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李推官根本不在乎呂端的咆哮。
衙役們聽到了李推官的命令,開始對呂端行刑。
呂端卻一點兒也不在乎打在他身上板子的疼痛。
他一直在關注着綠柳。
因爲他已經感覺到,綠柳再被打下去,可能會死。
他想到了自己剛纔信誓旦旦的保證了綠柳不會有事兒的。
心裡慚愧萬分。
他已經很肯定,眼前的這一幕,肯定不是楊七爲他設的局。
因爲綠柳身上的傷勢做不得假。
“啪!”
“啪!”
“……”
板子一下下落下,綠柳腦袋越垂越低。
呂端心裡的愧疚越來越深。
“噗~”
綠柳嘴裡噴出了一口逆血,她頭顱僵硬的別過頭,看向了呂端。
“老……老爺……你……你……騙我……”
說完了這句話,她的腦袋垂了下去。
呂端腦子裡一嗡,愣在了那兒。
死了?
衙役走到了綠柳面前,用手指探了一下綠柳鼻息,拱手對李推官道:“大人,她熬不住刑,已經死了。”
李推官冷哼了一聲,擺了擺手,“拖出去喂狗!”
呂端面目猙獰的嘶吼,“狗官!”
李推官眯着眼,掃了呂端一眼,冷哼道:“對本官不敬,給我狠狠的打。”
“啪啪啪!”
板子一下下落下,呂端熬不住刑,暈了過去。
衙役們仔細檢查過了呂端的狀態以後,對李推官拱手道:“大人,人暈了。”
李推官移步到了呂端面前,仔細觀看了一番。
他擡頭,衝着衙役們吩咐道:“把人弄到牢房裡去。”
衙役們點點頭,架着暈厥的呂端,去往了牢房。
呂端一走,李推官衝着大堂後衙方向拱手,道:“虎侯,事情辦妥了。”
楊七一身白衣,從後衙走了出來,彭湃緊跟在他身後。
楊七滿意的點點頭,“差事辦的不錯,就是演的有點浮誇,下次要注意。”
“下官明白。”
李推官獻媚的點頭。
彭湃走到了綠柳面前,踹了綠柳一腳,道:“事兒成了,別演了。”
綠柳泚溜一下從刑凳上爬起來,單膝跪地,對楊七施禮。
“卑職見過虎侯。”
楊七踱步到了綠柳身前,圍着綠柳轉了一圈,望着綠柳血糊糊的背影,感慨道:“這一次委屈你了。”
綠柳搖頭道:“不委屈,卑職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衙役們都是刑訊的好手,別看把卑職打的皮開肉綻的,其實都是一些皮外傷。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楊七長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終究是一個女兒家,背上的外傷即便是好了,也會留疤。這對你不公平。”
綠柳恭敬道:“卑職是火山衛的人,卑職的命都是虎侯您的。”
“下去吧!以後也別出去跑了,就留在府裡辦差吧。”
“多謝虎侯!”
綠柳一走,楊七轉頭對李推官道:“好好招待呂端。”
“虎侯放心,下官早已準備好了一切。”
……
牢房。
呂端恍惚間,清醒了過來。
然後就感覺到了背部一陣刺痛。
他睜開眼,猛然坐起身,驚叫道:“綠柳?!”
呂端不顧背上的疼痛,撲到牢房的欄杆前大喊大叫。
“我要見楊延嗣!我要見楊延嗣!”
“別叫了……”
一聲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呂端的呼喊。
呂端根本沒有理會他,依舊在喊叫。
那聲音惱怒的道:“你叫破了喉嚨也沒有用,得罪了李閻王,就乖乖在這裡等死吧。”
呂端叫了半晌,叫累了才癱坐在了地上。
精神一放鬆,背後的劇痛就襲上了心頭。
呂端疼的呲牙咧嘴。
他咬牙忍着痛,自責的低吼着,“綠柳,是我呂端害死了你!是我呂端害死了你!”
一個披頭散髮的人,在這個時候接近了呂端。
“說說,你是怎麼得罪李閻王的?”
呂端猛然看向他,雙眼赤紅的問,“你是得罪了他,被抓進來的?”
披頭散髮的人譏笑道:“這裡面,誰又不是呢?”
一瞬間,從黑暗的牢房裡,顯現出了七八個人。
他們或多或少,都有傷勢在身。
一個個看着呂端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呂端望着這些人,瞳孔驟然縮小,“姓李的害了這麼多人?”
披頭散髮的人搖頭道:“以前更多,死了好幾批了……”
“那就沒人管?”
“誰管?自從大同府沒了知府,李閻王就是大同府一霸。誰敢管他?”
呂端沉聲問道:“楊延嗣不管?”
“虎侯?”
披頭散髮的人譏笑道:“西北四府的政務,虎侯已經交給了寇大人。眼下西北諸多事物,都壓在寇大人身上,他怎麼可能管得過來。”
呂端咬着牙,“難道就任由那狗官胡作非爲?”
披頭散髮的人嘆了一口氣,無奈道:“誰讓虎侯手下的文官太少呢?就是因爲太少,才助長了這羣狗官的野心。
大同府已經算好了,東晟府更不堪。那是成批成批的被害死。”
呂端憤恨的道:“只要讓我出去,我一定要找楊延嗣問清楚此事,爲綠柳伸冤。讓那個狗官不得好死。”
“你認識虎侯?”
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圍了上來。
呂端點點頭。
頓時衆人大喜,有人開口道:“那你能不能找虎侯幫我們伸冤?”
呂端愣了愣,自嘲道:“我如今身在牢獄,如何出去幫你們伸冤?”
“你要真能幫我們伸冤,我們想辦法幫你逃出去。”
披頭散髮的人滿懷希望的看着呂端。
呂端愕然道:“你們有辦法逃出去?”
披頭散髮的人說道:“沒有辦法!”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我們可以想辦法。”
呂端剛聽到能逃出去,還激動了一下。
不過他聽了披頭散髮的人最後一句話以後,就不抱希望了。
大牢是什麼地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裡面的人想逃出去,很難。
不過,呂端忘不了死在他面前的綠柳,所以他準備嘗試一下。
呂端鄭重的對他們道:“你們要是真有辦法幫我逃出去,我一定會找虎侯幫你們伸冤。”
得到了呂端的承諾。
一牢的人開始湊在一起,商量越獄的計劃。
其實,呂端也可以不冒險的。
因爲他相信,一旦知道了他不見了,楊七一定會派出人馬尋找他的。
但是,他心裡又有一點擔憂。
他害怕那個狗官狗急跳牆,殺了他,來一個毀屍滅跡。
呂端也是從基層官員的位置上爬上去的,他甚至基層官員有多心黑、手段有多毒辣。
呂端在牢裡一待就是三天。
呂端感覺度日如年。
而就在這三天,和他同牢獄的人,商量出了一個完美的逃獄計劃。
是夜。
呂端所在的牢房傳出的聲嘶力竭的喊叫聲。
牢房裡負責看守的衙役,在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
他們就看到一羣的犯人圍在一起,控制着一個披頭散髮的人。
“怎麼回事?”
衙役們隔着牢門發問。
犯人們大聲的迴應。
“大人,他瘋了,在吃自己的肉……”
牢房裡的犯人瘋了很正常,可是吃自己的肉,那就有點變態了,必須儘快處理。
衙役們眉心一凝,迅速的打開了牢門進入到了牢房,然後湊到了披頭散髮的人面前。
“噗!”
突然,躺在地上的披頭散髮的人張嘴吐出了一口污水,然後趁着衙役眼神模糊的時候,一羣人撲了上去。
兩個衙役瞬間被制服。
“快走!”
披頭散髮的人衝着躲在一邊的呂端大聲的喊叫。
呂端重重的點了點頭,轉身披着一身爛衣服就往外跑。
陪着他往外跑的還有四個壯漢。
“啊!”
五個人剛跑出了牢房,就聽到了牢房裡傳出一聲慘叫。
呂端明顯可以聽出來,那是披頭散髮的那個人的慘叫聲。
呂端忍住了不讓自己回頭,快速的往牢房外跑去。
跑到了牢房大門口,四個壯漢率先衝出,和守衛在大門口的兩個衙役搏鬥在了一起。
呂端清楚的看到一個壯漢被獄卒的長刀劈砍在了身上,鮮血噴涌而出。
呂端整個人都愣住了。
那壯漢在死之前,衝着呂端大聲喊叫,“快走!別讓我們死了,身上也揹着污名。下了黃泉,沒臉去面對祖宗。”
呂端淚水一下子奔了出來,他一邊流着淚,一邊往外跑。
跑出了牢房以後,他就聽到了三聲慘叫。
呂端咬着牙,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他聽到了身後有追兵的聲音,就躲在了府衙後一個髒破的巷子。
然後他就看到一羣衙役們呼嘯而過。
呂端心頭駭然。
他在髒破的巷子裡躲了很久。
直到外面聽不到衙役們的呼喊聲以後,他悄悄的走了出來。
瞅準了去楊府的方向以後,呂端快速的奔向了楊府。
呂端奔到楊府門口的時候,整個人都快虛脫了。
但是他不敢休息。
“砰砰砰!”
他奮力的瞧着楊府的大門。
大門被打開,守門人看到了呂端,嚇了一跳。
“你是誰?深更半夜的跑到楊府,想幹什麼?”
呂端的模樣髒兮兮的,加上天黑,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呂端衝上前,一把抓住了守門人的胳膊,大喊道:“我是呂端,我要見楊延嗣!”
守門人聞言大驚,“你是呂大人?我們侯爺找了你三天了。”
“快快隨我進府!”
守門人把呂端帶進了楊府。
安置好了呂端以後,就派人去通知楊七。
沒一會兒,楊七就聞訊而來。
見到了呂端,楊七嚇了一跳,“易直兄,你這是怎麼了?”
呂端看到了楊七,像是看到了救星,他撲到楊七身前,拽着楊七就往外走。
“易直兄,你這是做什麼?”
楊七被呂端拽着,驚愕道。
呂端焦急的喊道:“來不及了!快隨我去救人!”
“救人?”
楊七一愣,眉頭一立,凝重道:“有人對易直兄不利?”
“彭湃,給我點齊兵馬,隨我出府,我倒是要看看,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楊七一聲怒吼,震的楊府都要跟着抖三抖。
少頃,楊七率領着三百人,在呂端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的殺進了大同府衙。
路上,呂端已經把他在大同府衙內的遭遇,以及大同府衙的李推官草菅人命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訴了楊七。
“嘭!”
彭湃帶人撞開了府衙大門,楊七和呂端一起進入到了府衙內。
李推官聽見了動靜,從府衙後堂匆匆趕了出來。
見到了氣勢洶洶的楊七,他大驚失色。
“下官李毅,參見虎侯。”
楊七大馬金刀的坐在大堂上,目光冰冷的盯着李毅,低喝道:“李毅,你可知罪?”
李毅一臉懵懂的看着楊七。
“下官何罪之有?”
“哼!”
楊七冷哼了一聲,對他身旁看着李毅咬牙切齒的呂端道:“易直兄,由你問他,有本侯在,我看看誰敢草菅人命。”
有楊七坐鎮,呂端信心十足,他厲聲喝問李毅。
“李毅,三日前,就在這堂上,你斷馬寡婦一案,本官帶着人證上堂作證。你不僅扣押毆打了本官,還當堂打死了證人。
你又將本官拘押在牢房之內,扣押了三日。
多虧一羣義士幫助本官逃出了牢房。
以上種種,你認不認?”
李毅一臉尷尬的衝着楊七拱了拱手,瞥了呂端一眼,好笑道:“侯爺,此人是說書的吧?”
楊七瞪眼。
“放肆!”
李毅收回了手,憨厚的道:“侯爺,李毅承蒙您的提拔,擔任這大同府推官。自上任以來,一直兢兢業業,從無半點差錯。這位大人口中說的那些事兒,純屬子虛烏有,下官從未做過。”
呂端厲聲道:“你還敢抵賴?本官說的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本官親眼目睹,豈能有假?”
“李毅?!”
楊七低吼。
李毅看着楊七,臉色一沉,“侯爺,下官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侯爺爲何要如此幫着外人,爲難下官。下官就算再不濟,也知道捉賊拿髒這句話。
沒有證據,一個外人如此攀咬下官,侯爺您聽之任之,夥同這個外人一起逼壓下官,下官不服。
此事若是傳遍西北四府,四府內的官員,如何看待侯爺?”
“這……”
楊七有些爲難了,他看向了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