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幹什麼……”那小商人嚇得顫手跺腳,“你要錢,我的褡褳在桌上,有一些……你……好漢放我一馬、饒我一命……”
沈悽旋忍笑,在看桌上的褡褳。
那小商賈似有了一線生機,“大哥要錢儘管拿去,羊某隻求活命。”
沈悽旋拉長了臉,但並沒有鬆弛。殺手生涯告訴他,縱然眼前的人無足輕重,一樣不可忽視小覷,“我不要錢,也不要命。”
那商人又慌亂了起來,“那好漢大老爺的意思……”
沈悽旋那張怪臉似是馬鳴般咧嘴張了張,當是笑顏,“我只要你乖乖的躺一會……”
這時,忽聽身後一聲尖叫,一聲銳響。
那是老闆娘的叫聲。
他剛好步出,見此情狀,碗豆漿裂地而碎,灑得滿地皆是。
接下來發生的變化很迅速:
老闆娘諸葛詠輝尖叫,失手碎碗。
採薪商霍然回頭、分心。
沈悽旋馬上出手。
分水刺脫手掟出。
諸葛詠輝已立即恢復過來,正要扎馬騰身,但她因腹大便便,騰挪間稍有阻滯,“哧”的一聲,利刺已拮入她的腹裡去。
她慘呼一聲,捂腹,蹲下,血汩汩流出。
那姓羊的小商人猛回首,背後穴道已捱了一刺。
沈悽旋手上可不只一柄峨嵋分水刺。
那羊姓漢子有意要避,正扭身閃腰,但欲閃未閃之間,還是因沈悽旋出手如電,沒躲過。給刺着了。
血飛濺。
人倒下。
可怕的不是出手快。
——沈悽旋是殺人慢,但出手可快極。出手不快,如何是一流殺手?但殺人慢,跟出手製人的速度可是兩回子的事。
可怕也不是刺利。
——峨嵋分水刺是兩頭尖利,可在指間旋動的利器,專門打穴刺穴。
但最可怕的還是這刺尖淬有毒藥。
——只要見血,立即全身發麻,任由擺佈。
這麻藥比毒藥可怕,殺戮聽憑。
這藥就叫“無赦”。
——這種藥末,若爲**,可塗之於利器上,中人即麻;若爲藥粉,撒於人身,吸之即倒,武功再高也沒有用。
一下子,店裡四個人:老闆東方德、老闆娘諸葛詠輝、姓羊的客人、叫阿彈的夥計,全都給沈悽旋制住了。
那老闆東方德現在絕對不相信這樣出手和惡客會是流寇山賊那麼簡單了,顫聲問:“你……你是誰!?”
沈悽旋一張馬臉笑得像馬吃草,“等一下你自然就知道我是誰了,用不着心急。你到陰曹地府,都一定會記住我的名字,保準忘不了。”
那名姓羊的無辜者嚇得臉無人色,“好漢、好漢、你說過不要錢、不要命,何不放了我……”
“我是答應你不要錢不要命,”沈悽旋看他們那麼驚懼,知道待會兒的興頭可有意思的很,也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可是你想一想:爲什麼我答應過你的話要算數?你爲什麼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那是你的不對,不是我的錯。”
其實,他憑實力,就可一一將店裡的人制伏。
但他偏偏使詐。
因爲他覺得:
這樣會好玩一些。
這樣也刺激一點。
現在他把四個不能動彈的人,又踹又扯,排在地上,然後,他的中指旋轉着沾血的分水刺,下次到後堂去:
那兒至少還有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童。
這之後發生的事,不足細陳,不便詳述。
直至沈悽旋很愉快的自廚房出來踱出來,手上有點血跡,拿着把破舊崩口柴刀,臉上帶點疲憊的跟那些受制的人諄諄善誘的囑咐:
“待一會,你們受不了時,叫是沒有用的。最重要的是拉屎,一拉屎,我就停一停手,至少我會稍緩行刑,因爲你們的糞便味可以沖淡血腥,我可不喜歡血腥味,明白了沒有?”
在場當然沒有人明白。
誰也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他想幹什麼。
所以東方德咆哮道:“你可知道我是誰!快把我夫人解穴、止血,你沒看見她懷了孩子嗎!?”
沈悽旋沒有問他到底是誰。
因爲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在此佈陣、佈下埋伏,等一個人來。
他只知道那人這一兩天要是不死,一定會來這兒參與“密議”的。
——至於“密議”些什麼,這一概不是他範圍內的事,他不管,也不想理。
他只負責殺人。
同時報仇。
其餘的事,他只管殺人的過程中,讓自己享受、愉快、奮亢、刺激。
除此無他。
故此,接下來的事情,也不必細表,不能盡錄。
這樣沈悽旋便在“樵虎亭”等了一晚,過了一夜。
等到第二天中午。
日出。
雲閒。
他的拍檔果然找上了他,拍響了門,爲的是要告訴他一件事:
——方邪真馬上就要到了!
然而,他的同伴卻聞到了一種令人刲心的味道:
空氣中,全佈滿了屎味。
——糞味中又有肉香,兩種氣味交雜,猶如屍臭和香水並存的弔詭。
門打開了。
門內是帶着詭笑的馬臉人。
他手上有一根尖刺,刺上串有一片片、一塊塊的肉,剛烤熟,很香。
屋內的情景,讓人怵目驚心。
一個胖子(本來是),給剝光了衣服,身上的肉,一片片、一塊塊給割下來,全身血肉模糊、鮮血淋漓,可是他卻仍未死絕,血水淌着,他也搐動着。地上有些痕跡,桌椅凌亂、土坑處處,泥濘與血肉四濺積聚。
馬臉人吃着肉,問:“找誰?”
沈悽旋打開門,沒看到人,卻看到一頭牛。
牛當然是不會敲門的。
但他卻沒有意外。
因爲他知道他的同伴來了。
——還好及時趕到。
“你來了。”
“你又搞這一套!”
“沒辦法,習慣了。這是我的樂趣。”
“他來了。”
“幾時到?”
“回武曲的‘悲回風’大陣困不住他,一奸大師告訴我,他已在早上出發往‘樵虎亭’來了。”
“還好他來,不然,這一切都白費了。”
“你要殺的是方邪真,又何必枉殺無辜!”
“天下哪有白殺的人。”馬臉殺手沈悽旋又嚼了一口肉,還把肉串遞到門外,“要不要嘗一口,剛烤好,很入味。肥人肉嫩汁多,好好吃。”
可是,外頭卻沒有人。
只有一頭牛。
——難道牛也吃肉?
他來了。
一個人,一把劍。
衣上猶沾着血。
——解決了“山海觀”的人間慘事後,他立即趕來“樵虎亭”,要通知這些人::遠離洛陽,這兒留不得。
洛陽城裡殺氣重,許是當年八王之亂時皇城屢經屠宰,冤魂歷鬼,餘忿未消吧?欲以全身,先離洛陽。
住不得。
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