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高武壓根兒就沒見過穆欣榮的模樣。
撞見穆欣榮洗澡那次,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根本不知自己都幹了啥,更別提記住穆欣榮的樣子了。
高武手裡拿着金秤,對着那火紅火紅繡滿金線的蓋頭猶猶豫豫半天,最後新娘子動了動,高武這才上前,輕輕挑起了蓋頭。
人長的,真是美豔!
一雙泛着淡淡霧氣的桃花眼,此時正目光瀲灩的望着高武,那線條唯美而又飽滿富含彈性的烈焰紅脣,此時微微張開,表情既嬌俏又大膽,突然一個微笑的綻放,如牡丹花開,雍容炫美,瞬間的垂首,讓人留戀萬分。
大商朝的新娘妝並不像前朝那樣濃厚,只比平日裡的裝扮稍稍濃郁一點,而且大多在頭飾上下功夫,發呆的高武看到的,的確是穆欣榮本人的面貌。
“相公……”
伴隨着軟軟糯糯的一聲輕喚,一隻大紅描金繡着鴛鴦戲水的紅靴子伸過來,朝高武腳上勾了一下,那紅靴子包裹的,是一隻纖細的小腳。
高武身子猛的一顫,自覺後退小步。
女人天然的小足,往往對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據說西門慶當年,也是先看上了潘金蓮的小腳,後來才爬上了她的身子、臉蛋兒。
高武訝然,他是真沒想到這位穆小姐行事如此大膽,並且還有點兒,有點兒放的太開……
小菊就不這樣,自己抱她一抱,都扭扭捏捏。
小菊……高武穆然想到悠然,心裡猛的一痛。
穆欣榮看的清楚,只一瞬間。高武眼眸中的流光溢彩消退,取之而來的是一片灰朦。
穆欣榮開始猶豫了,剛纔那舉動,完全是她娘教的。
她娘王氏是繼室,在嫁給她爹之前,那叫一個憂心。這年頭,繼室還不如寡婦來的痛快。與人做繼室。動不動要給原配磕頭上供不說,還要小心翼翼的照顧繼室留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伺候公婆。小心翼翼的與妯娌相處。
人就怕有比較,因爲一有比較,就能分出高低好壞,就能輕易落人口實。
這些還不算什麼。最怕的是,原配雖死。卻永遠留在自家相公心中,成爲男人胸口永遠的一顆硃砂,抹也抹不去。
沒什麼比這更讓人惱火的了,簡直如鯁在喉。不去不快。
當年,娘也就是這麼動人一笑,微微一勾。永遠生動而特別的留在她爹的心中,在之後的日子。她爹總是對娘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其實一開始,王氏是極反對這門親事的,穆德郎對她再好,她也終究是個繼室,死後是不能與自家夫君埋在一起的。
然而王氏極寵.愛穆欣榮,最終拗不過女兒的苦纏,這才鬆口,卻提出平妻的條件,雖說平妻仍不如元妻,但按照大商朝的規矩,好歹死後能與丈夫合葬。
莫非自己剛纔的行爲太膽大,高武無法接受不成?穆欣榮內心腓腹。
可母親說但凡武將,十個有八個都喜歡膽大有趣兒的女人啊!
穆欣榮捉摸不定,索性換了個模樣,一秒鐘變成大家閨秀,笑道:“相公,我有些餓了。”
聲音莊重,內容卻隨和,讓人倍感親切。
正滿臉通紅,發呆不已的高武突然回神,忙道:“哦,那,那我去給你端菜。”
前腳剛踏出門去,後腳又復回,“你,你想吃什麼?”
穆欣榮心裡一喜,溫柔笑道:“我愛喝湯,尤其是鴨血米分絲湯。”
她纔不會爲了規避什麼而口吐“隨便”二字呢。娘說了,你對男人一說隨便,男人就會真的隨便。
尤其是第一次,該開口的時候就要開口。一來,讓他心裡多份印象,多一份瞭解。二來,男人都好這口兒,一旦自己的女人心花怒放,又是自己給的,那心裡,指定樂呵。
果然,高武連連答應,近乎小跑着出去,不一會兒,端來兩大碗鴨血米分絲湯。
另外,還有兩張酥炸小脆餅。
“這都是給我的?”
“不知你的飯量,怕一碗不夠。”
穆欣榮嘻嘻笑了,一手拿餅,一手執筷,動作快而優雅的吃起來。
很認真,看來真是餓了。
她一路風塵僕僕的走來,幾乎都沒怎麼歇,今天又被折騰了一天……突然間,高武心裡很不是滋味。
再次後悔自己去穆家過年,若不去過年,也不會發生那樣丟人的事,而眼前的這位溫柔端莊、長相出衆的小姐,應該會有個更好的歸宿。
“相公,你也吃。”穆欣榮突然打斷了高武的沉思。
“今天你喝了不少酒,應該沒吃多少東西吧?我吃一碗,就飽了。這鴨血米分絲湯燉的很有味道,我非常喜歡。”
穆欣榮加重了“味道”與“喜歡”二字,娘說過,在得到男人的實惠之後,一定要說出自己的想法,該喜歡的時候一定要說喜歡。
果然,高武聽後立馬笑了,並且不知不覺的在對面坐下,也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剛吃兩口,又突然擡頭,意識到自己動作粗魯,怕人家小姐笑話。
但是,並未見到穆欣榮有異樣,她也緩緩擡起頭,又說了句好吃,然後低頭大口的吃起來。
當然,動作還是一貫的優雅。
穆欣榮暗笑,自己的相公真是多想了,他都忘了她爹是幹啥的,記得娘曾說過,當年第一次與自己的武將爹吃飯的時候,差點被他吞天吞海的氣勢驚呆了。
高武只覺越吃越餓,一碗不夠,又命人端了兩碗,三碗下肚纔來個飽。
吃完飯,高武又斷電了。
不知所措的坐在穆欣榮對面,直到穆欣榮起身走到梳妝鏡前,開始卸妝。
“我,我去叫兩個丫鬟幫你吧?你,你的陪嫁就在外候着。”
穆欣榮笑着回頭,“無礙的,相公,我自己也可以來。”
剛說完這話,卻“哎唷”一聲,高武看去,只見一縷頭髮纏住了金釵,她正使勁兒的往下拽。
“呀,別動!”
高武奔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把卷起的發給弄掉,半天,金釵才被拿下。
剛把金釵放在桌上的高武突覺自己的腰被纏住,穆欣榮慢慢擡頭,目光瀲灩的望着高武,輕輕說了句感謝。
高武只覺一股熱燥的火氣直逼下腹,被禁.欲多年,感覺來的極其強烈。
猛的,高武抱起了穆欣榮,朝隔間的冒着熱騰騰水汽的木桶走去……
次日,吳氏起了個大早,端坐許久,也沒等到穆欣榮來敬茶。
頓時不悅,“唉……果然是大官家的千金小姐,就是比別人金貴。”
錢三丫忙跟着附和,“可不是!不是說世家小姐的規矩更多麼?我咋沒看出來?”
王冬梅帶着朝陽、晚霞走進來時,恰好聽見,與吳氏行完禮,捂嘴笑道:“娘,事情可不是那樣的。”
說完,走近吳氏,錢三丫也附耳過來。
只聽王冬梅道:“三弟與小三弟妹好着的,昨晚……雞鳴才歇下……要了三次水……”
吳氏一聽,頓時換了個臉色。
向來不信仙佛的她竟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了一句。
穆氏竟然如此得高武的歡心,真是令人欣喜!若此次穆氏能一舉得男,將來在三郎心中的地位肯定更加超過邱氏,而且,三郎有了香火,這將軍府也後繼有人……
在這一點上,吳氏可不糊塗。
婆媳三人嬉正笑着,門外傳來丫鬟的稟報,“老太太,小三太太來了。”
吳氏趕忙請人進來。
穆欣榮低眉順首,卻不失端莊大方的走了進來。
只是腳步有些緩慢,偶爾顫顫。
吳氏、王冬梅、錢三丫三個相互對視了一眼,皆偷偷發笑。
三跪九叩的規矩,穆欣榮做足了才肯罷休,改口叫娘後起身,此時,額頭上已經微微出汗。
吳氏忙接過穆欣榮遞來的茶水,錢三丫與王冬梅親自攙扶穆欣榮坐下。
吳氏喝了一口,笑道:“你們新婚燕爾,小兩口如膠似漆,娘真是高興。三郎至今還沒有子嗣,讓人發愁啊。娘只盼着你將來爭氣,爲三郎好好的生上幾個,娘就是死也瞑目了。”
穆欣榮心裡一皺,只覺吳氏的話越說越粗鄙。
當然,她早有準備,吳氏出身那樣低賤,她也理解。
吳氏見穆氏紅着臉,頭越發埋的低,並小聲稱是,便對穆氏更加滿意。
命人將自己一早準備的見面禮拿出,王冬梅、錢三丫跟隨。穆欣榮起身一一謝過。
稍許,吳氏又道:“讓你做三郎的平妻,真是委屈你了孩子。可是,沒辦法,萬事都有個先來後到。你姐姐那裡,還是要去端個茶水的。”
說這些,吳氏實在不願,可是沒辦法,誰讓邱氏仍是三郎的元妻呢?
想想真是後悔,若是當年三郎翅膀還沒這麼硬的時候,硬生生把邱氏那賤.人趕出去,哪有今天這麻纏局面?
穆欣榮恭敬起身,稱是。
離開溫渲室後,很聽話的按照吳氏的吩咐,朝悠然住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