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0日,樹皮船工程結束。彭克羅夫言出必行,五天之內就造好了一隻獨木舟,用克來金巴樹的柔軟枝條編製成船體。船上設計了三個座位,前、中、後各一個,間距相等,可以保持船體的平衡,槳、槳架和櫓都很齊備,儼然一條完整的船。
船重不到二百英磅,船身長十二英尺。水上的操作非常簡單。他們將輕巧的獨木舟搬到“花崗岩宮”前的沙地上,靠近海岸。一旦海水漲潮,船就浮了起來。彭克羅夫立刻跳了進去,搖起櫓來,他感覺這個獨木舟非常實用。
水手高興地喊道:“好哇!以後就可以用這個來周遊……”
賈丁•斯普萊恩搶過話來:“世界?”
“不是,周遊本島。找些石子壓艙,在船首豎起桅杆,再讓史密斯先生抽時間給我們做一片帆,我們就可以遠航啦!哎,賽勒斯先生,還有您,斯普萊恩先生,還有你,哈伯特,還有你,納布,難道你們不想來坐坐我們的新船嗎?老天!總得看看它能不能把我們五個全載下!”
確實,應該檢驗下船的性能,彭克羅夫把船從岩石間的一個很窄的通道,搖到了海灘邊。於是大家決定,當天就駕着這獨木舟沿海岸,航行到南面岩石的終止處,也就是第一個岬頭。
正當大家要上船時,納布叫了起來:“彭克羅夫,你的船裡有很多水呀!”
水手回答說:“納布,放心吧,木頭密封得很好!兩天後,就不是這個樣了,我們獨木舟船艙裡的水不會多過酒鬼胃裡的酒的。快上船吧!”
於是大家上船了,彭克羅夫駕船來到了海上。天氣晴朗,風平浪靜,獨木舟安全地行駛在海上,就好像在溫順的“感恩河”中逆流而上。
納布和哈伯特一人各拿一支槳劃,彭克羅夫負責在船尾搖櫓。
小船穿過水道後,便沿着小島南面的岬頭駛過去。微風輕輕吹拂,水道與海上泛起陣陣漣漪,獨木舟平穩地行駛着。他們駛離海岸有半海里,這樣便可看到“富蘭克林峰”的整個面貌了。
接着,彭克羅夫掉轉船頭,返回來向河口駛去。於是,獨木舟開始沿着海岸行駛。圓形的海岸一直延伸到盡頭的岬角,海岸遮蓋住的地方就是那整片“冠鴨沼地”。
彎彎曲曲的海岸線,加長了這個岬角的距離。它距“感恩河”有三海里。大家決定再稍稍駛過盡頭去一點,倉促看下從海岸到“爪形角”的概貌就回來。
小船於是沿着海濱行駛。因爲近岸礁石遍佈,上漲的潮水已開始淹沒它們。爲防止觸礁,小船航行在離岸至多有兩鏈一鏈,十分之一海里,約爲1852米。的海域。懸崖峭壁從河口到岬角逐漸開始下降。它由花崗岩堆積而成,沒有規則,同構成“眺望崗”的護牆截然不同,其外觀凸凹不平,某個地方的岩石還像是被挖掉了一大車岩石似的。一個尖角還延伸到森林前面兩海里的地方,上面寸草不生,這個岬角彷彿是一隻巨人手臂剛剛從綠色袖子中伸出來。
小船在輕鬆地行駛着。賈丁•斯普萊恩一手拿筆記本,一手拿鉛筆,用粗線條勾畫出海岸的輪廓。彭克羅夫、納布和哈伯特一邊聊天,一邊觀察着這部分領域。在他們看來,這部分領域是陌生的。
隨着小船逐漸南下,那兩個“頜骨海角”像是在移動,並且把“合衆國灣”包圍得更加緊了。
賽勒斯•史密斯只是默默地看,一句話都不說。目光中滿是懷疑,給人的感覺是,他好像發現了某個可疑之處。
這時,航行了三刻鐘後,獨木舟快到岬角的盡頭了,彭克羅夫剛準備要越過去,哈伯特忽然站起來,指着一個黑色的東西說道:
“我發現那邊海灘上有東西,但不知道是什麼。”
所有的目光都聚向那所指的地方。
記者說道:“真是這樣呢,是有個東西。像是個漂流物,一半埋在沙子裡,一半裸露着。”
彭克羅夫大聲喊道:“啊,我看清是什麼了!”
納布急忙問道:“是什麼?”
水手回答說:“是一些小木桶,這些小木桶還好像是滿的!”
賽勒斯•史密斯命令道:“彭克羅夫,靠岸!”
劃了幾下槳,在一個小海灣的深處獨木舟靠岸了,大傢伙則跳到了沙灘上。
彭克羅夫沒弄錯,是有兩隻小木桶半埋在地裡,同時還和一個大箱子牢牢地拴在一起,看樣子是這箱子靠這兩隻小木桶在海面上漂浮着,後來在海岸上擱淺了。
哈伯特問:“這就是說島的附近有過一次船舶遇難吧?”
賈丁•斯普萊恩回答說:“看來是這樣。”
彭克羅夫大聲嚷着,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他的脾性就是這樣。他着急地說:“這箱子裡到底裝着什麼呢?這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呢?它封閉得很嚴實呢,得找個東西砸開蓋子!那好,就用石頭吧。”
水手拿起一塊大石頭,正要砸向箱子,工程師卻攔住了他,說:“彭克羅夫,您能改一改你的急躁性子嗎?哪怕能忍耐一個小時呢?”
“不過,賽勒斯先生,想想看,裡面可能有我們需要的一切暱!”
工程師回答:“彭克羅夫,這個我們早晚會知道的。請相信我
,現在先不要急於把這箱子砸爛。我們有用得着它的時候。讓我們把它運回‘花崗岩宮’吧!到時,我們能想出打開它的辦法的,用不着把它砸爛。它純粹是爲旅行準備的,既然能一直漂到這裡,肯定就能一直漂到河口。”
水手答道:“您說得對,賽勒斯先生,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剋制住自己的!”
工程師是明智的,他的意見是可行的。確實,這箱子看樣子很沉,獨木舟可能會裝不下這箱子裡的東西。但是,既然兩隻空桶一直帶它“旅遊”,那麼,也能這樣一直把它拖到“花崗岩宮”的海岸。
現在要急於弄清的是,這個漂流物是從哪裡來的?賽勒斯•史密斯及其同伴們細緻地環視四周,掃視了一遍幾百步的空間範圍內的海岸,他們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東西。又觀察了一番海面。哈伯特和納布登上了一塊挺立的岩石,海面上一片空曠,什麼也沒有,既沒有毀壞而不能行駛的船,也沒發現有正揚帆遠航的船。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附近曾發生過船舶失事。往深處想,也可能這一事件和鉛彈事件有關?也許在島的另一處曾有一些陌生人上了岸?或許他們還在那裡?但大家通過漂流物也自然能想到,這些陌生人會是馬來海盜了,因爲漂流物不是美國貨而是歐洲貨。
大家又來到了箱子旁邊。這箱子寬三英尺、長五英尺,用橡木製成,封閉得很結實,表面被一張厚厚的皮覆蓋,並用銅釘釘住。兩個木桶全部是密封的,敲擊一下能感覺出裡面空無一物,箱子的側面拴着結實的繩子,還打着結。彭克羅夫立即就看出那是“水手結”。箱子基本完好無損,這表明它是擱淺在沙灘上,並沒有碰到過礁石。經過仔細察看還可以確定,它待在海水裡的時間並不長,而且也是最近纔到達這片海岸的。箱內好像並沒有滲進海水,箱內的物品好像也沒受到損壞。
很明顯,這箱子是從一條出故障的船上扔下來的,並向這島漂來,船上的乘客不希望它沉落海底,而是能漂浮着到達海岸,想着以後再來找它,因此啓用浮動裝置,好讓箱子輕漂起來。
工程師說“我們要把這漂流物一直拖到‘花崗岩宮’去,然後我們再來打開箱子,查點箱內的物品。以後我們萬一在島上發現船舶的倖存者,我們就要原物奉還。如果我們找不到什麼人……”
彭克羅夫大聲說:“那就給我們自己使用吧!可是,天哪,箱子裡到底裝着什麼東西呢?”
上漲的潮水已開始擊打到漂流物了,海水滿潮時它一定會浮起來。把拴桶的繩子解開一部分,用來將浮動裝置和小船系在一起。然後,彭克羅夫和納布用槳把沙地挖低,好方便挪動箱子。不一會兒,箱子被船拖着,開始繞過海角。而從現在開始,這個地方就被稱爲“漂流物海角”。箱子拖起來很沉,而木桶基本還不能使箱子全部浮在水面上。因此水手時刻擔心箱子會掙脫小船墜入海底。不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並沒有發生。
出發後一個半小時——這是穿過這段三海里的路程需要的時間——小船在“花崗岩宮”前靠岸了。
這時海水正在退潮,大片海灘裸露出來,成爲無水地帶,船和漂流物就被拖到了這塊沙地上。爲了儘可能不損壞箱子,納布拿來撬開箱子的工具,然後他們便着手清點箱子裡的物品。彭克羅夫激動極了,激動之情難以掩飾。
水手解開了兩個桶,它們完好無損,還可利用起來,這裡無須贅述。用起釘棒撬開鎖後,隨之掀開箱蓋。箱子裡邊還有一層鋅制的內襯將物品完整包裹起來,很明顯,這是用來防水的,確保裝在箱子裡的物品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受潮。
納布喊道:“哎呀!難道里面裝的是罐頭!”
記者回答說:“希望不是。”
水手低聲:“如果裡面有……”
納布聽見水手的話了,就問道:“能有什麼啊?”
“不會有什麼的!”
割開鋅制的防水層,並將其翻卷在箱子的側面,於是,各種物品便被取了出來,一一擺放在了沙地上。彭克羅夫對取出的每一件物品,都要高興地歡呼一聲,哈伯特則興奮地鼓掌,納布在快樂地舞蹈……他是黑人嘛。那堆物品裡有讓哈伯特激動的書籍和讓納布極爲喜歡的廚房用品!納布見到這些廚房用具,簡直親不夠。其他的東西也讓大傢伙非常滿意,因爲箱子裡裝的儀器、工具、書籍、衣服等種類繁多,下面是賈丁•斯普萊恩在筆記本上記下的物品清單:
工具:兩把銼刀,三把螺旋鑽,兩盒縫衣針,兩個橫口斧,兩把木工鑽,三把多面刀,兩把砍柴斧,三個刨子,三把錘子,六把冷鏨,十包鐵釘和螺絲釘,一把兩頭木工鑿,三把大小各異的鋸子,兩把木工斧。
武器:十二盒雷汞雷管,兩支撞針槍,兩支燧發槍,兩支卡賓槍,四把格鬥軍刀,五把大刀,兩小桶火藥每桶大概裝有25磅。。
儀器:一盒成套照相器材,物鏡、玻璃感光片、化學物品等,一個袖珍指南針,一個六分儀,一副望遠鏡,一副雙筒望遠鏡,一個無液氣壓計,一個華氏溫度計,還有一盒羅盤。
衣服:兩打襯衫,料子不一般,像是羊毛,但顯然是植物纖維。三打材質一樣的長襪。
廚具:六個帶柄小銅鍋,兩個燒
水壺,一個鐵製水壺,十副鋁製餐具,三個鐵製盤子,一個輕便小爐子和六把餐刀。
書籍:一本《玻利尼西亞方言詞典》,一套六卷本《自然科學詞典》,一本地圖冊,一本《聖經》,三令白紙一令紙是指500張全開紙或1000張對開紙。,兩本空白簿。
清點完物品後記者說:“可以肯定,這箱子的主人是個很有航海經驗的人!衣服、工具、武器、廚具、儀器、書籍,應有盡有!好像他知道有事情要發生,並事先做好了遇難的準備!”
賽勒斯•史密斯沉思着,聽到記者的話低聲說道:“是的,應有盡有。”
哈伯特補充說:“看來,這箱子及其主人,還有這條船,不是一般的馬來海盜船!”
彭克羅夫說:“難道,這位主人已被海盜俘虜了嗎……”
那位記者應答道:“這個假設太殘酷了,無法讓人接受。也可能是,一場風暴將這一條歐洲或美洲船刮到了這個海域,乘客們希望生活必需品至少能保全下來,所以就準備下了這個箱子,並把它拋入了大海。
哈伯特問道:“賽勒斯先生,您也這麼認爲嗎?”
工程師回答:“是的,我的孩子,事情經過大體就是這樣。可能在遇難時或預料災難要來之時,他們把各種最有用的物品集中到這個箱子裡,方便日後能在海岸的某一處,重新找到它……”
水手提醒說:“竟然還有一盒照相器材!”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
賽勒斯•史密斯回答說:“爲什麼還會保存這些照相器材,我也不太理解,對於像我們或一般的遇難者來說,更有用的是品種比較齊全的衣服和數量比較大的彈藥和糧食!”
賈丁•斯普萊恩問:“莫非這些儀器、書籍、工具上沒有什麼標記、地址嗎?我們怎樣來辨認它們的產地呢?”
這得好好看看。於是,大家仔細檢查每件物品,特別是儀器、書籍和武器。和平常不一樣的是,武器和儀器都沒有商標,而且全新完好,像從沒用過似的。工具和廚具也一樣。一切都是新的。這一點也說明,這些物品並不是在匆忙中被隨手扔進這箱子裡的,正好相反,它們應該是經過仔細考慮、慎重選擇的,並且還對它們作了仔細的分類。用來防水的第二層金屬包裹物便足以說明這點。包裹得非常完整,顯然也不是在慌張中被焊接上的。
《自然科學詞典》和《波利尼西亞方言詞典》,全都是英文版的,也沒標出出版者的姓名和出版日期。
同樣,《聖經》也是英文版的,根據排版情況可以看出是優質的四開本。看上去好像經常被翻閱的樣子。
那本地圖冊就像一部精緻的作品,包含着全世界各國的地圖,還有多幅按麥卡托佛萊數學家和地理學家。投影法制作的地球平面球形圖。而其語言是法文的,跟前面的書籍一樣,也沒有標出版者的姓名和出版日期。
這樣,所發現的各種物品,均沒有任何標記來說明它們的產地,所以也無從知道是哪國的船舶,可能是最近經過這個海域的。但不管怎麼說,這箱子使“林肯島”的居民們變得富有了。時至今日,他們利用大自然,改造大自然,自己創造想要的一切,還憑藉自己的智慧和力量,脫離了危險的境地。現在冥冥之中上帝又給他們送來了這麼豐厚的物品,這豈不是上帝對他們的厚愛嗎?於是他們一起對上蒼表達了他們由衷的感激之情。
不過其中的一位卻有點兒不滿。那就是彭克羅夫。因爲這箱子裡似乎並沒有他非常想要的東西。他的歡呼聲隨着物品的一件件被取出而隨之減弱。清點剛一結束,就聽他在一邊嘀咕着:
“你們看到了,這些東西都很好,可這裡邊沒有我需要的東西!”
迷惑不解的納布說:“怎麼了,彭克羅夫老兄,你到底想要什麼呀?”
彭克羅夫鄭重其事地答道:“只要有半磅菸草就可以,別的我一無所求了!”
大家聽了彭克羅夫的話,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因爲發現了突如其來的漂流物,大家認爲更有必要對該島作一次詳盡的勘察了。於是大家決定,明天天一亮就上路,沿“感恩河”而上,到西海岸去察看。如果那兒有登陸的倖存的遇難者的話,在這海岸的某一處登陸,估計他們也身無他物,那就要趕快幫助他們渡過難關了。
接下來,大家把所有的物品都搬進了“花崗岩宮”,並在大廳裡井井有條地擺放着。
10月29日那天,正好是星期天,臨睡前,哈伯特問工程師願不願意給他們讀段《福音》中的經文。
賽勒斯•史密斯回答說:“非常願意。”接着拿起《聖經》就要打開讀給大家聽。
彭克羅夫趕快予以制止,對賽勒斯•史密斯說:“我這個人很迷信呢,賽勒斯先生,請你隨意地打開一頁,最先看到哪段,就讀哪一段吧。”
聽了彭克羅夫的建議,賽勒斯•史密斯先生報之以微笑,並表示同意了水手的建議。他隨手打開了《福音》,那一頁恰恰夾了一根書籤。
他的目光猛然被一個鉛筆畫的紅十字吸引住了。在這紅十字後面,是《馬太福音》第七章第八節。
於是他給大家讀了這一段:
求就得之,尋就尋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