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該想到的,澹臺傾就算實力不如我,也不會如此輕易地被我擊傷,這賤人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呢。”
“故意讓我出手將她擊傷,留下痕跡,然後誣衊我和魔族勾結。哪怕我事後將真相公之於衆,她也能借由此事,煽動人心……”
昏暗的地下宮殿內,赫連文斷裂的雙手已經癒合了,此時的他正因爲外界這兩天的各種消息,滿臉恨恨和憤怒。
皇甫浩的分身,依舊端坐於地宮的那座高臺上,黑袍拖地,宛如一團霧氣一樣,將身影完全遮掩住。
他的臉上,更是看不出情緒的波動來。
“這一次吃了大虧,你也該長個教訓了。澹臺傾能算計你一次,便能算計你第二次,若論心機,你給她提鞋都不配。”
“想報仇,光靠蠻力現在是行不通的。”皇甫浩淡淡道。
“徒兒明白了。”赫連文對於皇甫浩很是尊敬,這一次若無皇甫浩現身相救,他估計很難自姜瀾的手中逃走,甚至有殞命的風險。
“師尊,姜瀾最後給我的那一掌,是否有古怪?他既然和澹臺傾那個賤人混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人,不可能輕易地放我離去。”赫連文想到了什麼,目光變得謹慎許多,出聲問道。
皇甫浩道,“你所想到的,爲師自然也想過,在將你帶回來的時候,爲師便檢查過你的身體,並無異狀,姜瀾他如果留有後手的話,除非是那種連爲師也察覺不到的手段。”
“但他如果有這樣的手段,那不管怎麼和他鬥,你都是鬥不贏他的。”
赫連文對於師尊還是很放心的,當下心中也舒了口氣。
這幾日養傷的時候,他腦海裡會經常浮現姜瀾那輕描淡寫的一掌,浩大無邊,壓滿虛空,令他自入定中驚醒,滿身冷汗,依舊顫慄不止。
他從沒有想過,會遇到如此恐怖的同輩。
姜瀾到底是如何修行的?爲何掌控着諸多匪夷所思的手段?
生平第一次,赫連文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你心已有魔障,如果不將之掃清,你未來再難有所寸進,爲師本以爲澹臺傾纔是你的大敵,可誰知竟然會是姜瀾爲你帶來如此大的壓迫……”皇甫浩似知道赫連文心中在想些什麼,目光落了過去,語氣有些失望。
赫連文只感覺心中憋了一股鬱氣和窩囊,但也深知,這是個事實。
“徒兒讓師尊失望了,但徒兒不會就此喪失鬥志,面對魔淵九死無生的環境,我也活了下來,姜瀾又算得了什麼?我遲早會親手擊敗他的。”
“還有澹臺傾那個賤人……”赫連文心中發狠,發誓道。
皇甫浩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飛仙島這幾天的局勢,讓他都有些看不懂了,不過澹臺傾既然放出了赫連文未死,並且和魔族勾結的消息來,赫連世家那邊也抵死不認,足以說明……赫連文還未瀕臨絕境,依舊有洗清冤屈的翻身機會。
直到此刻,赫連世家還沒有放棄他。
這是一個好消息。
當下,皇甫浩手中浮現一道流光,落入赫連文手中,化作一枚印記,融入其手掌心。
“手持這枚印記,去找你的爺爺,你有沒有死在魔淵之中,赫連世家的高層應該很清楚,你那位爺爺並沒有指認你那封信函的字跡,這是什麼意思,你應該很清楚……”在赫連文滿是不解的目光中,皇甫浩平淡解釋道。
“徒兒明白了。”赫連文渾身一震,心裡也涌現出陣陣的暖流。
哪怕所有人都懷疑他,認爲就是他盜取走了三聖煉心丹,但赫連世家中,依舊有很多相信他的人。
而其中最重要的那人,便是他的爺爺,雖說其當年衝擊八境劫橋境失敗了,但實力在飛仙島依舊稱得上是數一數二的。
如果有他爺爺相助,那他洗清冤屈,將真相公之於衆的一天,也不遠了。
很快,赫連文便急匆匆地離開了這座地宮,之前他不敢和赫連世家的人接觸,便是不清楚赫連世家的態度。
現在連師尊都讓他和家族接觸,足以說明這個問題不需要擔心。
看着赫連文離去,皇甫浩則暗自思忖着,“爲何我感覺澹臺世家是真的打算和相國府捆綁在一起,只是以姜臨天的胃口,要何等利益他纔會答應?”
“而且,自在古符快要出世了,魔族那邊對此符也虎視眈眈,飛仙島存在不了多久了,公孫世家和赫連世家應該也知道此事,但爲何遲遲還沒有動靜?不做任何準備?”
“還是暗中早已經有了退路?”
自在古符乃是自在天魔一身造化所凝聚的奇物,蘊含天魔真意。
若是領悟其中大自在的妙諦,甚至能先一步窺探聖人這方天地的玄秘,令他重返巔峰,甚至更進一步,登臨聖位,也不是不可能。
爲了此符,皇甫浩於魔淵深處謀劃多年,如今自在古符即將出世,可不容出現任何意外。
赫連文這枚棋子,也該派上用場了。
嗡!!!
下一刻,地宮之中的虛空一陣輕顫,皇甫浩的這具分身一晃,很快消失不見。
再度出現時,他已經在一片荒郊野嶺之中,這裡人煙稀少,遠離城池村鎮,但深處卻隱約可見一些篝火。
這裡赫然駐紮着不少帳篷。
在帳篷的附近,聳立着一排排的石柱,上面掛着許多野獸的殘骸、頭骨、牙齒、皮毛,石柱上則是以鮮血爲筆墨,勾勒着許多繁雜的圖案和紋路,散發着陣陣血腥的氣息。
也正是因爲這些石柱的存在,使得這一片地界完美地融入周圍環境。
即便是修爲強大者橫空飛過,以神識進行探查,也不可能發現這些帳篷。
皇甫浩來到這裡之後,便有兩名高大魁梧,宛如小山一般,赤裸着上半身的蠻族出現,前來迎接,將他帶了進去,行走間山搖地晃,宛如古時候的泰坦一族。
此時,最爲奢侈華美的那金頂帳篷中,一名身穿繡緞灰色錦袍,面容相比於人族要更爲黝黑粗狂一些的蠻族,盤坐於其中。
四周侍立着數十名蠻族強者,男女皆有,氣息兇戾,手臂、耳朵、鼻孔上掛着不少白色的骨環,透着蠻夷古老之氣。
“看來閣下是想通了,打算和我族合作?”
見皇甫浩的這具分身進來,帳篷中央的那道錦袍身影,緩緩睜開了眼睛,褐黃色的瞳孔很深邃,帶着智慧。
不似其餘蠻族那樣,滿是兇戾和暴躁,不受開化。
“我已經按照你們的要求做了。”皇甫浩淡淡地道。
“不愧是曾經太一門的聖子,快人快語,很是果斷,蠻子大人所說沒錯,你是會和我們合作的。”這名蠻族露出了微笑,牙齒很白。
“你們口中的蠻子,是何方神聖?他是如何知道我在這裡的?”皇甫浩眼裡露出了異色。
這名蠻族目露虔誠,帳篷裡的其餘蠻族,眼裡更是一片狂熱。
“蠻子大人,乃蠻神之子,是蠻神降臨人間的意志,是蠻神的化身,蠻子大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魔淵異變,其實就是蠻子大人計劃中的一筆,知道閣下在此,又有何難?”
“大夏以爲我們蠻族愚蠢,會大戰旗鼓地前來破壞魔淵封印?不,其實魔淵封印根本就不用我們破壞,很快魔族的一位魔神,就會率領其部下,撕毀封印……”這名蠻族強者滿是崇敬地道。
聞言,皇甫浩眼裡的異色更濃。
所謂的蠻神,不過是蠻族死去的強者英靈,在某種因緣際會下,被供奉信仰而誕生的異度位面存在。
也只有如今仙道式微,大神通者隱沒,這些神靈纔敢攪風攪雨。
曾經仙道盛行,萬法來朝之時,神靈也不過是一些至強存在的奴隸罷了。
……
自澹臺傾遇襲重傷,再到傷勢恢復,已經過了數日,這幾天裡各大世家都在派遣人手巡邏,對於各大碼頭的管控力度,是平常的數倍。
可哪怕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有發現絲毫和魔族相關的跡象。
別說魔族了,連遭受魔氣侵蝕的魔物也沒有見到半個影子。
原本就人心惶惶的飛仙島,這下子更是慌亂不安起來。
沒有探查找出魔族的蹤跡,便能說明沒有魔族嗎?不,這隻能說明,魔族藏得實在是太好了,或許已經隱藏於茫茫人海之中。
澹臺傾身上的傷勢,乃是長老閣親自探查過的,可做不了假。
給不了相應的交代,澹臺世家便將諸多矛頭,直指赫連世家,讓赫連世家交出赫連文的命燈。
赫連世家則是表示,赫連文乃是赫連世家的叛徒,其命燈早已熄滅,被置於熔爐中銷燬,根本不可能拿出來。
澹臺世家這是在強人所難。
爲此,兩大世家之間,開始出現劍拔弩張之勢,近萬年的交情聯姻來往,也似隨時都會破碎。
公孫世家在中間調解,試圖緩和兩大世家的關係。
可非但起不了絲毫作用,反倒是讓澹臺世家的許多族人認爲,這是在拉偏架,有意偏袒赫連世家,更是憤怒。
三大守護者家族,乃是飛仙島當之無愧的霸主,就連四大王侯世家,在其面前,也沒有絲毫話語權。
眼下,三大家族爭鋒相對,互不相讓,飛仙島上無數的小世家,便如那暴風雨中的枯葉般,搖搖晃晃、瑟瑟發抖。
在一些類似於賭石坊、礦脈交接之地,甚至開始爆發出流血衝突,大戰很是慘烈。
很多人都感覺,飛仙島要亂了,開始大肆撤離。
“赫連世家的態度,比以往都要更爲堅決,甚至是一副和我澹臺世家死磕到底的模樣……”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澹臺傾黛眉緊皺,玉手攥緊,面容上滿是怒意。
幾名澹臺世家的年輕族人,渾身是血,被其餘族人攙扶回來,其中的一人傷勢很重,四肢都被打斷了,奄奄一息的樣子。
她認識這名年輕族人,乃是族中一位長老的孫子,很受疼愛。
今日澹臺世家的一處賭石坊,被赫連世家的幾名年輕弟子圍住了,這幾人前去理論,結果幾句話之後,便開始大打出手。
赫連世家的那幾名年輕弟子,顯然早有準備,並且得到了身後家族的示意,痛下殺手,極爲狠辣。
“傾兒姐,你一定要給我們討個公道啊,這赫連世家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幾名年輕族人滿是憤恨地道。
澹臺傾連忙一陣安撫,讓他們下去好生休養,自己會爲他們討回公道的。
“很顯然,赫連世家這是知道了些什麼,所以憤怒之下,纔會這麼做……”
澹臺傾去找到了姜瀾,想詢問他是否知道赫連文的下落。
姜瀾對此的回答,也很簡單。
這幾日應澹臺旭的邀請,他搬離了原本暫居的忠王府,住在了澹臺世家的族地中。
不知是不是澹臺旭的有意安排,他的院落和澹臺傾的庭院甚至相隔很近,以兩人的修爲,一個念頭就能出現在對方庭院裡。
當然,姜瀾也猜得到澹臺旭的想法,他不點破,也不主動提及,等澹臺傾自己來找他解釋。
“我就猜到是這個可能,赫連文可能已經和赫連世家的人聯繫過了,並得到了赫連世家的支持。”澹臺傾玉容陰沉,瑩白無暇的臉蛋上,難掩殺意和冰冷。
說話間,她又看向姜瀾,語氣篤定地道,
“你當夜在赫連文身上,留有手腳對吧?以你的狡猾奸詐程度,肯定會留有後手,不會輕易這麼放他離開。”
“我當夜只是爲你出氣罷了,你把我想太壞了。”姜瀾神情自若地搖頭。
“沒騙我?”澹臺傾盯着他,寶石般的晶瑩瞳孔,似閃爍着霞輝。
“沒有。”姜瀾依舊搖頭。
“你當我三歲小孩呢……”澹臺傾惱怒道。
“我若是在赫連文身上留有後手,皇甫浩又豈會察覺不到,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姜瀾似笑了一聲。
澹臺傾目光灼灼地道,“別人可能會,但你不會,你肯定有瞞過皇甫浩的手段。”
“只要知道赫連文的蹤跡下落,我就能帶人去將他圍堵截殺了,到時候赫連世家若再袒護包庇他,那可就真要引得衆怒了,公孫世家也不敢再繼續拉偏架。”
這是她目前所想到的最簡單,也最直接的一個辦法。
那就是將躲藏於暗中的赫連文給揪出來。
“這確實是個好辦法。”姜瀾讚許地點了點頭。
“那你把赫連文的蹤跡告訴我……”澹臺傾緊緊盯着他,如幽蘭般的呼吸,似乎都要貼到了他臉上。
姜瀾饒有興致道,“就這樣,便想讓我將這個消息告訴你?未免想得太好了?”
“你果然知道。”澹臺傾語氣有一絲振奮,其實她也不太確定姜瀾到底有沒有留有後手。
但她仔細想過,當夜姜瀾提出要讓赫連文接他一掌,才肯放過,絕對不是沒有緣由的,至於說是幫她出氣,她腦子壞了纔會相信。
“我的確知道。”
姜瀾這下倒是不掩飾了,目光依舊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澹臺傾已經知道了他是個什麼性子,用不見兔子不撒鷹來形容,也一點都不爲過。
光憑几句話,想要他幫自己,絕對是不可能的。
“今夜,戌時,你來我寢宮……”
澹臺傾深吸口氣,似下定了極大的決心。
這幾日她其實也考慮過了,祖父澹臺旭讓她自己想辦法,但她能有什麼辦法?除非是立地成聖,才能改變家族的意志。
聞言,姜瀾似乎有些意外,他隨之笑了笑道,“可以。”
“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傳你一門功法,以你的天賦,學它應該很快。”
“什麼功法?”
澹臺傾一怔,下意識以爲是當日她對姜瀾提及過的四聖靈神通,目光頓時變得有些火熱起來。
“你很快就知道……”姜瀾伸手在她眉心一點,一道流光便融入而去。
“你……”澹臺傾接收這道功法,但很快便大怒起來,臉蛋也浮現不正常的霞色。
“這樣效果纔好。”姜瀾面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