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溜溜的眼睛掃了下電腦顯示器右下角的時間區,上面顯示着21點30分這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差不多就結束了。
一首張學友的老歌吻別餘音未盡,朱桂花趁着這一點的時間囫圇吞下最後一口泡麪,滿嘴的方便麪和湯汁還沒嚥下,馬上又喝了口白開水把還沒嚼爛的麪條直接衝進胃裡,音樂也剛好結束。
她扶了扶麥克風,不雅的迅速掏了下塞到麪條的牙縫,然後從那充滿泡麪味道的嘴裡飄出宛如天籟的甜美女聲,親和力的語氣就像多年爲見的老朋友讓人舒暢。
“我想這首吻別一定又勾起了大家久遠但不又曾遺忘的記憶,多年前狂亂的夜裡你們是不是也和愛過的人吻別?”
話音還未落,滾動的屏幕迅速的出現一堆流淚的表情和一些嘆懷往事的語言。
“看來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愛的越深就越難忘,有些人有些事有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要珍惜眼前人。”引導網友聊一些能夠引起大部分人共鳴的話題對她來說是駕輕就熟,這個時間進來聊天室消磨時間的人大多都是寂寞的,寂寞總和愛情有關。
最後,一曲悠揚低沉的音樂下,富有感情的女音娓娓吟誦出了一首席慕容的經典作品,《一棵開花的樹》,空靈的嗓音逐漸蔓延,汝沐春風的感覺讓每個人只想靜靜的聆聽,直到結束,一朵朵鮮花的海浪佔滿了整個屏幕。
她沒有太多的欣喜,畢竟做網絡電臺的NJ已有兩年時間,起初的新奇早就隨着時間消失殆盡,如果能把鮮花和掌聲換成人民幣她更高興。
10點20分,比結束時間又延長了20分鐘,紅豔的嘴脣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20分鐘意味着她可以拿到提成,可以買很多很多好吃的。
球狀的身子在電腦前伸了個懶腰,本來已經岌岌可危的椅子被這身高只有158公分體重65公斤的肥軀壓的吱吱作響,嘴裡還哼起了小曲兒。
“今兒個老百姓啊真呀真高興……啊!”
樂極生悲的後果就是一個圓的像包子的女人絆倒在她自己隨手亂丟的娃娃上,可憐的地板被砸的咣噹一聲,更可憐的是住在她樓下的鄰居,幾乎天天都能聽見樓上傳來的巨響和天花板上掉下來的灰塵,如果不是樓下住着的女人心臟夠強,神經同樣夠錯亂,換做別人可能早被擡進醫院掛急診,畢竟快11點的時間正常人已經進入了睡眠時間。
一定有人想問她老這麼摔跟頭疼吧?答案是不,爲什麼?肉多啊!
搖晃着屁股,朱桂花費力的從地板上爬起來,呼了口氣,順手撈起絆倒她的加菲貓,掄起肉拳左右開攻擊在加菲貓橘黃色的肥肚腩上,算是報了仇,才一起身,唯一一張用來吃飯的瘸腿小圓桌經不住她身體的震動,上面用報紙包着的花生皮連帶幾本二手雜誌鋪了滿地。
灰黑的地板上一片狼籍,除了掉下來的花生皮和雜誌外還有用過的手紙、方便麪包裝袋、麪包屑、喝完的飲料瓶子、甚至還有她沒洗的內衣和襪子……
目睹這一切朱桂花呆楞了許久,扯了一把乾枯毛躁的及肩捲髮,自言自語的嘀咕:“怎麼又這麼亂了,不是剛收拾過嗎?”
是呀,剛收拾過,她的那個“剛”就是在上個月初的時候她進行了一次大掃除,還是因爲實在下不去腳了。如果是換做別人,可能忍受不了生活在豬圈裡馬上收拾屋子,但她不是別人,她是朱桂花,牛寶六曾經只用了四個字就完全概括了她的全部——奸、懶、讒、滑。
簡潔又貼切,讓她想反駁都無力,因爲住在這裡的鄰居兼姐妹的幾個女人全部都是站在寶六那邊的。
她也發過出質疑的聲音,但是在自己的總結後就作罷了,她確實是那樣的一個人,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至少她可以厚臉皮的去借東借西又不用還,她們要那麼說她就隨她們吧,反正也不會少塊肉,她的肉是寶貴的,即使常常被那幾個無良的女人喚做肉包,她也沒想過要減肥,她一點都沒覺得自己的身材有什麼問題。
其實胖歸胖,朱桂花的長相也離美女差了十萬八千里,但總的來說還算過的去,俗話說一白遮十醜,又白又嫩的人看起來總是討喜的。
可能是在地上坐久了,肚子“咕嚕”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剛纔那包方便麪消化太快了,“餓神”再次召喚了她,只有在她想吃東西的時候這個女人才會勤快起來,忽略掉地板上那些“垃圾”,朱桂花朝着廚房走去。
說是廚房,其實就是她存放食物和做飯的地方,她連個冰箱都沒有,這件房子除了一張睡覺的牀外,算的上是傢俱的就沒掛幾件衣服的簡易衣櫥,當然,地上那些垃圾也是充當“傢俱”的角色的。
一目瞭然的煤氣臺上空空如也,唯一的一包方便麪剛纔已經下肚,裝雞蛋的筐子看不見半顆雞蛋,米缸纔打開了一半她想起三天前就見了底,習慣性的抓抓鳥窩氏的捲髮,淡淡的吐出一句話:“彈盡糧絕。”
這就是朱桂花唯一的優點,從來不浪費糧食,想在她這兒找到剩飯剩菜是不可能的,老鼠在她家都會餓死,現在她這優點發揮的有點過了頭,自己也快要餓死了。
不過不用擔心,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辦法,餓死的人有哪個是胖子?
朱桂花住在這棟樓的五層,樓上是於小魚,一個交通小女警,生無大志,就想當個刑警,怎奈天不如人願,當個交通警都狀況連連,她的隊長都不知道要把她調去哪個部門好。
樓下就牛寶六,是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在她們幾個人當中算是一個大戶,她跟她前夫離婚的時候敲了一大筆的贍養費,離了婚依然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美甲美容逛街買衣服就是她的工作,人有點雞婆,有點囂張還有點欠扁,除了這些還算是一個好人。
離朱桂花住的比較遙遠的龍輕顏是個冰山插畫家,特意租了頂樓的房子,嘴缺德的要命,除非不說話,一張嘴準沒好話,實在難想象她那樣的人是怎麼畫出美美的圖畫的,不過與她相熟了以後就會發現她其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外冷內熱。
基於這種地勢地貌,牛寶六自然成了朱桂花的租借對象,跟有錢人借東西不必擔心會被自己借破產,而且下樓總比上樓要省力的多,至於回去的時候……有了吃的腳步總是輕快的嘛!
這個時間的牛寶六正敷着面模躺在沙發上,茶几上還擺着一杯未喝完的紅酒,高品質的CD機里正放着酒吧的藍調爵士樂,待鏗鏘有力的砸門聲後,牛寶六不情願的離開了沙發。
打開防盜門,意料中的女人穿着一件阿媽式的睡衣站在她面前。
“我就知道是你。”這個時候只有那個人如其姓的“豬”桂花纔會來敲她的們。“我說過多少次了,有門鈴你不按,非要用你的熊掌砸我的門!”
“牛寶我餓了。”朱桂花搓搓手掌,她也知道自己的力氣大,按壞她的門鈴就不好了嘛。
“你有不餓的時候嗎?”
“沒有。”她到是很坦白,瞥見茶几上放着不到三分之一杯的紅酒,朱桂花繞過牛寶六不客氣的仰脖一口喝個精光,舔了下脣邊的酒漬,“有錢人真好。”接着又倒了一杯。
牛寶喝的紅酒肯定不是便宜貨,儘管她根本品不出什麼是好酒。
“你是在嫉妒嗎?如果你想當有錢人就去找個有錢老公,離婚的時候狠敲他一筆。”受不了她的牛飲,牛寶六奪過酒瓶放在冰箱裡,紅酒是要細細品嚐的。
“牛寶借我幾個雞蛋好不好。”馬上轉移話題,牛寶是個看起來很堅強的女人,其實內心很脆弱,儘管嘴上不說,但是大夥看的出來離婚對她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如果你再叫我牛寶連根雞毛都沒有!”她要是姓狗,是不是要叫她“狗寶”?
“寶六。”她馬上改口,她們叫她桂花的時候她也沒有說什麼呀?
牛寶六白了她一眼,從冰箱裡拿出六個雞蛋,又拿了一條新買的吐司麪包外加一盒牛奶,並沒有馬上交到她手上。
“你一共從我這借了274個雞蛋,加上這六個整300,麪包20條,牛奶50盒,你打算什麼時候還?”說是借,可她有還過嗎?
朱桂花面對敷着白色“面具”的女人不免在心裡暗暗嘆息,越是有錢人就越摳門是對的,她懷疑自己每次借東西走後寶六都會拿出個小本記帳。
“寶六,你知道我的經濟狀況,等我有錢了一定還給你,到時候我還你一個雞廠,你天天都有吃不完的雞蛋。”
“我記得你還說過等你有錢了要還我一個奶牛廠,讓我有天天喝不完的牛奶,就算拿牛奶洗澡都沒問題,你現在欠我的不光是300個雞蛋和50盒牛奶,還有一個雞廠和一個奶牛廠對不對?”1千年以後她的名下將會多了兩個廠子,希望她可以活的夠久。
“寶六……”她現在才知道寶六的前夫爲什麼會給她那麼多錢了,這個女人不去放高利貸簡直是浪費材料。
“收起你的怨婦臉,哪次不是有借無還?”寶六把東西裝進一個袋子裡遞給她。
“那半瓶紅酒你還喝嗎?”朱桂花眼巴巴的瞅着2米高雙開門的大冰箱。
牛寶六覺得非常無力,跟她再廢話是多餘的,打開冰箱拿出那半瓶紅酒塞到她懷裡,“滾。”
“嘿嘿,我馬上滾。”目的達到了留再這兒幹嘛,趕緊回家填肚子。
結實的防盜門被甩上,130斤的噸位,連上樓都會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響,抱着“借”來的食物朱桂花無比歡欣,只有在這個時候纔會變得靈敏的她用腳勾上自己家的房門,沒拿杯子直接抱着瓶子灌了一大口。
一陣忙碌,朱桂花從廚房端着裝了三個荷包蛋的盤子坐到電腦桌前,她還在雞蛋上面還淋了些醬油和陳醋,迫不及待的咬一口油孜孜又香又脆的荷包蛋,滿足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
“好香。”嘴角掛上了蛋液,不浪費的伸出舌頭舔乾淨,打開牛寶六給她的一條奶油土司,用麪包片沾着金黃的溏心。
她雖然懶,在吃的方面上可是很講究的,就算是白饅頭也要切了煎一煎再吃,絕不會將就自己的肚子,吃東西對她來說是一件很開心的事,當她難過的時候都會找一塊巧克力來嚼一嚼。
嘴裡滿是麪包雞蛋,含糊不清的她跟着耳機的音樂輕哼,一手按着鼠標,又打開了郵箱裡的那封Email。
星期三晚上六點鐘西區流浪的廚房見,我會拿着一束玫瑰花。
流浪的廚師 2009年10月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