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晨不講究豪奢,卻講究精緻,也如所有女人一樣喜歡漂亮的東西。
自從有了條件,她身上的衣裳首飾雖不一定多奢華,也一定不華麗,卻總是精細別致的。哪怕是鞋子上的一個雲紋,她都是用的最好的繡娘繡成的,不留意或許不覺什麼,但只要留心觀察,就能看的出,邱晨身上的所有的繡工都是極吃功夫的,也對繡孃的手藝要求極高的。
掃了一眼自己的衣裙,邱晨擡眼看着王靜姝微微笑着道:“我哪裡懂得畫畫,不過是繡娘們繡什麼我穿什麼!我不挑剔的!”
站在邱晨身後不遠伺候着的月桂跟承影對視一眼,又連忙垂着眼將眼中的笑意掩下去。
要說夫人不挑剔也是對的,夫人並不追求衣料的富貴華麗,只要素淡雅緻的顏色舒適的衣料都可以。但衣裳的款式尺寸繡樣,哪一點兒不好,夫人都不答應的。倒不是說夫人會苛責懲罰,她就是盯着繡娘們繡出來的花樣,直到對方明白了習慣了夫人的要求,她也就不管了。另外,夫人和爺、少爺們小姐所用的繡花樣子也不是平常用的,都是夫人尋了畫師一遍遍畫出來的,如今專供府裡畫畫樣子的兩位畫師名聲漸起,據說都以筆觸細膩生動著稱。其他人不知道,她們這些人最明白了,那都是夫人一遍遍要求修改過程中練出來的……
也別說,就這麼畫出來的花樣子再用繡工精湛的繡娘繡出來,不管是花兒還是鳥兒,哪怕是一片葉子都鮮活靈動的彷彿活生生的一樣,也真是好看的緊!
王靜姝看了看邱晨褙子上的玉蘭花,微微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邱晨微笑着道:“王姑娘能注意到這些,想必是個喜歡畫畫,善女紅的!”
說着話,邱晨的目光落在王靜姝衣襟上細小的纏枝花卉上,雖然圖案比較傳統,但繡工卻是精細的很,配色也雅緻,沒有這個時代普遍推崇的花花綠綠的喜慶顏色。
王靜姝微微垂了眼,笑着道:“夫人果然不同,由一句話就看出我喜歡畫畫了。也不過是喜歡罷了,女紅卻是不行的,這些衣裳上的繡工也是丫頭們做的。”
邱晨笑着點點頭,正要說話,宋兮兒從另一邊湊過來,歡快地朝邱晨曲曲膝,一邊在王靜姝身後坐了,一邊笑道:“靜姝姐姐畫畫的極好,女紅也是極好的,就是太精細了,慢的不得了,我見過她繡了一個扇套,那麼大一點點東西,她繡了一個多月。不過,繡出來的東西是真好,我幾次跟她討都沒討到手!”
宋兮兒嘰嘰呱呱地說着,王靜姝臉色平靜,含着淡淡的笑意聽着,並沒有羞澀扭捏……
邱晨在旁邊看的不由地驚訝,這位王家姑娘還真是夠淡定的,這份氣度……確實夠端莊夠嫺靜,卻未免失了些這個年齡該有的靈動。就是不知道,熟悉了之後,她能不能多一點表情。
宋兮兒說完,王靜姝回頭看了她一眼,含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扇套是可着我大哥的扇子做的,他就巴巴等着呢,哪裡還能給你?”
宋兮兒嘿嘿一笑,明媚的小臉上沒有半點兒陰霾,連連點着頭道:“嗯,嗯,我知道的,不過是說一說罷了。再說,靜姝姐姐也答應給我繡一隻荷包了。”
王靜姝笑笑,回頭看向邱晨道:“郡主別責怪,我們姐妹自小玩耍在一起,說話沒遮沒攔的慣了。”
邱晨微微一笑,道:“聽這個話,你家裡還有幾個哥哥?”
王靜姝笑着垂首道:“我兄弟姐妹多,三個哥哥一個姐姐還有兩個妹妹。哥哥姐姐都是同母的,妹妹們都是庶出!”
邱晨微微驚訝着,笑着道:“王夫人真是好福氣,有五個兒女。……你也好福氣,有哥哥也有姐姐。”
王靜姝的笑容微微加深了一些,點頭道:“是,哥哥姐姐都很疼我關愛我!原來姐姐未出閣的時候,我最愛膩着她一起。”
宋兮兒也插話進來,笑着道:“嗯,大姐姐脾氣最好,最疼愛我們了……我原來也愛過去膩着大姐姐……唉,可惜,兩年前大姐姐就出閣了,還跟着大姐夫赴了外任,這一去,都不知道幾年能再見到……”
說着說着,宋兮兒明媚的小臉上也帶出些些嘆息和思念。
邱晨看的有些失笑起來,這個年紀,又出身優良,自小錦衣玉食的,還未真正體味到人生的種種傷痛,像這種姐妹分別的事情,就夠她們嘆息傷心了。
“以後總有機會的。”邱晨笑着寬慰。
王靜姝擡眼看向邱晨,微微一笑,轉而對宋兮兒道:“郡主說的對,以後大姐夫升遷調任了,也就回來了。說不定,也就一兩任功夫……”
宋兮兒撅撅嘴,很不贊同道:“一任三年,兩任可就六年了……六年後,不說你,我都嫁人了,誰知道會在哪裡,還不知道在不在京城呢!”
旁邊的顧慶寧一直沒能插上話,這會兒讓她瞅了空兒,笑着道:“你還真是,這麼大喇喇地說什麼‘嫁人’,真夠不羞不臊的!”
宋兮兒不以爲然地瞪着她,道:“這有什麼,說不說的,誰不得嫁人?”
說着,眼看顧慶寧又要開口,她直接截回去,道:“靜姝姐姐和秋笛姐姐都是相熟的,自小一塊兒玩慣了的,又不是外人……郡主也不會因爲這麼點兒小事責怪,偏偏你最愛挑刺。”
宋兮兒說話口無遮攔,顧慶寧被一頓搶白的臉色有些撐不住,卻也不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真的吵鬧起來,有些惱怒地說了一聲:“不跟你說了!”然後氣鼓鼓地轉回頭去,貌似專注地看着戲臺去了。
宋兮兒被慣着長大都習慣了,這會兒也根本不在乎顧慶寧生不生氣,只轉回小臉來,看着邱晨,可憐兮兮地問道:“郡主,您不會責怪我吧?”
雖說宋兮兒說話直白了些,性子也有些過於自我,但總的來說更多的是嬌憨,還不到刁蠻跋扈的地步,所以也不惹人嫌棄,邱晨熟悉了些,倒是覺得小丫頭這樣的性子好交往,還有些可愛。
微笑着搖搖頭,眼看着宋兮兒立刻多雲轉晴,小臉重新明媚起來,邱晨笑着道:“其實兮兒心裡都明白的,這些都是私密話,跟親近的人說說無妨,到了人前還是注意些的好!”
宋兮兒滿臉燦笑地連連點着頭,眼睛笑的彎彎的,道:“嗯嗯,兮兒知道的,多謝郡主教導!”
王靜姝看看宋兮兒,笑着搖着頭回頭對邱晨道:“這丫頭看着粗,心裡其實最明白不過的。她所這些沒有顧忌郡主,這是斷定了郡主溫和寬厚,不會責怪與她!”
邱晨聞言看向宋兮兒,後者仍舊笑眼彎彎的,靠上去挽住王靜姝的胳膊,道:“嗯,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第一次見郡主,卻覺得郡主可親可近的很……嗯,我覺得,郡主很像大姐姐……”
王靜姝肌膚白皙,容貌出色,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也算是美貌佳人了。特別是溫婉嫺靜的氣度,雍容優雅的舉止,都爲她的容貌添分不少,還有一身吹彈可破的白細肌膚……讓邱晨難免聯想起《紅樓夢》裡的賈璉小廝評價薛寶釵的一句話,‘不敢大聲說話,就怕熱氣大了給化了’。就連這份氣度善解人意都像,不同的是,王靜姝命好,父母健在,還有疼她寵她的哥哥姐姐。不像薛寶釵那樣,家中鉅富卻父親早逝,哥哥又是個四六不分的渾人,不但不能護持她們母女,反而吃喝嫖賭欺男霸女,爲個小丫頭惹了人命,不得不進京依傍着姨母王夫人避禍。
這兩個,家世好,人品好,性格照眼前看,一個沉穩一個活潑,倒也不錯……有這麼兩個妹子,以後在京城的朋友圈子也能更寬廣些。而且,跟未出閣的小姑娘相處,遠比跟那些夫人太太們打機鋒來的自在愉快。
更加重要的是,她連着看了幾年的邸報,對刑部尚書王禕和宋學士都多有了解,這兩位是真正的保皇派,沒有參與進眼下的奪嫡之爭,這樣的人家最是安穩,她跟她們交接,不用擔心彼此家庭政見不合發生什麼衝突。
邱晨笑起來,看着王靜姝和宋兮兒笑道:“我只有兩個哥哥,沒有姐妹,你們要是願意,我倒是巴不得有你們這樣好看聰慧,又懂事知禮的妹妹!”
宋兮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邱晨看了一回,又連忙轉回去看王靜姝。
王靜姝那般淡定,猛地聽到邱晨這麼說,也不由露出了一絲訝異之色來,微微怔了一瞬,這才恢復了平靜,拍了拍宋兮兒的手,笑着道:“郡主不嫌棄我們倆,那可真是我們倆的福氣。”
說着話,笑盈盈地拉着宋兮兒一起起身,就在原地曲膝給邱晨重新見了禮,這就算認下邱晨這個姐姐了!
邱晨滿臉歡喜着,從手上袖袋裡摸出一對羊脂白玉雕成的對佩來,一人一塊遞給王靜姝和宋兮兒:“原來也沒準備,這個小玩意兒雖是新工,玉質倒還能過得去,兩個妹妹拿去玩吧。姐姐的見面禮,以後再補上!”
王靜姝和宋兮兒大大方方接過去,歡喜地謝了,這才重新落了座。
唐蘭芷跟邱晨之間就隔了一張高几,雖說一直跟徐青華和隋家姑娘說話,這邊的事情卻也大致聽得清楚。當王靜姝和宋兮兒起身給邱晨見禮時,唐蘭芷就轉臉看了過來,卻一直等到邱晨送了禮物,王靜姝和宋兮兒重新入了座,這才笑着道:“恭喜夫人,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得了這麼好的兩個妹妹……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麼講究了,夫人得了這樣的好妹妹,可得設宴請我們,好好慶賀慶賀才成!”
邱晨笑着伸過手去拍了拍她,滿臉愉悅道:“福王妃既然開了口,我再想省錢也沒辦法了……不過,正月裡大夥兒都沒得空閒出來,眼看着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進了二月天氣暖起來,湖水也該開化了,到時候,我後園子裡種的一架連翹和幾棵白玉蘭紫玉蘭也該開了,到時候,我下帖子請你。”
“呵呵,這還差不多,夫人可不能食言,不然,我可是會找上門去的!”唐蘭芷似笑似嗔地說着,王靜姝、宋兮兒,和已經弄明白怎麼回事的徐青華幾個雖不知心裡怎麼想的,卻都笑着恭喜起來。
說說笑笑的到了未時末,邱晨隨着衆人一起,跟長公主和常佳儀告辭。自從說認她做姐姐,王靜姝和宋兮兒就跟在她身邊沒離開過,這會兒告辭,三人是跟福王妃和幾位小姑娘一起的,卻仍舊走在一起。
長公主看着她們,笑着拉了邱晨的手,笑道:“你今兒來這一趟得了兩個妹妹,可是大賺了。去,還不去重新見過禮去!”
長公主把邱晨往旁邊坐着的幾位夫人跟前推了推,衆人都笑看着。李氏之前指點過宋兮兒的祖母宋老夫人,這會兒,宋兮兒和王靜姝都站到了自家家長跟前,倒也不怕認錯了。
宋老夫人穿着一身秋香色緙絲褙子,靛青色馬面裙,梳着圓髻,髮絲幾乎全白了,卻皮膚白皙面容慈和,含着微微的笑看着邱晨。
刑部尚書王禕夫人寧氏體態瘦高,容長臉,五官端正,穿着紫紅色菊花紋織金緞褙子黑色繡着寶瓶富貴的馬面闌干裙,梳着高髻,珠玉插戴富貴而大方,只是臉上的笑容似乎並不深刻,看着邱晨的目光隱隱有些審視之意。
邱晨含着柔順的笑意,先走到宋老夫人面前曲膝行禮。
不等她蹲下去,宋老夫人已經伸手將她扶住,滿臉含笑上下打量着她道:“嗯,是個好孩子!我是心疼兮兒那丫頭纔將她留在身邊,奈何年歲不饒人,許多事都顧不上,她父母又不在身邊,慣得這丫頭沒個樣子……這回好了,有你這個姐姐時時看着她,我也放心了!”
邱晨笑着扶住老夫人笑道:“我就是看着兮兒妹妹的性子好,兮兒妹妹是難得的純澈良善,禮數言行上卻是周到妥帖的……老夫人您這番話雖說是謙遜,可也有些過了!”
宋學士乃內閣三學士之一,乃相公之尊,多少年了,可沒幾個敢於這麼直衝衝說宋老夫人‘過了’的。衆人訝異愕然着,宋老夫人卻開懷笑起來,握着邱晨的手笑着道:“嗯,你這孩子是個真心明白的,沒想到,兮兒那個傻丫頭眼光還真不錯,給自己找了個好姐姐!”
邱晨曲曲膝,笑着道:“您老這是把我當自己人了……我算是放心了!”
這話有些人沒聽明白,長樂長公主和少數幾位老夫人卻露出會意的笑容來。她們笑,其他人不管聽沒聽懂,也跟着附和着笑着奉承恭喜起來,七嘴八舌的,一時鬧哄哄響成一片。
在一片熱鬧人聲中,宋老夫人拍拍邱晨的手,託着她的說往右手邊略略一送,就把她送到了刑部尚書夫人寧氏面前。
邱晨收斂神色,恭敬地曲膝行下禮去。刑部尚書夫人寧氏含着微微的笑看着她深屈膝行完了福禮,這才含笑擡擡手道:“罷了,你這孩子也是個實誠的,我如今膝下就靜姝一個了,以後,你也常家來……也省的我跟前冷清!”
宋學士夫人在旁邊笑着道:“你倒是下手快,這會兒就恨不能把人拐回去了!”
寧氏轉眼笑看着宋學士夫人,逗趣道:“我就這點兒小心思,還被您一眼識破了……您老慈悲,就讓我一回吧!”
宋學士夫人心情極好地捂着嘴笑,卻就是不點頭答應。寧氏嘆着氣,回頭抓着邱晨的手,拍着她的手道:“即跟靜姝是姐妹了,我就當你是自家孩子了,別等着我下帖子打發人,你帶着孩子自己家來。”
邱晨臉上笑的溫婉柔順,心裡卻暗暗讚歎着,這位寧夫人看似說話實在,卻滴水不漏……再想及王靜姝的沉穩成熟,還真是家教傳承!
連連笑着答應着,那邊宋學士夫人跟長樂長公主兩人指着寧夫人不知嘀咕了一句什麼,兩個人同時笑不可支起來。
李氏坐在偏下手處,壓着心裡的愕然,附和着笑着。等邱晨跟幾個人說笑過了,等宋學士婦人和寧氏都起身告辭,她纔跟邱晨一起告辭出來,在二門裡找到自家的車子,又互相招呼着辭過,這才各自登車離開了長樂長公主府。
三家並不在一個方向,走出兩條衚衕,就分道而行。
邱晨吩咐車子跟着國公府的車子,繞路走到樑國公府,一起進了大門,就在二門裡,邱晨下車過來接着李夫人下了車,一邊往裡送着李夫人,一邊低聲跟李夫人道:“我跟福王妃在安陽是舊識,今日遇上,就在戲臺下坐着說會兒話,沒想到那羣姑娘也恰好過來。趙國公府那位和兵部尚書的千金都跟福王妃說話,這兩位恰好坐在了我身邊……”
說到這裡,邱晨頓住話頭,側臉看着李氏的臉色,見她神色雖還有些淡淡的,卻已經沒有方纔那一股子氣惱模樣了,於是,又繼續道:“剛剛夫人說了那番話,我既然遇上了,自然想着能說說話,也好了解了解宋姑娘的脾性……”
說着邱晨笑了笑,道:“不當着外人,我也不胡亂謙遜了,六弟飽讀詩書、品行皆佳,咱們國公府的門第也不差,不是我說嘴,只有由着咱們挑,沒有別人挑咱們的理兒。”
這一句話算是實實在在說到了李氏的心眼兒裡,終於舒展着臉色笑嗔道:“哪有你這麼自誇的,也不怕人聽到笑話!”
邱晨一臉正色,很鄭重道:“誰笑話了?我這還是謙遜着說的吶。要是實話說,六弟品學兼優、容貌出色,芝蘭玉樹玉樹臨風的翩翩佳公子,那些閨秀只有配不上咱們的!”
李氏幾乎笑噴了,含着笑瞪了邱晨一眼,催促道:“先別誇,你趕緊說說,你看出什麼來了。”
邱晨笑着點點頭,老老實實地道:“宋家這位姑娘是個好的!你剛纔聽到宋老夫人說的話了吧?”
李氏一聽邱晨的肯定,不由有些喜形於色,沒想到邱晨繼而轉了話鋒,問起她宋老夫人的話來。她當時只顧着惱邱晨行事自作主張,連個招呼都不跟她打了,哪裡聽宋老夫人說什麼。
愣怔了一下,她只能無奈地搖搖頭,目光卻盯在邱晨臉上,等着她接着往下說,連腳步都停了。
兩個人站定的地方恰好到了菡萏苑的院門外,日頭偏西,已不似晌午日懸高天時那般溫暖,今兒見客,本來穿的就不是太厚,站在這風道里,指不定就給吹病了。
邱晨挽着李夫人的胳膊,一路進了菡萏苑,進了李夫人起居的正房,揮揮手,讓丫頭婆子暫時退到外頭候着,只她跟李氏坐在榻上,邱晨這才低聲道:“宋夫人說,她家的妮子是個實心眼兒的,是個傻丫頭……這話要是不知道的,也只以爲宋老夫人的自謙之詞,但我跟那位宋家小姐說了一會話,多少也算是瞭解了她的脾性……”
說到這裡,邱晨頓住話頭,走到屋門口和窗口往外看了看,這才謹慎地轉回來,挨着李氏坐下,低聲道:“宋小姐雖不能說是個傻的,但說話直的不打彎兒……”
說着,就撿着宋兮兒跟徐青華的幾句話說了。沒用她多說,李氏已經皺緊了眉頭,邱晨見好就收,也就打住了話頭。
她看着李氏的臉色,又猶豫着勸道:“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大毛病,不過是宋家二老就這一個孫女,寵溺的過了些,慣得有些不看眼色……以後,嫁過來夫人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上幾年,也就好了!”
李氏卻一揮手打斷她的勸說,毫無餘地的一口否決道:“你這話就說錯了,三歲看老,她都十三了,還這麼不知道輕重,不知道看眼色,以後就是能改也難。嗯,就如你說的,咱們這樣的人家,只有咱們挑人沒有人挑咱們的。這個就算了,以後你多替我操操心,一起斟酌着再給你六弟踅抹個好的吧!”
邱晨連忙應着:“夫人經多見廣,也有識人之明,還是夫人您看好了,我再幫着從旁邊打聽打聽……今兒跟那幾位熟絡了,就是想着,夫人再看好誰家的姑娘,想打聽個信兒也容易。她們小姑娘都是京裡生京里長的,彼此都熟絡,想打探點兒什麼事,跟她們打聽,比打發人從外頭打聽便宜的多,信兒也可靠的多!”
李氏轉眼看着邱晨,一臉感嘆地拍拍她的胳膊,點着頭道:“還是你想的周全!”
邱晨含着笑搖搖頭,又撿着放寬心之類的話勸慰了幾句,這才招呼丫頭婆子們進來伺候着李氏洗漱更衣,她才告辭從樑國公府出來,乘了車子一路回了靖北侯府了。
回到家,孩子們跟着秦錚居然還在後園子裡沒回來,邱晨問過之後,略略驚訝着就直接吩咐人備熱水,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洗了頭,換了一身乾爽的衣褲,一邊擦着頭髮出來。秦錚帶着阿福阿滿昀哥兒已經轉了回來,一看到邱晨,誰也搶不過昀哥兒,扎着兩隻肉肉的小爪子就撲了上來,根本不管會不會跌下炕……
邱晨搶上一步,伸手將小東西接在懷裡,小東西立刻像八爪魚一樣摟住邱晨的脖子緊緊地巴在了邱晨懷裡。邱晨笑着在炕沿上坐了,扭着頭跟阿福阿滿招呼了,親了親兩個人的小臉,就立刻被昀哥兒抱住,啪啪啪連連親了好幾口。
邱晨哭笑不得地點點昀哥兒的鼻頭,笑着道:“昀兒在家做什麼了?”
昀哥兒眨巴着眼睛,脆脆地道:“瓜、花……菜!”
“昀哥兒摘瓜,種花,還擇菜了?”邱晨替昀哥兒翻譯着,見小東西彎着眼睛連連點着頭,又笑道,“你摘瓜、種花、擇菜,哥哥姐姐呢?沒跟昀兒一起麼?”
昀哥兒想了想,搖搖頭,又緊跟着點點頭:“一……起!鍋鍋……幫……,加加……抱!”
小東西漸漸長大,語言能力也有所加強,比如哥哥、姐姐已經能夠連續叫出來了,不過,兩個字的發音會有些不清晰。鍋鍋是哥哥,加加是姐姐……
邱晨微微瞪大眼睛,很是驚訝道:“哥哥幫昀兒,姐姐還抱昀兒啊?”
昀哥兒連連點着頭,還回頭朝阿福阿滿咧着小嘴兒笑笑。
邱晨趁熱打鐵,抱着昀哥兒朝向阿福阿滿,道:“哥哥姐姐都對昀哥兒那麼好,那麼愛護昀哥兒,昀兒和孃親一起親親哥哥和姐姐好不好?”
昀哥兒這回沒有半絲遲疑,滿臉歡喜地連連點着頭,自己從邱晨懷裡掙下去,倒騰着小短腿撲向阿福阿滿,摟着哥哥姐姐挨着親了又親,邱晨又引導他把哥哥姐姐帶過來,孃兒四個親暱過,又把秦錚也叫過來,秦錚在最外層,其次是邱晨,再其次是阿福阿滿,最中間是昀哥兒……
層層包裹着抱在一起,父母二人共同爲兒女撐起一片安全溫暖的天地。
阿福阿滿大了,眨眨眼睛就明白了孃親如此做的緣由,昀哥兒想不這麼多,也想不這麼深,卻下意識地喜歡一家人抱在一起,親密和諧的感覺,所以,他笑的最純澈,也最沒有作僞,咧着大嘴巴,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笑的前仰後合嘎嘎做聲,跟一家人的笑聲匯在一起,飄出房間,一直飄滿整個靖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