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森明菜抱着小孩回到客廳,巖橋慎一和成田寬之,默契地打住了這個話題。成田寬之切換到親切模式,和這個初次見面的嬰兒打招呼。
如此浮誇的一本正經,倒是很符合他那種熱情的客氣的脾性。
纔剛睡醒沒多久的小孩,還算給成田寬之面子,沒有說哭就哭。
中森明菜對着巖橋慎一炫耀:“剛纔,朝子姐姐說,小寶寶雖然看得出像慎一,但還是更像我。”
“是嗎?”巖橋慎一就喜歡聽這個,“這麼說,朝子也覺得她長得漂亮了。”
對朝子來說,能這麼認真打量一個孩子,得出這樣的結論,也挺厲害的。朝子一貫以來的冷淡,讓巖橋慎一對姐姐的期許很低。期待放低,因而只有驚喜。
巖橋慎一易於滿足到讓朝子覺得好笑。
說來也怪,見過了小孩子,再看他的時候,從他那張男子氣概的臉上,竟也看出幾分柔和的風度,連他不動聲色的微表情裡,也藏着清秀。據說做了父母,人就會更加穩重。可巖橋慎一就正相反,做了父親,性格反倒活潑了。
剛纔,中森明菜請朝子抱一抱小孩,她像接過來一個燙手山芋,生怕在自己手中落了地似的,趕緊還給她。
但這並非不喜歡,只是對一個柔軟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嬰兒,朝子有一種莫名的敬畏。
乍看這孩子的臉,從中看到慎一的影子,但仔細看看,眉眼其實更像媽媽。血脈的融合,大概是最不可思議的藝術品。
這個小嬰兒,和她也有着血緣上的關係。朝子看着她,也不受控制地產生疑問,心想這孩子長大會是什麼樣子。
但這是現在還無法解答的問題,唯有看着她成長,才能知道。
朝子不喜歡沒有確切答案的感覺,說不定,這是她不願生兒育女的理由。但這樣真切地抱過一個柔軟的、與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嬰兒,她又無法不對這個孩子的未來充滿期待。
沒有人知道朝子見到一個新生命時內心所產生的漣漪。
丈夫成田寬之,還在忙着添油加醋,“這話還是朝子來說最權威。畢竟,只有她見過慎一君小時候的樣子。”
朝子對丈夫的調侃聽之任之。
最好哄的中森明菜,被姐夫的話吊起了好奇心,問朝子:“慎一小時候是什麼樣子?”
朝子搖頭,“我連他剛來東京時的樣子都記不清了。”
“因爲太不值得一提了。”巖橋慎一笑道。
成田寬之卻說:“我倒是還記得。第一次見慎一君時,他看起來就很不好親近。”
朝子挖苦他:“你是想說,和我一模一樣吧。”
“但你和慎一長得卻不怎麼像。”成田寬之彷彿真的在爲侄女不能像姑姑感到可惜。
中森明菜支着耳朵挺熱鬧,成田寬之突然把她也拉進話題,“明菜醬呢?你第一次見慎一君時,他是什麼樣子?”這是一個真的困擾過成田寬之的謎。
那恐怕是任誰也想不到的初次見面。
中森明菜去看巖橋慎一的同時,已忍不住笑起來。她把問題就這樣交給了丈夫。小嬰兒揮舞着她的小拳頭,巖橋慎一握拳,輕輕碰了碰女兒的小拳頭,輕描淡寫,“我還記得,成田姐夫第一次聽我說起明菜時的樣子。”
成田寬之裝傻:“這還用特意記得嗎?當然是嚇了一跳。”
巖橋慎一輕鬆結束了話題:“那不就對了。既然還能見第二次,第一次見面的印象肯定不壞。”
巖橋慎一不想說的事,任誰也套不出話來。中森明菜固然是藏不住事的性情,但卻已經學會了把球丟給巖橋慎一。
成田寬之領教一番,只有認輸的份兒。
……
如果電通MAN的情報可以確切信任,那成田寬之的確給巖橋慎一帶來了一個有意思的消息。
孫正義要如何在朝日電視臺和默多克之間斡旋,把手中掌握的牌打出一個好價格,這是隻需遠觀的事。小室哲哉和默多克的兒子眉來眼去,這纔是有必要細看的事。
小室哲哉交遊廣闊,此事人盡皆知,就算他結識傳媒大亨的兒子,也不過是一種華麗的社交而已。固然可以這樣去想。然而,小室哲哉還和周防鬱雄那邊態度曖昧。
這是巖橋慎一在意成田寬之帶來的這個情報的理由。
小室哲哉野心勃勃,同時,視野開闊。巖橋慎一在決定和他合作的時候,就已深知他的這種個性。
如今,小室哲哉作爲製作人風頭無兩,只要由他製作的唱片必定大賣,帶着他本人名字的“小室流行”一次,入選了年度流行短語,以製作人的身份來說,已來到頂點。
但是,以這個人的心氣之高,不會認爲這是他的頂點。
巖橋慎一曾和渡邊萬由美說過,小室哲哉這個人,他所得到的太過順利,越是成功,就越是增加他以身涉險的膽量,追尋他所能想到的一切,直到他所構思的藍圖,膨脹成一團令人無法直視之物。
這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冒險家。
小室哲哉不會認爲是自己藉助了別人的力量,而會去想,自己有這樣的能力將他人的力量也爲自己所用。只有這麼想了,當他需要更多力量的時候,纔會毫無心理負擔。
這是巖橋慎一這幾年來冷眼旁觀,總結出的小室哲哉的個性。
周防鬱雄那邊小動作不斷,小室哲哉也並不排斥與那邊的人來往。當然,只要看破他那種一切力量都能爲他所用的自負性情,就不會奇怪他的態度。
周防鬱雄或許會認爲這是一件好事,以爲BURNING系一貫以來的挖角手段,在小室哲哉身上也依然能夠奏效。然而,周防鬱雄或許懂得挖角,卻不瞭解小室哲哉。
周防鬱雄能給的,巖橋慎一都能給。這一點,以小室哲哉的聰明,當然清楚。
同樣的,如果GENZO裝不下小室哲哉的野心,那麼,BURNING也不能。小室哲哉沒有必要、也沒有意義進行這樣的改換門庭。
這樣一來,不拒絕周防鬱雄,就意味着小室哲哉心中另有圖謀。
巖橋慎一目光瞄準的,耐心等待的,就是這個幕布尚未拉開的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