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公主命令一個護衛下到被冰雪覆蓋的山崖下去取周慶的屍體,護衛表示不滿,抿脣不語,也不執行命令。
“你!你!你你!都給本公主下去!”麝月公主靠在一個丫鬟身上,費力的擡着手點了幾個侍衛。
幾個護衛不但不下去,反而往後退了幾步。
“你們是不聽本公主的命令了麼?”麝月公主怒目圓瞪,“你們是要本公主喚醒你們身體裡的傀儡蠱嗎?”
一個丫鬟跪在雪地上,磕頭道:“請公主慎重考慮,我們跟着公主從西邵來到南月,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好歹也是共患難過的。公主如今的狀況,奴婢覺得肯定是中了癡情蠱!所以,請公主不要爲了個男寵的屍身而傷了這些跟隨您多年,忠心耿耿的人!”
麝月公主聞言冷冷的看向那丫鬟,胸脯因爲生氣而劇烈的起伏着,咬牙尖聲道:“本公主說了,他不是男寵!”
最先表示不滿的那個護衛不屑的道:“公主若是不信,屬下可以下去,把周慶的腦子打開,把癡情蠱的屍體帶上來。”
那雄蠱死了,麝月公主體內的母蠱就因找不到伴侶的訊息而惶惶不可終日。
麝月公主顯然還是不信的,但她道:“好!那你就下去把周慶救上來!”
那護衛道:“屬下只會把癡情蠱的屍體帶上來!”
“你放肆!”麝月公主的目光狠厲起來,把脖子裡一條項鍊扯出來,項鍊的吊墜是個白骨做的哨子。
衆人看到那哨子,都面色大變,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誰也不想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行屍走肉,當然也不想跌入懸崖,粉身碎骨,做一個客死他鄉的遊魂野鬼。
麝月公主見衆人還在猶豫,決絕的拿起哨子就送向嘴邊,她需要的是聽話的下人!
跪在地上的丫鬟忙拽住她的胳膊,央求道:“公主,請三思啊!”
“你也敢忤逆本公主!”麝月公主揚手給了那丫鬟一個響亮的耳光,怒道:“放手!”
丫鬟顧不得臉上的疼痛,哭道:“公主三思啊!”
“放手!”麝月公主想抽出胳膊,但奈何她此時半點力氣也沒有,“你們這羣混賬,還不把這賤婢給本公主拉開!”
有人猶豫了但沒人動,甚至有的目露兇光。
麝月公主哪裡受過這等委屈,瘋狂的眼底狠厲之色一閃而過,伸手把那丫鬟就往懸崖下推,“去死吧!”
但她因爲沒有力氣,整個身子都朝那丫鬟撲過去。丫鬟被撲倒在雪地裡,距離懸崖邊只有一線之間。
麝月公主摔倒在那丫鬟的身上,站起來擡腿就是一腳,想把那丫鬟踹到懸崖下去。
突然,旁邊的一個護衛動了,迅速的將那丫鬟拉到一邊,而麝月公主一腳踹空,跌落懸崖。
那些護衛都是高手,本來可以拉住她的,但誰也沒有動。眼見着麝月公主揮舞着手臂,跌落下去,像個布袋一樣在懸崖壁突出的石塊上撞了好幾下,最後落在周慶的屍體旁。
鮮血飛濺,在一旁雪白的雪地上形成刺目的圖形。
麝月公主被山谷中刺骨的冷風吹醒,吃力的緩緩睜開眼睛。她覺得渾身都痛,看到懸崖上自己的隨從們,都探着身子朝懸崖下觀望,但沒有一個人來救她。
她想呵斥他們,可一張嘴,喉嚨裡就有血涌出來,根本就喊不出聲。
她感覺到身體的力氣在漸漸抽離,入目的白雪越來越刺眼。一片片雪花,在空中飛舞飄零,落在她的臉上,漸漸的融化,在她那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上,形成一個個晶瑩的水珠。
她遲滯的轉了轉眼珠,看着三尺開外的周慶屍體,腦子裡浮現出三個字:癡情蠱!
真的是癡情蠱在作祟嗎?她難道就不能真正喜歡上一個人嗎?
麝月公主不甘心,不甘心平生唯一的一次瘋狂的愛戀竟然是個笑話。她用盡力氣翻過身,斷了的骨頭扎進肉裡,痛的她倒吸冷氣。這痛卻讓她清醒了許多,她吃力朝周慶屍體爬過去,身下的雪地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
在離周慶屍體有一步遠的時候,麝月公主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感覺眼皮越來越沉。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吃力的伸出手握住周慶的手,這隻手曾經那麼熱情的撫摸過她的全身,如今卻腐爛的手指頭都不全了。
她如果也死在這裡,那些人會把他們一起運回西邵,然後種上長生蠱嗎?
答案是不會的,她知道,別說讓她和周慶永遠在一起,就是合葬在一起也不可能!
麝月公主想到此處,不由的落下兩行清淚。她閉上眼睛,恢復了點力氣,又吃力的擡眼,最後看一眼周慶的臉,儘管那張臉已經面目全非,但在她眼裡依然是最英俊的。
突然,麝月公主的瞳孔猛地一縮,她看到周慶那腐爛的眼眶中有一隻奇怪的帶着觸角的蟲子屍體。
這是癡情蠱!
麝月公主脣角一抽,露出一絲嘲諷的苦笑,原來她的情深似海,真的是一個笑話,原來雲沐風對她沒有半點情誼,原來她一直生活在別人的算計之中卻不自知。
望着洋洋灑灑而落的雪花,麝月公主的瞳孔慢慢的擴散,失去了焦距。圓瞪着不肯合上的雙目,證明她此刻是多麼的不甘心。
懸崖上的隨從們默默的看着這一切,有個侍衛輕聲道:“麝月公主情深義重,連心愛之人的屍體跌落懸崖都以身相隨,真乃可敬可嘆啊!”
“是啊!是啊!一家三口終於團聚了!此情可昭日月啊!”
“麝月公主是個女中楷模啊!”
“生死相許也就如是吧!”
“太感人淚下了!”
“現在要怎麼辦?”
“從懸崖上下去是不可能的,咱們去附近的村落找個當地人帶路,看看有沒有路通到山谷中,然後找副棺材把麝月公主和周駙馬運回西邵,這樣也全了她和周駙馬長相廝守的遺願。”
“好!”大家紛紛表示同意,繼續趕路去找村落了。
一行人走遠,從遠處的一棵大樹後走出一個身披白色披風的男人,那男人扯下遮在臉上的白色布巾,露出一張剛毅而冷凝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