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季太妃變瘋子

衆人臉色突變,誰都沒料到季太妃竟是抱着必死且拖着所有人陪葬的心態來的天賜宮。

女帝狠狠皺了眉。

扶笙動作迅速,掌心微擡,一道強有力的氣勁頃刻襲過去,不偏不倚打在季太妃拿着剪刀的那隻手腕上。

手腕吃痛,季太妃手指條件反射地鬆開,剪刀直接掉在地上。

季博然趁機彎腰將剪刀撿起來以防季太妃再次拿來威脅。

季太妃慘笑着後退兩步。

她之前被季博然打腫了臉,嘴角又有還未乾涸的血跡,如今再這麼一笑,表情更加猙獰,堪比女鬼。

“哀家就知道……”季太妃繼續冷笑,“你們都不敢動我,哀家背後有人,一旦哀家出了一丁點兒事,皇室血脈被換這件事就會在第一時間內散發到六國,你們若是敢賭,就來殺了我!”

女帝手指攥緊了座椅扶手,險些將其捏碎。

季博然陰沉着一張臉,早知道這是個孽女,當初就不該讓夫人生下來!

當年生這孽女難產的時候,夫人一力要求保孩子,最後慶幸的是,大人孩子都保住了,可夫人卻因此留下了隱疾,以至於後來身子每況愈下,老三才出世不久便撒手人寰。

此時此刻的季博然,悲憤交織,追悔莫及,若是還能重來一次,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將這孽女掐死在襁褓之中,免了今日的災禍。

扶笙一直沒什麼表情,似乎季太妃說的那些話也無法動搖他的半分情緒。

眼見着季太妃癲狂至此,扶笙淺淺勾了勾脣,“太妃娘娘說得不錯,我們誰都不敢動你,你走吧!”

季太妃癲狂的笑聲戛然而止,陰鷙的眸不敢置信地盯着扶笙。

季博然更是僵了臉色,眼睛瞪得老大,連他都無法忍受自己親生女兒這個樣子,一向不近人情的秦王殿下竟會開口讓她走?!

荀久在扶笙出口的時候愣了愣,隨後眼眸中劃過一絲瞭然。

扶笙做事,向來有他自己的籌謀和分寸,這種時候,與季太妃硬碰硬是絕對不行的,因爲誰都不知道她背後究竟有沒有人,誰都不曉得她背後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誰都不敢拿皇室聲譽去跟季太妃這樣一個瘋子博弈。

對付老太婆,需要出其不意。

不得不說,在拿捏人的心理這一方面,扶笙做得很成功。

荀久在心中默默給他點了三十二個贊。

女帝深皺的眉頭逐漸舒緩開來,似乎也是在片刻之間便想通了扶笙的用意。

眸光微擡,女帝也道:“子楚所言甚是,縱然太妃娘娘曾經犯下彌天大錯,但你依舊是長輩,我們爲人子女的,怎麼也不會狠心到處罰長輩,所以,你走吧!”

季太妃再度愕然,不知道該用何種表情來表達自己此時心中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秦王扶笙清冷不近人情,女帝手段陰狠毒辣。

這是整個大燕家喻戶曉的事,爲何今日這二人齊聲開口要放她走?

狐疑地眯了眯眼睛,季太妃逐漸冷靜下來,上下打量了扶笙和女帝一番。

她很確定,扶笙還是那個扶笙,女帝還是那個女帝。

可是,方纔那些話難道真的出自這二人之口?

季太妃心中七上八下,始終不敢相信,總覺得是自己聽錯了。

“太妃娘娘還不走,是想留下來吃飯?”荀久笑眯眯看着臉上驚魂未定的季太妃。她知道,扶笙那句“讓她走”的話起到作用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季太妃也不是傻子,她一直了解扶笙的高冷和女帝的陰狠,如今人家姐弟倆都開口放她走,她肯定會覺得這裡面有陷阱。

“便是哀家不走,你又能耐我何?”季太妃傲然擡眼,冷冷看着荀久。

“您是太妃,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秦王妃而已,我能奈你何?”荀久挑眉,“頂多你不走,再讓御膳房對準備幾個菜罷了。”

季太妃冷哼之後趁着季博然不注意,以最快的速度從他手裡將剪刀奪過來,手臂一橫,從後面將季博然扣住,剪刀抵在他的脖子上,目光陰冷地看向女帝,“讓人護送我出去,否則我殺了他!”

花脂大驚失色,“太妃娘娘您瘋了!”

季博然明顯沒想到這孽女會突然用他來威脅女帝。

周身氣息愈發冷冽,季博然滿額青筋暴跳,聲音沉怒至極,“你個毒婦,連親爹也敢殺?!”

“哈哈哈……”季太妃無所謂地大笑幾聲,“怪只怪父親你當年把我送入宮,本來我可以安心做季家的大姑娘,燕京多少世家公子趨之若鶩的美人,本來我能與自己喜歡的人相守到老,可是在踏入宮門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了,是你!”

說到這裡,季太妃的眼眸赤紅起來,怒得好像要吃人,手上力道加重,季博然的脖子裡已然被剪刀戳出鮮血。

“是你逼我的!是你親手葬送了我的夢,將我推入這深宮牢籠,我原以爲不爭不搶就能安然度過這一生,可是後宮裡的那些女人一個個堪比豺狼,表面上姐妹相稱,背地裡暗下黑手,一個比一個還要可怕。是你逼我學會心狠手辣,逼我懂得在這後宮,如果一味地單純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我會變成今天這樣,全都拜你所賜,你如今怎麼有臉來責怪我!”

荀久聽着季老太婆這魚死網破的最後肺腑之言,暗自心驚,老太婆這一次只怕是怒到了極致,說不定心一狠還真能讓季博然去給她陪葬。

皺了皺眉,荀久看向扶笙,“阿笙,你快想想辦法,季老太婆的剪刀正戳在大司馬的動脈上,只要稍微再用點力,大司馬必死無疑。”

扶笙此時也深深皺眉,並沒有回答荀久的話,似乎在想辦法。

整個偏殿陷入了僵持狀態。

女帝捏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指終於一用力,整個扶手都被她捏得粉碎。

扶笙猛然偏頭,來沒來得及看清楚女帝是如何動作的,就感覺到四周的整個偏殿乃至外面的天地都黑暗下來。

前一刻還是大白天,不過轉瞬間,天地間就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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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久險些驚叫出來。

季太妃被嚇得不淺,這一幕來得太突然,以至於她一個手抖不小心將剪刀抖落到地上。

季博然趁機掙脫她的禁錮,毫不留情地一腳踢出去,正巧踢在季太妃的小腹上。

季太妃立即摔倒在地上痛得直打滾,嘴裡痛呼個不停。

季博然彎下腰摸索着將剪刀拿起來,這才踉踉蹌蹌於黑暗中摸索着往一邊走,能聽到他跌跌撞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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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神殿之內。

澹臺引手底下的小祭司腳步匆匆地跑進聚神閣,語氣斷斷續續,“大……大祭司,不……不好了,帝寢殿上空有異象!”

澹臺引大驚,立即站起身來往神殿外面走去,神殿外面此時依舊是青天白日。

不等小祭司喘着氣解釋,澹臺引一個飛身直接掠上神殿房頂,垂眼望向天賜宮帝寢殿方向。

若是尋常人看上去,帝寢殿上空此時一切如舊,根本沒有半分改變。

但在澹臺引看來,那地方的確出了異象,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異象。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是巫族最高法術“寂滅之火”的最後一重“偷天換日”,古往今來,巫族能練成此法的人少之又少,現今她知道的僅有族長一人,而此刻,帝寢殿方向竟然有人用了此法,莫非是族長出關親自前來了?

想到這裡,澹臺引不由得心驚,迅速飛下殿頂,對着下面焦急不已的小祭司道:“準備一下,即刻前往天賜宮。”

“諾!”小祭司領了命之後迅速下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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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寢殿內的黑暗還在繼續。

荀久自從陷入黑暗以後就緊緊抓住旁邊扶笙的胳膊。

這種黑暗不同於普通的天黑,普通的天黑還能借着微弱的光線見到人影,可眼下這種黑,就像是有人用一塊極厚的幕布裹住了眼睛,即使扶笙就在旁邊,她也只能伸手摸到他而完全看不見他。

“阿笙……”荀久低聲開口,“這是什麼情況?”

她可不相信方纔還明晃晃的天能在頃刻之間失去了光亮,顯然是有人使用了秘術。

扶笙已經從一開始的震驚逐漸轉化爲平靜,面對荀久的問題,也只淡淡道:“不知。”

這時,沉寂許久的偏殿內突然傳來季太妃尖利的求救聲,她像是在被什麼東西追趕,聲音滿含氣喘吁吁與痛苦。

荀久正疑惑,卻見殿內黑暗慢慢退卻,最後逐漸縮小至虛無。

突如其來的光亮讓荀久不適地擡袖遮了遮眼睛,待重新挪開手時,只見季太妃一直在原地轉圈奔跑,分明後面什麼也沒有,她的表情卻滿是驚恐,面容因爲極度恐懼而扭曲,看上去極其可怕。

“送太妃娘娘回府。”女帝冷眼看着這一幕,揮手示意旁邊驚呆了的花脂。

花脂立即回過神來,走出偏殿去傳喚了好幾個小太監進來。

衆人剛靠近季太妃,她就像見了鬼一樣拼命叫喊,畢竟是先帝的后妃,小太監們不敢硬來,只能紛紛將目光投向女帝。

“太妃娘娘精神失常,帶回去好好休養。”女帝沉沉出聲。

這一句,無疑是給了小太監們一種暗示——如果不捆綁的話,根本帶不走季太妃。

有人反應迅速,立即去取了麻繩來,幾個小太監們一擁而上,動作極其迅速,沒兩下就將季太妃給捆綁起來。

季太妃雙手雙腳被束縛住,只能在嘴裡大喊大叫,然而根本沒人理她,就連她的親爹季博然都一直冷眼旁瞧。

季太妃很快就被帶了下去。

荀久暗自鬆了一口氣,同時又在心中唏噓。

剛纔那一幕,一定是女帝出的手,四周黑暗下來的時候,女帝一定趁扶笙和她以及季博然不注意的時候對季太妃動了手腳,否則季太妃沒可能瘋得那麼快。

上次御花園遇刺,荀久便見識過一回女帝的本事,而今又見識了一次,她一直很奇怪,女帝究竟修煉的是什麼功夫,感覺好像超出了一般的武功,像是某種秘術,有些像鬱銀宸的靈術,可是又感覺不太像。

餘光偷瞄了扶笙一眼,見他似乎也在沉思,荀久沒好意思打擾他,站起身來朝着季博然走去,微微一笑,“大司馬脖子上受了傷,如若不盡快包紮,很可能會失血過多,你隨我去一趟太醫院吧!”

季博然深深看了荀久一眼,難得的沒反駁,伸手一直捂着脖子上的傷口,尾隨着荀久一路前往太醫院。

太醫院位於天賜宮東側,後院爲御藥房,從帝寢殿偏殿出去要走好長一段路。

季博然雖然脖子受了重傷,腳步卻絲毫不輸於荀久,緊緊跟在她身後,出了帝寢殿好遠,季博然才突然喚住她。

荀久停下腳步轉過身,挑眉,“大司馬找我有事?”

季博然微微抿脣,“你父親的事,一開始我並不是刻意不告訴你真相,我只知道那個人很可能並不是真正的荀謙,卻苦於一直找不到證據,所以在你第一次去往季府的時候說話重了些。”

“我已經習慣了。”荀久無所謂地道:“不管大司馬你曾經說了什麼,或者說你曾經隱瞞了什麼,總歸你現在沒有與我爲敵,這便是大幸。”

“你變了。”季博然欣慰地笑笑,“自從荀府被抄家以後,你變得堅強多了,你爹若是泉下有知,定能安息。”

提起真正的荀謙,荀久莫名感傷起來。

她很明白,這一瞬的感傷屬於原身對於親生父親的不捨情感。

瞧見她氣息哀傷下來,季博然止了話題,“你不必難過,老夫曾經說過的話依舊算數,老夫願收你爲幹孫女,待你如親孫女。”

荀久還沒開口,季博然又道:“再過一個月,你就要和秦王大婚了,你總得有個孃家不是麼?”

荀久沉默了。

若是沒有穿越,那麼她的婚禮一定有爸媽,爺爺奶奶,還有死黨,可她現在孤身一人,爹孃早在三年前染上瘟疫暴斃,自小被送去鄉下的哥哥爲了保住她而不惜犧牲一條命。

一個月之後,是她和扶笙的婚禮,到那時候,她連給自己梳頭的母親都沒有。

想到這裡,荀久突然想起了季黎明。

這個從一開始認識就如同暖陽一樣照亮她生命的表哥,無論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他總是一直以兄長的身份在關照她,呵護她,很多時候,她甚至在懷疑,季黎明有可能就是自己的親哥哥。

倘若……倘若她能在出嫁的時候有個送嫁的孃家,那種感覺應該是很不錯的。

淡淡一笑,荀久道:“謝謝您。”

季博然亦是個精明通透的人,一看荀久那表情就知道她是同意了。

難得的露出笑容,季博然道:“黎川的生辰那日,我希望你能來,也希望這一次能喝到你親手奉的茶。”

抿脣而笑,荀久道:“一定。”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太醫院。

以前的荀久會跟隨父親來太醫院,所以這裡的很多人都認識她,如今她被女帝封爲了御前醫師,太醫院的人就更認識她了,見到她親自前來,幾個小吏接待得很熱情,立即去內院御藥房將荀久要的東西取來。

不多時,荀久便親自替季博然敷了藥包紮了傷口。

兩人重新走出太醫院。

荀久要回帝寢殿找扶笙,季博然欲就此出宮,分道揚鑣之前,荀久特意囑咐了幾句該注意的問題。

季博然一一記下,腳步沉緩地慢慢朝着宮門方向走去。

荀久掉轉頭,往帝寢殿方向走,忽然見到澹臺引腳步急促地往這邊走來。

荀久心思浮動,這條路只能去帝寢殿,看樣子,澹臺引一定是去找女帝的。

難不成有什麼急事?

心念電轉間,荀久想到方纔帝寢殿內女帝親手佈下的滿室黑暗。

澹臺引一定是發現了這件事!

終於反應過來的荀久加快腳步上前去阻攔澹臺引,笑眯眯問:“大祭司這是準備去哪兒?”

“本座找陛下有事。”澹臺引停下腳步,淡淡看了荀久一眼。

“陛下如今不得空。”荀久道:“我方纔還在帝寢殿來着。”

“你剛纔在帝寢殿?”澹臺引眯着眼眸,似乎在考慮荀久這句話的真實性。

“嗯。”荀久鄭重地點點頭,“只不過中途離開去了一趟太醫院而已。”

澹臺引眸光動了動,試探問道:“剛纔帝寢殿內可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澹臺引這一問,無疑是肯定了荀久剛纔的猜測——大祭司果然是發現了異樣纔會匆匆趕來的。

低眉斂目,荀久搖搖頭,再度笑道:“大祭司說笑了,女皇陛下的帝寢殿能有什麼事發生?”

“果真沒有?”澹臺引再度眯眼,擡頭向着帝寢殿方向看去,方纔空氣中異樣的波動已經不見了。

心中狐疑更甚,澹臺引也不等荀久開口,徑自上前,“罷了,本座親自去看看便是。”

“大祭司……”荀久趕緊叫住她,“陛下真的不得空見任何人。”

澹臺引微蹙眉頭,“你方纔不就在帝寢殿嗎?陛下見得你,就見不得本座了?”

“陛下昨夜宮宴上喝多了。”荀久面不改色地繼續笑道:“你也知道,陛下大病初癒本就不適宜飲酒,昨夜偏還飲了那麼多,身子自然受不住,我去太醫院就是讓人煎藥的,否則要是什麼都不做,陛下哪裡會受得住?”

看荀久的樣子,的確不像在說謊。

澹臺引猶豫了。

莫非是她剛纔看錯了,帝寢殿上方並沒有什麼異象?

澹臺引再三斟酌了良久,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又問:“帝寢殿內除了你,還有誰?”

“秦王。”荀久想都沒想直接道:“秦王陪着我一起來的。”

“果真再沒有別人?”澹臺引又問。

荀久挑眉,“大祭司要實在不信的話大可以闖進帝寢殿親自去問女皇陛下。”

“不過……”見澹臺引眉頭皺得更深,荀久話鋒一轉,“陛下如今並不想見任何人,她很需要休息,大祭司便是去了也只能無功而返,陛下的性情,想必沒有人能比大祭司更爲了解。”

想了想,澹臺引道:“既然是這樣,那本座便不去帝寢殿了,久姑娘待會兒去了,代本座向陛下問安,待陛下好轉了本座再來看望。”

“慢走不送!”荀久笑眯眯地伸出手揮了揮。

澹臺引以及身後的幾個隨侍又按照原路返回神殿。

看着幾人走遠之後,荀久才暗自唏噓順便捏了一把汗。

幸好她機智,否則女帝今日鐵定得暴露習武這件事。

不再多想,荀久加快步子朝着帝寢殿走去。

扶笙和女帝依舊還坐在偏殿內,兩人都沒有說話,但荀久總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見到荀久進來,女帝問:“大司馬如何了?”

“已經無大礙。”荀久笑着道:“臣替他好生包紮了一番,相信用不了幾日就能痊癒,不會危及性命。”

“那便好。”女帝放下心來。

大司馬雖然年事已高,但依舊精神矍鑠,是朝中的肱骨之臣,他一定不能有事,否則短期之內,朝野上下定會有一番不小的動盪。

知曉大司馬安然無恙,女帝向花脂遞了個眼色就想起身回正殿。

荀久趁機開口道:“陛下,方纔大祭司來過。”

面色微變,女帝原本已經站起來的身子又坐了回去,頗有些就緊張地看着荀久,“她人呢?”

“被臣打發回去了。”荀久答。

“那她可有說來做什麼?”女帝又問。

猶豫片刻,荀久道:“也沒說什麼,就是問了我幾句,比如這邊可有什麼異常的事發生以及帝寢殿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人來過。”

“你如何回答的?”女帝手指緊了緊。

“我告訴她,陛下昨夜宮宴喝多了酒傷了身子急需休息不宜受到打擾,讓她先回去,還說這邊並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女帝輕輕舒了一口氣,莞爾一笑,“你做得很好,切記不可與任何人提起今日之事。”

“臣自曉得。”荀久應聲,轉眸之際餘光瞄了瞄依舊坐在原位的扶笙,見他似乎在沉思,她又不動聲色地移回眼。

女帝終於站起身,在花脂和小宮娥們的攙扶下回了正殿的龍榻上歇着。

恭送完女帝,荀久重新回來坐在扶笙身旁,低聲問他,“你在想什麼?”

扶笙不答反問,“女皇陛下遇刺那一日,你是不是就已經見過她使用巫術?”

荀久聞言後大驚失色,“女帝她……她用的那個竟然是巫術?”

扶笙微微嘆了口氣,“剛纔天色全黑的時候,女皇陛下趁我們都不注意,奪走了季太妃的一魂一魄。”

扶笙的話,讓荀久聽得心驚膽戰。

這麼短的時間內,便能奪走人的一魂一魄,女帝的修爲究竟到達了何種境界?

掩飾住滿面驚訝,荀久看着扶笙,“所以,你是如何得知女帝方纔用的是巫術?呃,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女帝爲何會巫族法術?”

扶笙看她一眼,抿了脣瓣搖搖頭,“我不知道。”

在魏國的那些年,他自記事起就被當成死士送到無人島訓練,一年只能回魏國王宮一次,一次只能待幾天而已,而那幾天之內,他不可能每一天都見得到青璇,關於她爲何會懂得巫族法術這一點,他的確是有些迷茫。

“不知道便不知道,你不必苦惱。”荀久寬慰地笑笑,拉過他的手,“走吧,待會兒該天黑了,我還沒吃飯,如今肚子餓了。”

“好。”扶笙站起來,反手握住她的小手,二人一起緩緩走出了天賜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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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過後的小農場,青翠竹葉上凝了露珠,仿若離人落下的眼淚。

往日裡的生機勃勃已然不見,只有一片死灰之氣,雞鴨鵝全都在棚下避雨,似乎也受到周圍哀傷氣息所感染,全都安安靜靜,沒有發出吵嚷聲。

阿紫和羽義帶着人將肖老和齊大娘埋葬在小農場後面的山丘下,扶笙吩咐了厚葬,但二老身份特殊,不宜過分宣揚,阿紫和羽義只得加重了陪葬的器物。

站在二老墓碑前,阿紫深深鞠了一躬,低聲道:“齊大娘,肖老,你們二位一路走好。”

羽義輕輕攬住阿紫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知道,阿紫雖然嘴上不說,面上也未曾表現出來,但心裡一定不好受。

昨夜季太妃落水之後,他們二人受了秦王的命令來到小農場保護齊大娘,只可惜他們晚了一步,早有殺手來過,肖老不知所蹤,齊大娘身受重傷,臨死之際,齊大娘將季太妃私換皇室血脈的秘密說了出來,並再三強調一定要找到後背有月形胎記的小公主。

那個時候,阿紫曾一度以爲自己就是當年被遺棄的那個孩子。

齊大娘勉強笑着安慰了她好久才緩緩嚥了氣。

所有的變故不過一日之間,昔日看似恩愛的夫妻倆實則各有使命,一朝東窗事發便是死別。

閉了閉眼睛,羽義暗自嘆息。

這樣也好,生不能同心,死後興許二老便能真正在一起了。

“走吧!”阿紫臉上一直沒什麼情緒,沉思了一瞬後別開臉不欲再看,對着羽義輕柔地道。

羽義點點頭,二人一起轉身,卻見角義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他們身後。

羽義嚇了一跳,驚奇地道:“角義,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師父是怎麼死的?”角義沒回答羽義的話,赤紅的雙眼死死盯着墓碑,一字一頓,艱難出聲。

羽義頗爲不忍心,垂下眼睫道:“逝者已矣,節哀順變。”

“我問你,我師父是怎麼死的?”角義加重了聲音,眼眶比之前更紅,狠狠瞪了羽義一眼。

阿紫眉頭一皺,站出來呵斥道:“角義你有病是不是?肖老的死是所有人都不願意見到的事實,你衝羽義吼什麼,你吼了他,肖老就能活過來了?”

角義冷冷看了阿紫一眼,別過頭沒說話,袖中拳頭緊緊握着,雙腿一軟對着墓碑跪了下去。

“阿紫……”羽義走過來,輕輕拉了拉阿紫的衣袖,搖搖頭,“算了,角義剛剛失去唯一的親人,他的心情我能理解,若是吼我兩句能讓他解氣,我無所謂的。”

“你這人真是……”阿紫沒好氣地斜睨他,“二老的死分明就與我們毫無關係,角義這麼吼你實在有些無理取鬧。”

“算了算了。”羽義握緊她的手心,“我當初失去父母的時候,隨便見到誰都想衝他發火,肖老對於角義的意義重大,他會難過說明在意肖老,這份心情,我感同身受,不過是吼兩句而已,過去了就過去了。”

阿紫無奈道:“許是怪我一向冷心絕情慣了,所以不會考慮到那些細節,也無法對他感同身受,既然你說了沒事,那便沒事吧!”

看了看天色,阿紫又道:“看來我們得連夜啓程,否則放任遲旻先回到靈山就遭了。”

羽義贊同地點點頭,“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兩人走出竹林的時候,阿紫忽然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不對勁,片刻的時間,她迅速反應過來是誰來了。

呼吸窒了窒,阿紫頓了腳步對羽義道:“你先走,我待會兒就來找你。”

羽義的功夫與宮義他們一樣高絕,自然也感受到了周圍氣息的不對勁。

此時又看見阿紫頗有些就緊張的臉色,他立即想到定是阿紫的主子鬱銀宸在附近。

心底一寒,羽義凝目道:“要走一起走。”

“你別傻。”阿紫輕輕搖頭,儘量壓低了聲音,“我們兩人加起來都不是主上的對手,與其兩人都遭殃,還不如有一個先出去想辦法。”

“阿紫!”羽義不悅了,沉聲道:“我可還記得你說過要陪我回蜀國殺了蘇承天那個老賊奪回屬於我的王位。你如今趕我走是何意?莫非你想言而無信出爾反爾?”

“蘇簡……”阿紫深深看他一眼,“如今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我要見主上,自然得單獨見,他向來不喜歡太多人在場。”

羽義還是一臉不放心的樣子。

阿紫抿脣,無奈又道:“好吧,我向你保證,一定安然無恙回來,否則……否則你就……”

“別說!”羽義出聲打斷她,“我相信你一定會安然無恙地回來,我在外面等你。”

“嗯。”阿紫點點頭,目送着羽義的背影離開。

羽義走後不久,阿紫所在的周圍竹葉唰唰響動,上面的水珠兒拼命往下落。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阿紫單膝跪地抱拳恭敬道:“阿紫參見主上。”

竹林裡,鬱銀宸倚靠着一棵細竹,手裡拿着一片沾染了露珠的竹葉放在鼻端輕嗅,面上表情似笑非笑,“本尊如今還當得你如此稱呼?”

阿紫沒有擡頭,餘光瞥見滿目蒼翠中鬱銀宸一身神秘高貴的銀紫色,衣袂飄舉似祥雲,墨發飛揚如垂瀑,一雙魔瞳裡,有深潭的幽邃,也有星月的璀璨,翩然流轉間,微起波瀾,蕩人心魂。

幽魅勝妖,玉色傾城,不外如此。

眼皮一跳,阿紫迅速垂下頭,聲音更添恭敬之意,“阿紫不知主上此話何意。”

鬱銀宸低笑一聲,聲音清脆如掛在檐下的翠玉風鈴,“明知故問也好,真不知道也罷,終歸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便是跪着,你也得給本尊走完。”

阿紫面色有一瞬間慘白,她心中很清楚,主上之所以這麼說,多半是已經發現她叛主了。

深吸一口氣,阿紫再度恭敬道:“不知主上此次前來有何任務交代?”

鬱銀宸不答反問,“你可知本尊爲何讓你潛伏在燕京這麼多年?”

阿紫搖搖頭。

這個問題,她確實不知道。

她的確是殺手,也是細作,可這麼些年來,主上並沒有安排多少任務給她,更甚至來到燕京的任務都不算什麼任務,比起在蜀國的那些,簡直微不足道,且按照主上的意思,她無需有什麼大動作,只要好好跟在扶疏身邊就行,其餘的,等通知行事。

來到燕京九年,阿紫基本沒有過什麼大動作,若非主上偶爾的密信傳來,她都快忘記自己的細作身份了。

鬱銀宸不看她,眼尾掠過竹林,彷彿透過蒼茫天地看見了被時光掩埋的久遠回憶。

鳳息鳳息,這麼多年了,穿過時空,越過輪迴,你還記得誰?

魔瞳裡幽光一閃,鬱銀宸脣角微勾,弧度冷冽,“我要你想辦法讓一個人在春年之前去到岷國。”

岷國?

阿紫心中疑惑,出聲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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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小竹林,羽義還等在外面,阿紫見到他,微微一笑,“我們走吧!”

羽義上下打量了阿紫一眼,確定她沒有受到什麼重傷才滿面擔憂地問道:“他難道沒有發現你……”

阿紫搖搖頭,“應該是發現了,只不過主上心思向來難測,我也不知道他在籌謀什麼,不過這一次很慶幸,他雖然發現了我叛主,卻沒有懲罰我。”

“那他都跟你說了什麼?”羽義問道。

阿紫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問羽義,“你有沒有去過岷國?”

“沒去過。”羽義搖搖頭,“不過我聽說每年三四月份岷國國花開的時候極美,你若是喜歡,等將來有機會了我們也一起去。”

“岷國……”阿紫出聲低低重複,“真是一個既神秘又美麗的小國。”

羽義不懂阿紫爲何發出如此感慨,只覺得應該是方纔鬱銀宸與她說了什麼,他深知殺手對於任務的絕對保密性,索性不再追問。

竹林裡,鬱銀宸看着阿紫和羽義離去的方向,冷笑一聲後閃身沒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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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久和扶笙回到秦王府的時候,天色還沒完全黑,啞僕打着手勢說角義還沒回來。

荀久一急,看向扶笙,“他會不會想不開?”

“不會。”扶笙淡笑,“你儘管放心好了,角義是個極有分寸的人,他今夜只怕會宿在小農場,既然他不回來了,那我親自給你下廚。”

聞言,荀久雙眼一亮,她可是盼着扶笙下廚盼了好久了,笑了笑,她問,“要不要我給你打下手?”

荀久話音才落下,便聽到外面一人的聲音傳了進來,“七哥親自下廚,看來我今日有口福了。”

荀久一愣,轉過頭就見瑞王不知何時已經來到門外,臉色已然恢復了不少,精神看上去也不錯。

荀久挑眉望着他,“看來九弟恢復得差不多了。”

瑞王輕笑,“有七哥和七嫂如此細心周到的照顧,想不恢復都難。”

荀久看着他勉強露出微笑的樣子,心中替他難過,柔聲安慰道:“九弟,你就別多想了,這段時日在秦王府吃好喝好,反正阿笙有的是錢,養得起你。”

瑞王瞄了黑着臉的扶笙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荀久察覺到扶笙的眼神有些不對勁,斟酌着回望過去,撇撇嘴,“你黑着一張臉做什麼,我又沒說錯,你那麼有錢,九弟在這裡待上幾天又不會把你給吃窮了。”

扶笙淡淡看她,一本正經地道:“我的錢還要用來養寶寶。”

養寶寶……養寶寶?

這話怎麼聽着有些不對勁?!扶笙那麼有錢,得多少寶寶才能引發經濟危機?

荀久還沒回過味來,就聽瑞王笑道:“那臣弟就先預祝七嫂多生貴子了。”

荀久:“……”

面部狠狠抽搐了一番,荀久瞪向扶笙,“當着九弟的面,你怎麼盡胡說?”

“我不過說了一句話而已。”扶笙面露無辜,“誰知道你想哪兒去了。”

荀久再次無語。

好吧,她承認,這一次的確是自己想得有點多。

輕哼一聲收回視線,荀久不悅道:“我不幫你打下手了,就當是給你的懲罰,你快些去燒飯,我還等着吃完回府呢!”

瑞王立即站起身,“既然七嫂不去,那我去給七哥打下手。”

“不必。”扶笙已經先一步跨出了門外,淡淡道:“九弟是客,哪有讓客人下廚房的道理,你坐着歇息歇息,我很快就好。”

荀久也道:“對啊九弟,阿笙廚藝可高超了,我們去打下手也不過是給他添亂罷了,還不如乖乖坐在這裡,我與你好好說會兒話。”

瑞王面色有些尷尬。

荀久再道:“你不必覺得有什麼,阿笙又不是那麼小氣斤斤計較的人,你纔剛剛經歷了難過的事,心中肯定不好受,就不要去廚房那種地方了,免得不小心磕到碰到的反而不好。”

經過荀久再三的勸阻,瑞王終於肯留下來。

扶笙再不說話,擡步去了廚房,立即有幾個啞僕跟上去打下手。

荀久親自給瑞王倒了茶,遞給他才道:“我和阿笙方纔進宮去面聖了。”

瑞王聰穎,一聽便知他們倆定是向女皇陛下說了季太妃的事。

神色一緊,瑞王忙問:“情況如何?”

“這中間發生了很多事。”荀久懶得一一解釋,只得籠統概括了,最後總結,“總之季太妃如今很不好過,生不如死就是了。”

瑞王黯然垂下眸,低喃,“莫說生不如死,她便是死了也換不回清語和我那還未出生孩兒的命。”

荀久在心中無聲嘆息,“九弟,我不太懂得如何安慰人,但我覺得你總有一天要走出與先王妃的回憶,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她若是在天有靈,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瑞王緩緩閉上眼睛,睫毛微微顫動,荀久覺得他此刻應該連呼吸都是痛的。

“七嫂說得是。”許久之後,瑞王慢慢睜開眼,“清語定是不希望見到我這副樣子的,可是我如今能怎麼辦,養我二十年的母妃竟然是殺我妻兒的兇手,頂着瑞王的身份,實際上我只是個有家不能回,父母早死的孤兒,我也想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可……”

“我曉得你放不下心中的疙瘩。”荀久道:“所以纔會讓你來秦王府散心,先瑞王妃的死,我深表遺憾,不過你放心,只要你還活着一日,你便是皇室第九子,便是瑞王,這層身份,誰也剝奪不去,便是你死了,也沒人敢說你不是皇室之子。”

“多謝七嫂寬慰。”瑞王黯然的面色逐漸好轉,但總體上的精神還是有些落寞。

荀久實在是不太懂得如何安慰人,只能一聲嘆息接着一聲嘆息。

阿笙說過,季太妃被女帝抽走了一魂一魄,如今的季太妃,神志不清,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覺得是蘇清語來了,容易嚇得驚叫。

這樣的懲罰,算不上太重,也沒有一刀殺了她來得痛快,但卻能折磨季太妃直到死。

荀久想着,等改日有時間,定要去看看季老太婆真正成爲瘋子的樣子。

==

暮色初升,季府。

季黎明帶着千依回來的時候,二夫人早就將兩位太嬪和衆位世家夫人打發走了。

準確的說是,是二夫人從丫鬟處秘密聽到了些關於瑞王府的風聲,隱約猜出瑞王府可能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故而,招待衆人用了飯之後一個時辰的功夫,二夫人便找了藉口和和氣氣地將衆人打發走。

此時的二夫人,正襟危坐在前廳,臉上表情尤爲凝肅,連一向目中無人愛撒嬌的季芷兒都覺得有些可怕,大氣不敢出。

季黎明帶着千依來到前廳給二夫人請安。

二夫人淡淡垂下眼,“明哥兒是最後出瑞王府的,可知後面發生了何事?”

季黎明想起扶笙的囑咐,瞄了一眼旁邊的千依,她似乎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與白天那個揪着他刨根問到底的千依有很大的出入。

不過眼下並非季黎明深思的時機,他斂了思緒,淡淡答:“二嬸孃不必憂心,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姑母落水受驚情緒不穩定而已,當時秦王和表妹也都在場,表妹醫術那麼高,已經替她看過了。”

“情況如何?”二夫人問。

“這……”季黎明面色爲難,猶豫了好久才道:“不容樂觀。”

二夫人臉色一下就變了,“何爲不容樂觀,怎麼個不容樂觀法?”

季黎明沒有正面回答,反問二夫人,“二嬸孃可知,姑母爲何在受到驚嚇之後嘴裡不停地喊先瑞王妃的名字?”

二夫人一時震驚,她出生世家,又是個冰雪聰明的人,怎會聽不懂季黎明這番話,想着如果連一向敬重季太妃的季黎明都這般說,那麼只怕先瑞王妃的死與季太妃扯上關係了。

二夫人與季太妃的關係,算不得太好,但季太妃卻是季家的女兒,這層骨血親情剔除不去,若是女帝大怒之下要連坐,那麼首先遭殃的肯定是季府。

想到這裡,二夫人臉色有些慘白,擱在扶手上的手指也在微微顫抖。

除卻旁支不說,光是季府上上下下就有幾百口人,難不成這麼多人都要因爲一個先瑞王妃的死去陪葬?

嘴脣顫抖,二夫人抖着聲音又問:“秦王最後怎麼說?”

季黎明無奈地搖搖頭,“最終的決定大權在女帝手裡,子楚說再多也沒用,更何況他什麼也沒說。”

這句話,讓二夫人心底僅存的一絲希望徹底破滅,她緊緊皺着眉頭,“難不成……難不成天要因爲一個蘇清語而亡我季氏?”

季黎明抿着嘴巴沒說話,若僅僅是因爲季太妃與蘇清語的死有關這麼簡單就好了,可實際上,真正的癥結不在這裡。

季太妃犯下的,是私換皇室血脈的大罪,罪可誅九族。

一旦女帝真的遷怒下來,這誅九族的大罪能把季氏一脈完完全全從大燕歷史上剔除。

捏了捏拳,季黎明原本平靜的面上再度涌出怒意。

一直坐在旁邊的季芷兒聽得兩眼冒圈圈,“娘,你們在說什麼呀?”

“芷兒你先出去。”二夫人似乎是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小女兒坐在旁邊,閉了閉眼睛,二夫人如是吩咐道。

“爲何趕我走?”季芷兒很是不解,“我方纔聽見你們說九表嫂,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芷兒!”二夫人加重了聲音,“讓你出去你就出去,廢什麼話!”

“娘……”季芷兒扁了扁嘴,一副即將哭出聲的樣子,“姑母從來都捨不得與我這般說話,你怎麼能這麼大聲吼我?”

聽見這話,二夫人眼眸更加深邃了,斜睨過去,但在看見季芷兒泫然欲泣的樣子之後軟了心,只得無奈道:“你是越來越不懂事了,你姑母不會大聲與你說話,那是因爲她沒有女兒,一直把你當成女兒對待,可你卻不知,就因爲這樣的寵溺,讓你養成了今日這般浮躁的性子,這些年,若非有你爺爺在背後收拾爛攤子,你早就因爲惹出那些事端而吃多少苦頭了。”

這些話,二夫人幾乎是隔三差五就拿來教訓季芷兒,可季芷兒自小被季太妃捧在手心疼寵,性子已經養成,哪裡聽得進去,扁扁嘴巴,她低聲嘀咕,“我就知道,母親永遠是別人家的好。”

“芷兒!”

季黎明與二夫人沉肅的聲音同時響起。

季芷兒被嚇了一跳,擡眼怯怯看着二人,不悅地噘着嘴,“你們這麼大聲做什麼,我又沒說錯。”

“你簡直太不像話了!”季黎明蹙眉,“二嬸孃生你養你這麼多年,你卻說她沒有別人家的母親好,你好好摸摸自己的良心,二嬸孃可有哪一點虧待過你?”

記憶中,這還是二哥頭一次這般同她說話。

季芷兒着實被嚇到了,身子有些發顫,整個人縮成一團,“二哥……你說話就說話,那麼兇我做什麼,我也就是隨便嘀咕兩句,未必就當真了,你那麼嚴肅,說得像是我殺人放火了似的,嚇到我了。”

她說着,眼淚就落了下來。

換做以前的季黎明,肯定會因爲季芷兒的眼淚而心軟,趕緊上前連哄帶騙。

但此時此刻,季黎明只覺得腳底生寒,不爲別的,只因爲季芷兒的那句話讓二嬸孃提及了季太妃沒有女兒這件事。

季黎明擔心旁邊的千依會勾起傷心事受不住再度失控。

可是出乎意料的,千依並沒有白天那樣的或憤怒或悲傷情緒,整個人就那樣安靜地站在原地,若非還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的呼吸,季黎明幾乎懷疑站在自己旁邊的是塊木頭。

不管怎樣,只要千依不怒便好。

季黎明大鬆了一口氣。

二夫人也是怒氣未消,但季芷兒怎麼說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終究捨不得過多苛責,揉了揉額頭之後,二夫人準備起身回房。

外面突然跑進來一個小廝,匆匆道:“啓稟二夫人,老太爺回來了。”

猶豫了好久,小廝又道:“瑞王府那邊有消息傳來,說……”

“說什麼?”二夫人眼眸一縮,厲聲問。

小廝吞吞吐吐,半晌才道:“說太妃娘娘進宮一趟回來就又哭又笑,整個人就像……像個瘋子。”

二夫人如遭雷劈,怔怔愣在原地。

季黎明亦是一臉震驚,但他心態還算穩定,不過片刻便恢復正常,忙擺手道:“前方引路,帶本少去世安院給爺爺請安。”

季黎明這麼一說,二夫人也回過神來,立即站起身,附和季黎明道:“明哥兒說得對,我們這就去世安院給老爺子請安。”

踏出前廳的時候,季黎明吩咐候在外面的女婢,“把千依姑娘送回房好生照看着。”

女婢應諾之後過來福身請千依。

千依什麼話也沒說,安靜跟着女婢走了。

季黎明看着千依的背影,突然抓抓腦袋,頗有不解,怎麼感覺……千依像變了個人似的?

不待他多想,二夫人已經在嬤嬤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季芷兒吵嚷着要跟去,被二夫人一個眼色給頂了回去,只好悻悻閉嘴回了自己的房間。

二夫人看了一眼前頭引路的小廝,問道:“二老爺可曾回來了?”

小廝搖搖頭,“秦王殿下一個月後大婚,二老爺又掌管着這方面的事務,諸事繁雜,如今還在宗正寺辦公。”

季府的二老爺是宗正寺卿,掌管着皇族和外戚勳貴等有關事務,秦王和荀久乃女帝下旨賜的婚,宗正寺首當其衝成爲準備一切大婚事宜的部門。

二夫人暗自嘆了一口氣,擺擺手道:“沒回來便沒回來罷,我們自去世安院就是。”

小廝不再說話,繼續前頭引路。

不多一會兒,二夫人與季黎明一前一後走進世安院。

守在院門口的小廝迅速去老爺子處稟報,不多時折返回來,滿面遺憾道:“二夫人,二少,老太爺說了不見任何人。”

這句話,頓時讓季黎明和二夫人的心高高提起。

他們二人都清楚老太爺之所以進宮是爲了季太妃的事,可如今回來了,女帝那邊是個什麼說法,誰也不知道,如今又得知老太爺不願見任何人,恐怕真的發生了什麼大事。

二夫人一臉焦急,“除此之外,老太爺可還說了什麼?”

小廝想了想,又道:“老太爺讓你們不必擔憂,他不過是身子不舒服而已,歇息一夜就好了。”

“爺爺哪裡不舒服?”季黎明一把拽住小廝的胳膊,緊張問道,“今早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子反倒不舒服了?”

小廝被他拽得無奈,只能壓低了聲音說:“老太爺的脖子似乎受了重傷,上面纏了厚厚一層紗布,方纔進來的時候,小的見老太爺連轉個頭都成問題。”

季黎明面色更添凝寒,一把推開小廝,“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誰把爺爺傷成這樣的!”

季黎明說完,負手大步踏進院子,也不管身後二夫人的好心勸導。

小廝們素來了解二少的脾性,曉得勸阻不住,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以期待會兒不會被老太爺罰得太重。

季黎明直接來到季博然的房門外,輕輕敲了敲,嘴裡喚道:“爺爺,孫兒來看你了。”

透過門縫隱約能見房裡頭燈火閃爍,卻沒有聲音傳出來。

季黎明又試探着喊了一聲,半晌後,季博然才微啞着聲音道:“我今日累了,你們要請安的話,明天再來。”

季黎明一急,“爺爺,孫兒聽說你受傷了?”

“哪個瞎了眼的亂嚼舌根?”季博然不悅道:“沒有的事,你且去罷,我年紀大了,受不得你們這羣年輕人整天在耳邊聒噪個不停。”

末了,季博然又道:“對了,荀久那丫頭已經答應認我做幹爺爺,等過些日子三房那小子生辰宴的時候,她會過來,算算也沒幾天了,你多與她溝通溝通,讓她到時候務必不要覺得生分纔好。”

“表妹竟然同意了?”季黎明臉上掩飾不住地驚喜,暗忖還是爺爺本事大,一出馬就將小丫頭給拿下了。

得了這麼個驚喜的消息,季黎明自然不好再打擾季博然,躬身告退回了房。

他還沉浸在這件事的喜悅中,忽然聽見有人前來敲門。

“誰?”季黎明條件反射地問。

“二少,是我。”千依輕輕柔柔的聲音傳進來。

季黎明忙站起身去推開門。

見到千依提了一個精緻的食盒站在門外,清秀的小臉上含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燭光下看來,頗有些含羞帶怯的味道。

“千依,這大晚上的,你做什麼提着食盒來找我?”季黎明眯了眯眼睛,總覺得千依哪裡不對勁。

“二少,我們去找久姑娘,可好?”千依眸光灼灼看着季黎明,裡面全是祈盼。

季黎明一呆,“你說什麼?”

千依含笑道:“我想給久姑娘送飯,累了一天,她一定餓了。”

季黎明驚悚地後退一步,並非他心思不正,而是在他的印象中,千依每次與表妹見面不是鬥嘴就是橫眉豎目,總之兩人相處得並不太融洽,如今聽到千依要去給表妹送飯,季黎明不由自主地懷疑飯裡有毒。

“怎麼了嗎?”千依見他不答話,眨眨眼。

季黎明扯了扯嘴角,“沒什麼,我還沒有吃過你做的飯,不如打開讓我看看你的手藝?表妹一向挑剔,一般人做的菜,她定是不喜歡的。”

“給你看了,你便帶我去秦王府給久姑娘送飯嗎?”千依又問。

“嗯。”季黎明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不管怎麼說,先確認飯菜沒毒纔是緊要的事。

千依笑着走進來,將食盒擺放在桌子上一層一層打開。

季黎明看着裡面的菜品,突然皺了眉。

這些菜……怎麼和上次去顏碩小酒館吃的那些事一模一樣的?就連香味都毫釐不差?!

滿面驚訝地偏轉頭,季黎明問她,“千依,你怎麼會做這些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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