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費扎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西格爾正坐在他的對面。年輕人正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就像是恩客在打量美女,讓人直起雞皮疙瘩。他試着活動身子,卻發現全身都使不上力氣,也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指和腳趾。一圈又粗又長的繩索將費扎克捆了個結實,不過嘴上並沒有被塞上抹布,他還是可以說話。
“不要叫喊。”西格爾說道:“我想你也沒有笨到那個程度。”
“我栽到你手裡了。”費扎克點點頭,然後看着俘虜者的雙眼說道:“你想要什麼,說吧。不過請先告訴我,我還能活命嗎?”
“也許。”西格爾說:“得看你是否配合。”
獨眼老人再次點點頭。他看到周圍熟悉的擺設,知道自己正躺在雜貨店的倉庫裡。這裡堆滿了各種貨物,爲了防雨防雪,牆壁也比其他地方厚。這裡是個審問和滅口的好地方,因爲旁邊就能找到鉗子、銼刀和錘子,也不怕被人聽到叫喊。這裡的箱子和麻袋也有很多,可以很容易就把屍體裝進去。我已經老的沒幾兩肉了,甚至裝不滿一個口袋,費扎克心裡想。
“告訴我你是誰。”西格爾問道:“說實話。”
“我是費扎克·奧內斯特,我一直很誠實。”老人笑笑:“我來自深水城,大河戰役中做了俘虜,成了奴隸。這樣的回答您滿意嗎?”
西格爾搖搖頭:“你說謊。你爲什麼沒有被毒死?”
因爲我曾接受過毒物耐受的訓練,那是一段痛苦的回憶,老人心想。各種毒藥,有讓人嘔吐的、腹瀉的、發燒的、說胡話的還有一命呼嗚的,但是從來沒聽說有讓人脖子以下癱瘓的。“衆神保佑唄,想讓我這個老不死的多活一會兒。我是怎麼中毒的?”
“你不應該翻我的東西,試圖拿走我的身份證明。”西格爾說道:“你也應該改掉用牙咬東西的習慣。”
“老了,改不掉了。”費扎克搖搖頭:“我還能有機會改嗎?如果讓我重新選擇的話,我會遠遠躲開瑪卡布嗒,也許去南方領主聯盟那裡會是個好主意。充足的陽光、富饒的農田,還有大屁股的女人。現在說什麼也晚了,在獸人的雜貨鋪裡,像個愚蠢的破玩具娃娃一樣,連撓一下鼻子都做不到。”
“你要知道,我本就不想殺了你。”西格爾掏出龍牙匕首,拿在手中摸索。
“我早就不想問別人的想法,太多謊言和遮掩。”費扎克說道:“你這把匕首不錯,知道應該扎哪裡嘛?”
西格爾用匕首點點費扎克的脖子、心口和肚臍,然後說道:“你有什麼建議?”
“心臟吧,乾淨利落,死得痛快。”
“你不應該這樣死在這裡。”西格爾說道:“在這樣一座散發着惡臭的城市裡。”
“還能在哪?我倒是想找個舒服的地方,不過轉念一想那都在大河戰役中被燒掉了。”費扎克嘆了一口氣:“你還在等什麼?錢在櫃子下面,不過我拿了就快跑,他們會來的。”
“他們是誰?”西格爾用匕首戳着地板,很輕易就扎出一個個小洞。
“你想要知道情報,好的,只求你用那精良的匕首給我個痛快。”費扎克說道:“現在打聽消息越來越困難,那些奴隸主變的口風很嚴,將軍們的管事也不肯多說話,一個個嘴巴就像處女的雙腿那樣,必須用更多的金子才能分開,知道爲什麼嗎?”
“發生什麼事情了?”
“據說剝皮軍閥瓦噶和鐵足因爲戰利品分配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已經擺開陣勢要打一場。”費扎克說道:“這幾天來了很多信使,估計是來詢問三眼大人的立場。在這個風口浪尖上,三眼大人不發話,其他人只能戰戰兢兢,誰也不肯亂開口,自然很難打聽消息。他們,就是那些獸人將軍;他們,就是爲了錢可以殺人不眨眼的兇徒。”
“深水城的人什麼時候來?”西格爾突然問道。
費扎克面不改色,臉部的肌肉都沒有任何抽動,唯獨避開了視線,不再直視西格爾的雙眼。“深水城的軍隊過不來城牆山脈,這輩子是見不到他們了。”
西格爾蹲下來,指指費扎克的肚子,說道:“你能活到現在是個奇蹟,但是這毒素還在,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很漫長,很痛苦。”
“我知道。”老人說道:“給我一刀吧。”
“也不是一定死,我有解藥。”西格爾搖搖頭,掏出一個小鹽瓶晃了晃,決定繼續逼問:“你還沒說我想知道的東西。無面者是誰,他來做什麼?”
“誰?”老人反問。
“說出來,就可以活命。”
“臭小子,你倒是問一個我能回答上來的問題啊!”費扎克嘴巴仍舊很嚴,什麼都不泄露。
“我知道你是深水城的間諜,我也知道無面者要來做什麼。”西格爾歪着嘴角輕笑:“我只是想知道你們如何接頭。你看,即便你不告訴我,他們無法接頭,自然也沒法完成工作,但是我的賞金不就少一份了嗎?你既然已經暴露了,還在堅持什麼?”
“你·在·胡·說·什麼?”費扎克擠出一副苦笑的表情:“該死的,肚子開始疼起來了。”
西格爾點點頭:“是的,然後這疼痛會擴散到你的全身,但是你仍舊不能動,只能默默承受。直到8個小時之後,你纔會死。”西格爾晃晃瓶子,接着說道:“再過一會兒,即便是解藥也治不好你了。”
“哼,那我還有8個小時,有疼痛相伴也比和一個又傻又瘋的妄想狂在一起好。”費扎克用鼻子急促的呼吸,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看來疼痛已經很難忍受。不過他絲毫沒有求饒的意思,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過一會兒你會疼的亂喊的,我不能冒那個風險。”西格爾突然一擡手,匕首消失在費扎克肋骨之間。紅色的鮮血順着西格爾的手腕流淌下來,一滴滴落在老人的褲子上。
“有什麼遺言。”西格爾問道。
“衆神憐憫,讓他快逃。”費扎克最後祈禱,希望無面者不要在雜貨鋪出現。
西格爾在費扎克的額角用力一敲,將他打暈過去,然後扳開他的牙齒,將瓶子中的解藥餵了下去。之後,他用布條綁住費扎克的嘴巴,避免他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個嘴硬的老人,臨死也不願出賣任何情報,西格爾很佩服他。最早沒讓魔寵渡鴉發起進攻只是因爲憐憫,但正是因爲這個憐憫讓他發現了雜貨店主的真實身份。通過渡鴉的眼睛,他看到了信使送過來的那封信件,包括費扎克解密出來的紙條,一字不落。這個時候,西格爾就知道費扎克是深水城間諜,就更不會下殺手了。不過在袋子裡面下毒那是更早的事情,西格爾即使看到了也無力阻止。幸好他使用的是血魔法師的麻痹毒素,也就是血紅麻痹觸手的施法材料。一般人直接吃下去不立刻解毒很快會死亡。但既然費扎克居然挺過了最危險的時期,過了這麼久纔開始有腹痛的感覺,西格爾的解藥剛好還來得及發揮作用。
根據血魔法師的筆記,皮膚接觸毒素的情況只需要幾個小時就能解除麻痹,但是服下毒素的情況下,除了服用解藥,放血也是必不可少,所以至少要三天的時間恢復。西格爾猜測無面者可能就是血炎騎士馬克西姆伯爵,或至少與他有關。
將滿是毒粉的袋子扔進火爐中,西格爾關上了雜貨鋪的大門。他找來墨水、硫粉、糯米膠、一團蛛網、蠟燭、海綿塊和幾個雞蛋,按照鍊金課程上學習的知識開始調配藥劑。在不敢使用魔法的情況下,鍊金術能夠起到很大的作用。他要調配一種不怕水的染色顏料,用來在身上做出紋身的效果。血魔法中有製造血凝膠的方法,是他們常用的止血用品,不過也當做塑型的材料。
西格爾嘗試將自己化妝成獨眼老爹的樣子,整整用了五個小時的時間。幸虧可以加上眼罩,遮住一半的臉龐,不然他的工作難度要更大。也許珍妮特能夠更好的完成這樣的工作,作爲新手的西格爾還達不到盡善盡美。得益於他繪製魔法陣練成的繪畫手藝,更多地藉助防水塗料的描畫,勉強讓自己看上去像那麼回事。只要不遇到非常熟悉的人,西格爾覺得自己可以矇混過關。
他一直在觀察衛隊和巫祭們的行動模式,揣摩獸人的心思。他全身上下沒有使用任何魔法,自然不會引起巫祭的注意。只要再攜帶好武器,作出一副不好惹的樣子,那些衛兵也不會輕易惹麻煩。這樣不管是出去打探情報還是留守在雜貨鋪,他都遊刃有餘。
費扎克再次睜開了眼睛,他有些驚異自己還活着。他仍舊被牢牢捆住,嘴巴里還塞上布條,但是身體不再是完全麻痹的了。他能感到左肋處有刺痛的感覺,每一次呼吸都讓他疼得皺一下眉頭。
匕首在第四和第五根肋骨之間穿過,避開了心臟的位置,而且傷口處絕對用藥劑進行處理,不然僅憑失血也能要人性命。費扎克猜不出那個“索斯”的目的,直到他看到一個化裝成和自己模樣差不多的人走了進來。
那手藝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