然已經擁有聖王實力,與她不相上下了。
何況,千月還是玄功和幻術雙修,究竟誰更強一些,還有待觀摩。
聽到風墨舞這輕蔑的話語,千月臉上平靜如斯,完全不見被激怒的痕跡。
她也不看風墨舞,只是微微低着頭,看起來好像是在思考,也好像是不敢去看風墨舞,再或者,是不願意去看。
一直到風墨舞那陣有些瘋狂的笑聲消停之後,千月纔是淡淡的開口道:“你行蹤不定,我只好找四位大長老將你請來,爲的,乃是今日要與你一戰,戰至其中一方無法再戰爲止!”
戰字一出,那種淡然的語調,立即帶上了鏗鏘之力,令風墨舞臉上的笑容不自覺的漸漸斂去。
“戰?就憑你?”風墨舞收斂臉上的狂笑,盯視着雲千月,雙眼宛如浸染了世間最狠毒的毒藥一般,恨不得撕了雲千月。
可雲千月對她這般輕慢狠毒的態度,根本就毫不放在心上。
確定風墨舞聽到之後,她纔是緩緩地擡起頭,冰冷逼人的視線挪到了風墨舞的身上,兩道眼神交涉,風墨舞竟然感覺到雲千月的眼神,有種連她都無法瞭解的可怕。
“怎麼?你不敢?”千月脣角輕掀,平靜的挑釁。
在聽着這挑釁之言,風墨舞陡然身形一揚,飛在高處睥睨着千月:“這天下還從未有我風墨舞不敢做之事!”
話音一落,紅袖一招,強勢幻術大招即朝着千月猛攻而去!
這不打一聲招呼的開戰,反倒和了千月的胃口,她身形速退,遊刃有餘的將風墨舞的大招紛紛踩在足尖之下,一直退到了大殿的另一邊,與風墨舞各據一個角落,無聲對峙着。
兩人皆是功底深厚,風墨舞實力蜚然,千月也絲毫不差。
轟隆隆!
對戰一開始,便見到足可毀天滅地的幻術大招衝着對方擊飛而去,幾下交手過後,華麗的領主大殿,房頂已然是破了五六個大大的窟窿!
兩人就這麼沉默的交戰,誰也不退,誰也不讓,就在這領主大殿之中,用最直接的方式比拼實力。
從月升至月落,從白天至黑夜,兩人戰,戰了三天三夜仍舊是分不出勝負來,仍舊是誰也不能將誰打的如同踐踏螻蟻那般踩在自己的腳下。
只不過,兩相對比之下,風墨舞那一襲紅衣破了不少的洞,而千月一身鵝黃長衫,卻依舊整潔,儀表絲毫不亂。
此時,又是到了夜晚,又是明月高懸。
領主大殿之中根本就不需要燭火點亮黑暗,那清冷的月光和時不時閃動出來的華麗耀眼的招式,便足以照亮一切。
風墨舞喘着氣,雙眼惡毒的盯視着始終與她保持十尺之外距離的雲千月。
爲什麼雲千月不喘氣?三天三夜了爲什麼她一點也不覺得疲憊?爲什麼她始終是這般優雅乾淨的樣子?
一下大招擊出,千月掌心流線又令風墨舞的紅衣燒破了一個洞。
“這麼多年了,你老了,速度也慢了。”許久都沒有交流,此時,千月忽然淡淡的開口。
然而這一開口,就是輕嘲。
風墨舞覺得自己有些受不了雲千月所說出的事實。
雲千月連二十歲都不到,而她卻已經擁有一千多年的壽命。
人總是會隕滅的,活得越長久,的確是會變得越強大,但也會慢慢的走向隕滅的那一天。
但是,隕滅嗎?她才活了一千多年啊!一千多年的時間,就要開始走向隕滅嗎?
風昊天不是擁有一萬多年的壽命嗎?爲什麼他越來越年輕了?
噢,對了,想起來了。千年之前,是她親手設計風昊天,當時以爲風昊天死了,一千年之後他再次出現,竟然是重生……竟然又重新擁有了生命。
這樣來說,那豈不是可以再活一次?和雲千月一樣,再次擁有長久的人生?
“我還未老……我這一張臉,還和從前一樣年輕!”風墨舞縮在大殿的另一頭,滿心都是不甘心。
她想要與歲月相爭!
“還不明白嗎?麪皮可以永遠不老,但你的一顆心,早就蒼老到枯竭,它不會有任何的感情,失去了真誠、憐憫、愛心,只餘下了令這顆心越來越千瘡百孔的恨意!恨意,是一把劍,你每恨一個人,它就在你的心上毫不留情的戳開一個洞!也許到你隕滅的那一天,你依舊是這副年輕的模樣,但到了那時,你的心將會比枯木都要蒼老!”千月浮在大殿的一邊,卻是悄無聲息的移動着,漸漸地到了大殿的最中央。
這一番話,竟是令風墨舞無言可駁。
良久以後,她纔是聲音顫抖的說着:“人不要太多的感情,擁有實力,就可以湮滅這世間一切的感情!”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狠狠地看向雲千月,破爛的紅衣繚亂,一下縱身飛起便是癲狂的大笑:“你與你師父墨無止之間的師徒情義,現在還有嗎?哈哈哈哈哈……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因爲,那脆弱可悲的感情,已經被我親手毀掉!墨無止是假的,你的師徒情義是假的,到了最後,這感情是假的!假的!也被我毀掉了!你難過嗎?你傷心嗎!”
風墨舞整個人已經是瘋狂了。
這笑聲聽起來真可悲,可悲的是她自己。
又是一直耐心的等到這笑聲結束之後,千月纔是緩緩地嘆了一口氣。
她倏然之間抽出一口劍,月光之下挑出幾朵銀色的劍花,起勢竟然是無止劍法。
墨無止交給她的無止劍法。
風墨舞一看到那幾朵劍花和那個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劍法起勢,陷入狂潮的神色突然寧靜了下來,她盯着雲千月手中的那口劍,一眼也不眨。
“其實,我有多麼的不願意提起墨無止……可是,你卻非要拿他說事……”千月說着,又是幾朵絢爛的劍花挑出,她平靜的看着風墨舞,脣角動了動,“熟悉嗎?師父,這是你教給我的無止劍法啊。”
師父……
風墨舞聽到這個稱謂,心中陡然生出千百種滋味,其中一種,竟是溫暖、緬懷。
“還記得當初在帝國學院的門口,是你收我做徒弟,又帶我去了幻劍師分學院。第一天裡,你對我和大師兄說,歡迎我們兩人來到神幻學院的幻劍師分院,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分院院長、系主任、班主任、導師、宿舍管理員、餐飲師……師父做的飯很香很好吃,師父喜歡種花種菜飲茶,師父愛乾淨,師父的神情永遠都是溫和的。”雲千月語調沉靜的就好像靜默落下的雪一般,一片一片紛紛揚揚的灑落大地,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已經覆蓋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