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臆測賭局,失了開端(八)
“你有沒有怎麼樣?”寧默元幾乎是和歐陽景軒同時問出口的。他自然不去擔心風玲瓏,只是怕司徒宛心因爲這次而損傷了身體。
司徒宛心的神色有些疲憊,臉色也蒼白了幾分……她只是給了寧默元一個安心的眼神後,看向歐陽景軒點頭:“幸不辱命!”
就在司徒宛心落下話後,離墨已然一個閃身進入了寢宮,倒是歐陽景軒不曾動,只是看着她須臾後,緩緩說道:“如果大皇子和皇妃不介意,皇妃可否容朕一探脈象?”
“皇上是國手,自是無妨!”司徒宛心莞爾一笑,眼底全然是靈動一片。倒是一旁的寧默元有些不滿,卻也不曾開口說什麼。
“得罪!”歐陽景軒淡淡開口後,修長如玉的手指已然落在了司徒宛心的手腕上……他靜靜的探脈着,神情一片認真。
寧默元和寧默灃二人都是有些凝着,司徒一族雖然天賦異稟,可到底如今這些已然脫離了他們的認知……對於司徒宛心到底有多少傷害,誰也說不清楚。
大約盞茶功夫後,歐陽景軒緩緩收了手,就在寧默元凝着眉眼,一臉不滿的看着他的時候,司徒宛心緩緩說道:“看皇上神色,想來宛心並無大礙。”
歐陽景軒從司徒宛心眼底讀懂了一些東西,只是嘴角微微揚起的頷首了下,緩緩說道:“耗損了一些心力,到確實無大礙……”話落,就見司徒宛心眸底深處滑過一抹感激。他暗暗一嘆,眸光微動間,知曉司徒宛心明白他的心意後,他方纔偏頭睨向福東海說道,“去將凝香丸取來。”
“喏!”福東海應聲,也不耽誤的轉身離開。
“凝香丸有固本還原功效,朕研製多年,還望皇妃不要拒絕。”歐陽景軒開口,言語和神情間有着不容置喙的霸氣。
“宛心謝過皇上。”司徒宛心自然不會拒絕。
“完事了……我們可以走了。”寧默元黑沉着臉上前,一把將司徒宛心攬入懷裡。同時,眸光冷漠的輕睨了眼寧默灃,冷哼一聲。
寧默灃頗爲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心忖:這真真兒是裡外不是人。
“等等。”司徒宛心開了口,眸光噙着一絲乞求的看着寧默元說道,“我想等娘娘醒來……可以嗎?”話落,她見寧默元欲開口回絕,又急忙說道,“我不放心……等娘娘醒來,我也有幾句話要和她說……說完,我們就走,好不好?”
寧默元想要拒絕,可卻又無法架得住司徒宛心那一臉期盼,雖然氣惱,卻總是心中不忍,只能點頭應允了……其實,雖然歐陽景軒什麼話也沒有說,可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情對心兒的傷害呢?!
暗暗沉重的嘆息了聲,他只能故裝了不滿意的說道:“你便在這裡等娘娘醒來,我……”他說着,眸光冷然的看向寧默灃。
寧默灃暗暗咧嘴,急忙上前說道:“大哥,我讓你打……不還手!”
“哼,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還手。”寧默元說着,已然一躍,幾個縱躍下,人已經出了鳳鸞宮。
寧默灃臉就和吃了黃連一樣,苦的不得了,頗爲幽怨的看了眼歐陽景軒,任命的跟了過去……司徒宛心嘴角微微露了笑意,看着方纔寧默元消失的地方,緩緩說道:“皇上,如此的情意,你便不想嗎?何必推開?!”話落,她看向歐陽景軒。
歐陽景軒黯淡一笑,悠然說道:“每個人對待情愛的處理方式不同……何況,你我卻走的是不同的路。朕不知道你這次耗損多少,可皇宮內有一些靈丹妙藥,都將贈予皇妃……朕祝皇妃和大皇子福壽安康,白頭偕老。”微微一頓,他加重了語氣的說道,“這些,都是朕的肺腑之言。人生在世,能夠攜手夕陽,真的是難得……”
司徒宛心靜靜的站在原地,心生了悲傷之情。司徒一族因爲天賦異稟,她所有會探知許多事情……也會遺留一些前世的記憶。
天界和魔界一場大戰,那位居水位的天君當時也只是說:這場戰役,他們都沒有看懂……他們爲她而戰,最後傷的不過還是她。
她只記得當時便問:如今依然覆水難收,玲兒心意已然大亂,說不清她心裡有誰……許是都有,許是都沒有。
水位天君依舊淡漠如斯,只是眼底劃開一抹悲傷: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放縱了自己,這一切不會發生。
她勸慰:你和火位天君同心,他動了情念,你自然也是無法。
只記得當時水位天君搖搖頭,嘴角一絲苦澀:不……是我淪陷了,他纔跟着淪陷。最後相輔相成,輪到如今一發不可收拾……她皺眉問:那天君來找小女子是爲何?
看水位天君神色,明明是無力迴天,又何必來找她……何況,她不過就是個小蝦米,找她也沒有用啊?!
只是,後來等到最後的最後,她恍然明白,最後水位天君給她留的話的意思……那人用了所有靈力護着玲兒在輪迴道里不被擊破靈體,他用他來護了她!
只是,那又如何?!
從頭到尾,其實玲兒的眼裡糾結的不過都是魔君和火位天君……而他,從來只是一個替身,不是嗎?
司徒宛心輕嘆一聲,有種不管經歷多少,歐陽景軒這位水位天君的轉世,最後都會落得慘淡收場。一個從頭到尾,就是隱沒在暗處的人,又如何爭得過天命所歸?!
不管是離墨,還是如今火位天君轉世的楚凌,只有風玲瓏在二人身邊……纔有歐陽景軒希冀的活下去的希望……除非,有扭轉的天命。可這……談何容易?!
風玲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戌時過了……原本一直還算得上祥和的夜,卻在今夜變得森冷。黑漆漆的天空,沒有半點兒星光。就算是月牙兒,也彷彿不願意露出絲毫……整個天地間,都被切實的籠罩在了黑暗中。
寧默灃和寧默元一架,最後以寧默灃重重的捱了寧默元三拳而落幕……大內的好藥在不久後,也以各種形式送去給了暫時住在鳳鸞宮偏殿的司徒宛心。自然,不是成藥,多是湯膳等物……司徒宛心不想寧默元過分擔心,這份心歐陽景軒懂。
只是,寧默元便真的不知道這位愛妻的心思嗎?怕不盡然!只不過,她不希冀他擔憂,他自然也就裝着什麼都不知道……這份心,他們都是亦然的。
“嗯……”風玲瓏輕吟了聲,眼簾微動,擰着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火燭光線不甚明亮,耳邊突來一聲火燭爆裂的“噼啪”聲,她微微緊了下眉,就聽一道關切的聲音傳來……“玲瓏?!”
風玲瓏有些疲倦,緩緩又閉上了眼睛,須臾後,方纔再次睜開……入眼的一切是這兩天熟悉的,可卻彷彿又透着一絲陌生。
“阿墨……”風玲瓏輕喚,嗓子裡卻好似火灼一樣,有些刺痛感傳來。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離墨上前扶起風玲瓏,俊逸的臉上全然是擔憂。方纔他探過她的氣息,那養在她身上的小鬼再次沉寂,應該並無大礙。
風玲瓏搖搖頭,氣色雖然不好,可到底星眸純澈,應該是已經徹底被鎮壓了。
離墨心中大快,可聽風玲瓏下一句言語,竟是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應對……“這裡不是簫悅樓,是皇宮?”風玲瓏輕咦,卻言語裡已經肯定。這雕樑畫柱,龍飛鳳舞,如不是皇宮,又哪裡敢用?
離墨微微點頭,正要開口解釋,就見風玲瓏微微蹙眉,“我好像又遺忘了什麼……”她神色有些不對,“好似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卻醒來後,什麼都不記得了。”
“……”離墨微微啓脣,卻不知道要如何說。
歐陽景軒正斷了一碗藥進來,可腳步方纔跨入門檻,就聽得風玲瓏淡淡而無奈的聲音,嘴角一抹苦笑滑過……狹長的鳳眸微眯了下,掩去眸底深處溢出的沉痛。
“皇上,有一事宛心自作了主張。”司徒宛心那會兒神色有些閃爍的說道,“娘娘的有些記憶,我依照先前離墨之法,又給封住了。”
歐陽景軒垂眸,看着手中的藥碗,神色間那苦澀說不出是爲自己悲哀,還是爲他和她的情……這樣也好!沒有了她偶爾露出的牽掛,他更加能放手一搏,不是嗎?
“福東海……”歐陽景軒輕輕開口。
“奴才在!”福東海急忙上前。
歐陽景軒收斂了神色間溢出的所有情緒,擡眸之際,已然一片平靜。他將手中藥碗遞了給福東海,淡然說道:“送去給她……”
“爺兒!”福東海着急的看了眼藥碗。
歐陽景軒卻是將其直接放到了福東海手裡,隨後轉身,大步流星的離開……黑夜下,宮燈蜿蜒,映照着那人明黃色的身影匆匆,卻透着孤寂。
歐陽景軒回到龍陽宮後,甚至不及進入寢宮,頓覺內腹翻涌,一股血氣已然衝破喉嚨……甜腥的氣息已然在嘴間蔓延,滲透牙關,在嘴角一側溢出一道鮮紅刺目的痕跡。
“皇上……”小匣子本是見皇上回來,急忙去沏茶,回來就見歐陽景軒如此,嚇的差點兒沒有將茶盞給打翻了。好在這些年,他雖然雖不的皇上身邊的心腹,可倒也貼近,多多少少見過幾次。
歐陽景軒微擡了下手示意無妨,他閉了眼睛,內力運行了小週天後緩緩平息了翻騰的氣息,方纔睜開眼睛說道:“下去吧……”
小匣子看着歐陽景軒眸底射出的駭然精光,心下一驚,急忙“喏”了聲,匆匆退了出去……只是,在退出去那一瞬間,他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歐陽景軒,神色間有着一抹詭譎滑過……沉寂的夜被一股清幽的笛聲打破……歐陽景軒手持翠玉笛緩緩而吹,那內腹原本已然壓制不住的氣息竟是漸漸舒緩,甚至有一股暖流滑過,通達四肢百骸。
翠玉笛有治療內傷或者傷痛的功效,歐陽景軒也是後來多次後試驗而成。可是,後來卻發現,彷彿也只有他用了方纔如此……不管是歐陽晨楓還是福東海他們,故意逆襲了內腹氣息,吹來卻絲毫沒有用處。
一曲過罷,歐陽景軒垂眸看着翠玉笛……之前他不夠靜心,這次吹來,卻彷彿思緒裡有什麼東西要衝破出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氣息,更是在身體裡不停的流竄着。
前世……
歐陽景軒微眯了下眸子。司徒宛心應該是知曉他前世的許多事情的……主要是,如果離墨和楚凌都是前世之人,而玲瓏亦是……那他到底是誰?!
思忖及之前那次清晰的夢境,歐陽景軒眸光漸漸變得幽深起來……如果那夢境中的男子其中有一人是他,是不是他也楚凌當初也有什麼糾葛?
“啓稟主子……”突然,有聲音打斷了歐陽景軒的思緒。他轉身,微微一動,人已經到了輕功內。
“什麼情況?”歐陽景軒淡淡開口。
黑衣人單膝跪地,恭敬回答:“如主子和墨樓主所料,她……果然是楚凌身邊的人。”
歐陽景軒手指摩挲着翠玉笛,嘴角一抹笑意變得危險,更讓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絕對那原本應該因爲地龍而暖和的琉璃石地板,突然變成了冰塊,讓他如臨冰窟。
“藏掖的可真深……”歐陽景軒淡淡開口,“只是,他卻不像是當初就知道玲瓏還活着。”
黑衣人皺眉,“屬下也是無法想通……”他擡頭,“主子,會不會是後來買通的呢?”
歐陽景軒搖搖頭,“誰知道呢?”他微微輕哼了下,“不過,就算是後來買通的,卻也是能人……畢竟,她和玲瓏相處記載,本不該如此。離墨身邊,如果有所需,按理說應該不會不得滿足……”
黑衣人再次沉默,不知道要如何應答。
歐陽景軒微微擺了下手,黑衣人只是躬身一下,人已然隱沒在黑寂之中……夜晚的皇宮,沉寂卻又處處暗涌。
鳳鸞宮四周,不僅僅是金吾衛和暗衛把守,陳黎和汪鴻俊更是親自輪班,日夜顛倒。雖然不能保的萬全,可卻想要輕易進來,卻是不易。
風玲瓏已經再次睡去,寧默元和司徒宛心倒是雅興甚高,在偏殿弈棋。可顯然司徒宛心棋藝不佳,經常輸……常常有嬌嗔耍賴的聲音傳出。
歐陽景軒坐在鳳榻邊兒看着風玲瓏那已然漸漸恢復了血色的臉,又給她把脈了下,確定已無大礙後,方纔悠悠開口:“明天你便帶她出宮……不能再拖了。”
離墨點頭,“我身邊養了一隻狼崽子卻不自知,倒是惹了笑話……”
歐陽景軒收了手,將風玲瓏那纖細白皙的柔荑放回被衾內,方纔起身說道:“倒是防不勝防。”微微一頓,他眉眼間一抹沉戾滑過,“卻也是一個契機……”
“你想冒險?”離墨蹙眉。
歐陽景軒鳳眸看向他,“有何不可?”菲薄脣角漸漸勾勒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有入虎穴之心,我們便爲她直搗黃龍!”
離墨也笑了,“如今……到是唯一之途了。”說着,他墨瞳深處有着一抹說不清的複雜情緒的看着歐陽景軒,“景軒,你便不怨嗎?”
歐陽景軒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離墨所指。他眸光微動了下,有什麼東西從眸底深處稍縱即逝,就見他薄脣輕啓的緩緩說道:“不怨……今生便這般吧。如有來生,景軒必不相讓!”
離墨沒有說話,只是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東西在溢出,“還是那句話,最後讓她選擇吧……”歐陽景軒,縱然你想死,怕楚凌也不屑於和一人界之人計較。最後,不過是我和他的鬥爭。
嗯,如果有來生,如果我不曾灰飛煙滅……來生,自然也是不會相讓的。
思緒微微一頓,他眉眼滑過一抹笑意……他是魔君,又怎麼會有來生?如果這次事了,有幸得以生還,那他也便不會相讓……最多,同一起點,公平競爭。
如今,她有歐陽景軒的子嗣。可他有她的記憶,不是嗎?起點,倒也沒有看出誰差了誰……“阿墨……”
突然,風玲瓏傳來一聲囈語,將歐陽景軒和離墨的思緒擾亂。
“阿墨……你看那裡是什麼……”風玲瓏嘴角盪漾出一抹欣喜,“是……”是什麼,她嘴裡呢喃的很輕,卻是不曾讓屋內的人聽的真切。
離墨大步上前,想要聽清楚她囈語什麼,風玲瓏卻嘴裡不停的喚着“阿墨阿墨……”,言語裡甚是興奮。
歐陽景軒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一張冷峻的臉上有什麼東西龜裂開來……她再一次漸漸將他遺忘。不同上次,還有那恨落在心中……這次,隨着時間的推移,她的記憶裡,漸漸將他從她的生命裡,盡數排除……原來,希望是一回事,可如今面對,卻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