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裡的許多官員人家還有城外幾十裡的大營裡，這一晚許多人也都激動的睡不着。從龍之功，開國之臣，每個字眼兒都意味着榮華富貴和光宗耀祖。
皇宮裡的雲承離更睡不着了，他召集了御林軍、城防營和京城守軍的將領商議、部署京城的防禦。
朝中的兵力一部分由左通帶領去剿滅流民叛亂，一部分被公孫漠和雲承離帶着去了西北邊境，還有一部分押送安王回西南封地。
現在京城兵力空虛，這點人根本就是捉襟見肘，這讓雲承離怒意衝發，驚惶無措。
雲承離甚至懷疑，西邵、北陵、西戎的進犯都是雲沐風搞的鬼，爲的就是把兵力都調出去。
“左通這個廢物！竟然讓叛軍壯大到二十萬！回來朕定活剮了他！”雲承離只能把氣撒到左通身上。
左通此時也帶着餘下的幾千兵力，趕到了京城附近。雖然與義軍的二十萬大軍比，兵力相差懸殊，但他也要殊死一搏。如果與城裡的軍隊裡應外合，也不一定沒勝算。
他在中軍帳內與屬下反覆研究戰略，直到天光泛白纔回到自己的營帳。
一進營帳，他就感覺到帳內有人，拔出長劍，冷喝：“誰？！”
“哥！是我！”熟悉的聲音讓他放鬆下來，將劍收入劍鞘，就摸出火摺子想點燃帳內燭火。
黑暗中，右達拉住左通的手，“哥，別點燈，我見不得人。”
“哦！”左通恍然大悟，摸黑走到桌子邊坐到凳子上，“是皇上讓你秘密來傳旨的吧？快說，皇上打算怎麼對叛軍來個裡外夾擊？”
左通噗通一聲跪在右達面前，哽咽道：“哥，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想此生見你最後一面。”
左通驚詫，伸手拉他起來，“怎麼回事？可是你犯了錯？皇上要處置你？你莫要慌張，我會替你求情的，咱們跟了皇上這麼多年，皇上定會饒恕你的。”
“哥，不是皇上要處置我，是你性命休矣！”右達糾正左通的話。
左通更加詫異，不可置信的道：“你說什麼？”繼而又瞭然的低下頭，羞愧而落寞的道：“我的確該死，損失了那麼多兵力，還讓叛軍打到錦城。”
右達道：“你知道就好！皇上如今更是無情嗜殺……”
他將從皇陵到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經過，以及雲承離殘暴好色、昏庸嗜血的點點滴滴講給左通聽。
最後道：“哥，你我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我們一起在暗衛營受訓，一起做皇上的貼身護衛，我自認爲咱們比親兄弟還要親，所以冒死前來見你。”
黑暗裡，左通低頭沉默了許久，這些事他也是聽說一二的，但是他是皇上的奴才，不管主子如何，他只能爲主子做事。不然，背叛主子的奴才天下也沒他容身之地。
末了，淡漠的問右達道：“你來這裡的目的是讓我臨陣脫逃還是投靠雲沐風？”
右達搖頭道：“我只是來看看你，把這些情況告訴你。怎麼選擇那是你的事，我不想左右你做違背自己內心想法的事。”
左通又沉默良久，內心做着痛苦的掙扎，道：“我不能背叛主子，我要與主子共進退。”
“哥！”右達顯然很失望，他雖然說不勉強他做任何決定，但心裡還是希望左通能跟他走。
左通嘆息，冷冷的道：“那你現在要怎麼做？投靠雲沐風嗎？”
如果右達真的投靠雲沐風，左通真的會殺了他。
右達有些怒意，道：“我也不是賣主求榮的人，現在我已經是個死人了，如今傷也好了，我想隱居鄉里，做個普通百姓，了此殘生。”
“那、那你去吧！”左通的聲音有些哽咽，語氣裡透着無奈的疼惜和不捨。
右達落下淚來，給左通叩了三個頭，轉身出了營帳。
這三個頭就當是在左通靈前磕的了，也是此生最後一次見他。
左通看着帳門微微晃動，覺得剛纔反生的就像是一場夢。就是死在皇上手裡也是他應該的，犧牲了那麼多兵士，沒消滅流民叛軍，卻讓叛軍不斷壯大，還打到了京城。
他是死有餘辜啊！
也不點燈了，摸着黑腳步沉重的走到簡易的牀邊，重重的躺下去，望着帳頂發呆。
突然，外面喊殺聲四起。他從牀上一躍而起，衝出營帳。
外面火光四起，殺聲震天。
“左將軍，我們被包圍了!”有士兵驚慌的跑過來，臉上都是恐懼和絕望。
左通絕決的抽出腰間佩劍，大聲吼道：“殺!”
“將軍，對方人數太多，我們只有拼得一死，”士兵年輕的臉在火光中顯得更加悽絕。
他家中還有父母，他還沒有娶妻生子。難道今天像那些成千上萬的兄弟一樣戰死沙場？
只聽義軍的陣營裡有將領喊道：“兄弟們!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昏君的大勢已去，你們不要負隅頑抗了!你們現在就是死了，家裡的老父母，連一個銅板的撫卹金也沒有!”
士兵們奔波拼殺了這麼長時間，都已經身心俱疲。現在被這麼龍精虎猛的義軍包圍，士氣已經是萎靡不振。
再想起家中的老父母、想起盼他們回家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幼子……，大多數都耷拉了腦袋，淚流滿面。
只聽義軍繼續喊道：“我們主上仁慈，不想多造殺孽，如果你們投降，樂意繼續從軍的，把你們編入義軍發給軍餉，樂意回家的發放路費和安家費……”
這話徹底攻破了士兵們的心防，大多數士兵都猶豫着要放下手裡的武器。
但是，他們不敢，軍營裡還有皇上的監軍在。他們若是投降，恐怕還沒走到對方的陣營，後背就會有人放箭。
左通也不想讓這些歷經生死好不容易活到現在的兵士做無謂的犧牲。尤其是見了右達以後，心裡對雲承離更加的失望。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揚聲下令道：“你們自己做抉擇吧，想投降的我絕不阻攔!”
聽皇上的監軍這麼說，士兵們愣了一下，面面相覷的有些不敢置信。
有一個膽子大的士兵放下手裡的長矛，走向義軍陣營。
可是，只聽一聲利箭破空的聲音，那士兵後背中箭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