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小廝聞言,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再次看趙適,嘴裡含含糊糊的說道:“小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反正……幾位管事都覺得十分棘手,無法做出判斷,只能請郡王親自定奪!”
看這情況,趙適挑了挑眉,跟容睡鶴道:“我正要出去看看底下人事情都辦的怎麼樣了,這邊你們說吧!”
就帶着老僕走了。
室中就剩容睡鶴跟小廝了,那小廝頓時一掃在趙適主僕面前的冷靜,以一種激動之中摻雜着莫名興奮的語氣說道:“郡王!說出來您可能不相信:阿喜哥哥他……他竟然將皇后娘娘給睡了!!!”
打起十二萬分小心、做好了接受一切噩耗準備的容睡鶴:“……”
他冷靜了下,才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接應的兄弟們說啊!”青衣小廝一拍大腿,口沫橫飛的說道,“當時是在渭水畔的一個灘塗上接到人的,那會兒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阿喜哥哥身邊的女孩兒就是當今的皇后娘娘!看她身上披着阿喜哥哥的外袍,阿喜哥哥又介紹說是郡王妃的知交好友,以爲是被高密王害了父兄流落街頭,阿喜哥哥恰好撞見,念在郡王妃面子上給帶出長安!”
“當時有兄弟一眼看中皇后娘娘的美貌,又想着阿喜哥哥素來跟在兩位主子身邊,見到美人的機會多,不比他們奔走在外,長年累月的,連看到頭老母豬都覺得眉清目秀,所以還跟阿喜哥哥旁敲側擊的打探,想知道皇后娘娘家裡有人沒人了,有沒有可能嫁給他呢!”
“結果阿喜哥哥一開始不肯說,後來被逼急了,才含糊透露皇后娘娘已經是他的人了!!!”
“……”容睡鶴看着面前的小廝越說越激動,恨不得拿塊醒木去茶館開講的樣子,沉默片刻,面無表情的問,“這事兒……你好像聽着特別高興?”
青衣小廝歡快的說道:“當然高興了!!!”
容睡鶴眯起眼:“嗯?爲什麼?”
還沉浸在亢奮情緒當中的小廝顯然沒有意識到他的不悅,樂滋滋的說道:“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爲阿喜哥哥睡了皇后!皇后!皇后!!!那可是當今天子正兒八經的大婚娶進宮的娘娘,金冊鳳印,昭告天下的!這樣的人物,咱們要不是跟着郡王上了岸,那是連遠遠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遑論近前親近?!”
“郡王您還記得嗎?之前咱們在海上搶劫時,得空閒聊,嚮往最多的,可不就是哪天時來運轉,上岸造反,殺上金鑾殿,砍了皇帝老兒,將美貌的皇后啊公主啊這些娘娘們,一人搶一個回家暖被窩……那會兒都以爲只是說說而已呢!”
“誰知道阿喜哥哥他當真做成了!”
他還充滿期待的問,“郡王,回頭有去找阿喜哥哥的差事,給小的唄?小的還沒見過皇后娘娘長什麼樣呢?以前總覺得皇帝老兒最富貴,享受的肯定最好,那麼皇后也一準兒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不知道阿喜哥哥睡的這位皇后娘娘,是不是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怎麼個美法?”
容睡鶴冷冰冰的說道:“你真是不長腦子!孟皇后若是擔當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當今那位天子還會將她扔在望春宮不管不問,成天就跟年紀足以給皇后做孃的舒氏姐妹廝混?!”
小廝心直口快道:“說不定是皇帝他跟舒氏姐妹處出感情來了,所以皇后娘娘再美貌也不移情別戀呢?之前阿喜哥哥他們就說過,郡王妃也不是天下地上絕無僅有的美人,郡王您還不是……”
話說到一半覺得不對,趕緊住嘴,然而已經晚了,容睡鶴冷颼颼的目光瞟過來,陰惻惻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廝可憐兮兮的看着他,一臉的“年幼無知求放過”。
見容睡鶴絲毫沒有心軟的意思,哭喪着臉,道,“小的是說,阿喜哥哥他們說,郡王妃不但是天下地上絕無僅有的美人,而且福澤深厚溫柔賢惠,是世上最最好最最完美的女子,普天之下,也就郡王您這樣的英雄豪傑才能夠配得上!”
容睡鶴這才冷哼了一聲,說道:“沒見識的東西,郡王妃比皇后漂亮不知道多少,而且孟皇后能做皇后,不是因爲她長的有多美,是因爲她是孟氏女,明白嗎?!”
小廝搗蒜似的點頭,但眼神很是不以爲然,顯然還是覺得,只要是皇后,那一準兒是絕世大美人,絕對不是尋常美人能比的!
不管是郡王妃,還是縣主!
……他是玳瑁島上土生土長的子弟,祖上是跟隨公孫氏下海的第一批元老,只不過一脈單傳,人丁一直不興旺。
之前公孫老海主戰死的那一回,他親爹也沒能熬過去,家境遂敗落。
後來沒多久,公孫夙將烏衣營交給容睡鶴,他親爹生前的結義兄弟,認爲這是個博取出身的機會,就將他推薦了進去,如此,年紀雖小,卻是容睡鶴實打實的嫡系。
所以這會兒一點小小的頑劣,容睡鶴也不在意,說道:“別扯那些亂七八糟的,直接說阿喜入宮之後失蹤,都經歷了些什麼?又是怎麼跟皇后出現在渭水畔的?如今人在什麼地方,可曾受傷生病?”
他耐着性子提醒這不靠譜的手下,“你方纔不是一進來就說阿喜不太好?!”
小廝說道:“啊?小的只是不想當着懷化將軍的面說這些事兒,暗示您而已。但您沒有理會,小的只能繼續看懷化將軍了。還好懷化將軍跟傳聞裡一樣體貼,自己走了。嗯,阿喜哥哥除了一點風寒外沒其他問題,就是不太願意說他在宮裡的經歷,只叫咱們轉告郡王還有郡王妃,說他一切都好!不過小的猜啊,他在宮裡頭,八成都在跟皇后娘娘卿卿我我呢!不然有什麼不好意思講的?”
“至於說怎麼出現在渭水畔的……”
他說到此處,才恢復了烏衣營成員慣有的肅然沉靜,沉聲說道,“是因爲……王妃娘娘的襄助!”
“王妃?”容睡鶴一皺眉,擡手道,“說仔細點!”
小廝答應一聲,就將公孫喜那邊轉達過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從莫太妃遇刺,馨壽宮傳出異常動靜,公孫喜偷聽宮人談話得知緣故,做好了趁太妃後事的機會脫身的準備開始,到太妃的喪禮上,預計好的路徑卻因疏忽了太妃出殯之事被堵在宮門一步之遙的地方,臨時避入小樓卻被建安郡君恰好堵住……
他口齒伶俐,條理清晰,將事情經過娓娓道來的同時,還忍不住加幾句自行想象的渲染,跟說書似的,那叫一個一波三折轉承啓合!
不過,因爲公孫喜跟孟皇后都沒說高密王妃將孟皇后推下渭水的事情,這小廝也只知道:“高密王妃讓建安郡君給阿喜哥哥說包裹裡的物件時,皇后娘娘可能身子纖弱,被風吹下去了,阿喜哥哥發現之後,顧不上拿包裹,就跳下去救人。不過王妃跟郡君後來還是將包裹包好了扔下渭水,以至於阿喜後來在水裡撿到,全靠包裹裡的東西,才能跟皇后撐到兄弟們趕到!”
容睡鶴沒什麼表情的聽完,閤眼片刻,說道:“這事兒孤知道了,傳話給阿喜,叫他就地找地方調養身體,其他都不急,孤這兒也好,郡王妃那邊也罷,暫時都沒什麼急事。至於什麼上林苑什麼長安,如今都不是久留之地,且不要管,免得孤反而爲他分心!”
小廝爽快的答應一聲,卻磨磨蹭蹭的不肯走,想說什麼不敢說的樣子。
容睡鶴睜開眼睛掃他一眼,沒好氣的喝道:“用鷹隼送信,不用人去!”
見小廝委屈的看着自己,他嘴角一扯,“你接下來好生辦事,回頭總有讓你去看那位皇后娘娘的時候!”
小廝這才眉開眼笑的謝了恩,歡天喜地的走了。
“小孩子!”容睡鶴搖了搖頭,這小廝年紀確實不大,也就十四五歲,雖然擱玳瑁島上,又是烏衣營出來的,手裡頭是早就見過血的,但心性到底還是跳脫。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容睡鶴一哂也就棄之腦後,卻盤算起公孫喜將孟皇后帶出皇宮還有了夫妻之實之事的影響來。
高密王妃對於這件事情反應非常激烈,甚至不惜做出親手將孟皇后推落渭水的舉動來阻止。
但在容睡鶴看來,這卻不是什麼大事:高層都知道,孟皇后是純靠家族入主望春宮的。
而現在她的家族孟氏已經分崩離析,父親鄭侯、叔父武安伯還有成陽伯,以及一干兄弟姐妹,統統身死;孟氏最後的希望,孟伯勤剛剛叛逃敵國;堂兄孟歸羽、孟歸瀚兄弟倒是在上林苑那邊發展的蒸蒸日上,不過估計也正因爲蒸蒸日上的攬權都來不及,短時間裡恐怕是沒功夫想到她的。
否則烏衣營送來的消息,也不會只說了公孫喜跟孟皇后的事情,絕口不提皇后失蹤引起的反響。
既然如此……
容睡鶴心道:“讓那皇后暫且避一避風頭,過個一年半載的,估計皇宮那邊找不到她,八成就會報個暴斃什麼的。完了也就可以讓皇后改名換姓露面了……反正回頭死不承認,就說只是長的像皇后,沒憑沒據的,誰敢不依不饒,也別怪老子不客氣!”
想好了這事兒的處置後,他思忖了會兒,就走到外面,恰好趙適跟老僕也朝裡走,兩人碰了個頭,趙適就問:“你要出去辦事?”
“正要找舅舅。”容睡鶴道,“我想着孟伯勤既然已經離去,不若儘早安排康昭出海,讓他們孃兒回去了南風郡,咱們沒了後顧之憂,也就可以放開手腳做事了?”
趙適想到方纔去城外巡視時所見的狼藉,還有點餘怒未消,聞言冷哼道:“虧你之前跟我商議那麼久,什麼假作尚未生產啊,什麼逼迫那伏真屆時來攻,弄的跟真的似的!我也是老實,居然信以爲真,絞盡腦汁的給你拿主意!結果呢?”
就狠狠剜他一眼,“這會兒這樣的事情,還來跟我說做什麼?你自己做主去吧!”
“……這不是因爲那會兒還不知道孟歸羽的計劃?”容睡鶴嘴角扯了扯,說道,“我也是隨機應變……我還愁等會兒要怎麼給康昭解釋呢!”
趙適聞言,頓時幸災樂禍,開心的扔下倆字:“活該!”
卻是哼着小曲從他身邊擦過,高高興興的走了。
容睡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