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悵惘

魔界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電閃雷鳴, 無形的氣旋四處撞擊,轟擊着魔界的大地,引發一陣陣撼動, 那巨大的響聲讓身處魔界的生靈都受到震耳欲聾的衝擊, 甚至天空都扭成了一團, 混成了灰色。

戰場附近的領域如同地獄般熾熱, 就連治癒之泉也崩塌得七零八落。

站在四周空無一人的黑暗山巔, 法伊斯收了手勢,目眩神迷的眼神直盯着他許久未見的弟弟……如今魔界唯一的王,米洛斯陛下。

他淡金色的長卷發依然那麼迷人, 傲視羣倫的氣勢依舊,渾身上下散發着奪目的光彩, 全然不像管理黑暗領域的主人。

“我以爲你會變強, 沒想到, 你的能力大不如從前了。”法伊斯取笑道。

米洛斯顰眉,他與法伊斯不一樣, 他全身的氣場是漆黑的,那黑暗似乎又是偉大的,能夠接納一切的好與不好。

“我一直認爲我們交換管轄地是不對的,天生的特質無法改變不是麼?”法伊斯擡頭望着堅守在迷霧屏障前的米洛斯,甜美微笑。

“住手吧, 法伊斯。”米洛斯默默請求, “我們爲何至今天的境地?”

“我也想知道!”法伊斯怒道, 他閉上眼睛, “我想, 倘若你沒救我,讓我隨德琳去虛無之境, 事情就不會那麼難堪吧……可你偏偏把沒有實體的我帶回來了!你告訴我,我算是法伊斯,還是雷伊?”

“你就是你,我無可替代的哥哥。”米洛斯坦誠相對,可隱約覺得,兄弟之間有什麼東西已經改變了……

起初,只是希望哥哥能活下來。

法伊斯無可置信地搖頭:“我不相信,你把一切都藏得太深,德琳私下造了妮可你也沒有告訴我……夢夢是不是也是你協助妮可造出來的?”

“是。”

“這裡藏着什麼?”

“一些……你無法面對的東西,只是,我無法呈現給你,”米洛斯遺憾地回答,“爲了夢夢的安全,也爲了不讓你繼續瘋狂。”

“哦?是嗎?”

法伊斯吹響了口哨,黑暗領域的翼龍嗷嗷仰天大吼,飛向光明領域,遠處獨角獸弓身用背部托起不明狀況的少女光速飛奔向着這個方向。

妖精們試圖阻止,翼龍轟然着陸,朝光明領域的花花草草噴出巨型火球,橫掃古老的精靈森林,嚇壞了膽小的仙子。

奧利維亞飛速追上來,法伊斯揚起手,尖銳的氣流猶如見到刺穿她的胸膛,電光石火之餘,那足以把生物撕裂的氣旋圍繞在奧利維亞周邊,她的身影從高空墜落,跌落龜裂的大地,妖精稀薄的鮮血自她胸口溢出,女王的隨從杜魯飛奔到她身邊,跪在她狡辯,緊抓住她的手,把她抱起來。

她張開嘴似乎想說點什麼,杜魯立即勸說:“別說話,傷口要裂開了,我帶你去找仙子治療。”

“法伊斯……殿下……的攻擊,一般法術……無法治療……我太大意了……”奧利維亞精疲力盡依偎在他懷裡。

“那也要試試啊!”杜魯駁回她的斷言,抱着她離開戰鬥硝煙的領域。

奧利維亞沉沉地靠在他的胸前,眼淚無聲而下。

她以爲那個她仰望的男人——法伊斯,曾經無限信任她,並且不會傷害她。

然而,如今他變了。

他完全可以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放棄所有人。

米洛斯完全驚煞了,下一秒夢夢被利齊帶到了黑暗山巔,法伊斯將她從利齊背上拽下來:“我毀滅她就如同毀滅一個脆弱的夢境那麼簡單,等我毀滅她之後,你守着的秘密也沒什麼顧慮她的安全之說了。”說罷,他一手穿過夢夢的心臟,夢夢頓時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從胸口蔓延開來,彷彿胸口要被撕裂了一般,痛苦不能言語……

法伊斯抽出手,血淋淋地握住一葉魅紅的玫瑰花瓣。

米洛斯憤怒地握緊拳頭:“你……”

“現在你沒有顧慮了吧!”法伊斯殘虐地笑了,優雅細長的利劍從他掌心伸展而出,接近劍柄端的螺旋明顯是雷伊往常使用的,夢夢無力地落淚,冰涼的淚珠滴在他的手上。

法伊斯猛地怔了一下,眼眸中忽閃過一縷痛心,動彈不得,眼眶似乎閃爍着淚光。

他很清楚,那心如刀割的錯覺是雷伊的情感對這個少女產生的疼惜。

他只是想把她留在身邊,因爲她長着和德琳實在太過相似,甚至讓他有種德琳還活着的錯覺。

可惜了……

若不是逼着米洛斯,他真不想傷害這副美麗又讓他無比留戀的軀體。

這結果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她嗆出一口血,片片殷虹沾染了她的裙子……

這裙子,是妮可的。

她也曾帶着充滿憐憫、埋怨、悲慼的目光這樣看着他……

不……

他已經不知道她們到底是對他的,還是對雷伊的情懷。

或許……

法伊斯去了天界再也沒有回來了,法伊斯已經殞滅了,活着的,只是一個叫雷伊的男子。

可笑!

真是可笑!

這怎麼可能?!

雷伊不過是他造出來的傀儡!

法伊斯輕輕咬着壓根,滿是血跡的手上緊握着那片瑰麗的花瓣,將夢夢甩出去,米洛斯飛身穩穩接住她。

霎時,法伊斯擡起的利劍以光的速度刺向迷霧屏障,一股強烈而熾熱的氣旋迸發開來,潰散的屏障如同巨型的玻璃杯崩落在地,飛濺而出的能量將附近的一切生物瞬間覆滅,來不及叫喊即已粉身碎骨,這光芒橫掃大半個魔界,連黑暗大地也變成了白天。

彷彿天空都要崩塌下來。

被妖精的法力屏障保護的區域也連連震撼,最後,那屏障也潰散一片。

法伊斯衝進迷霧之中,獨角獸利齊靜靜站在原地,它憂鬱地望着法伊斯消失於它的視線,回過頭來看那奄奄一息的少女,它猶豫着,回頭奔到夢夢身邊,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米洛斯抱着夢夢那失去活力的柔軟身體,忽然感到非常失落。

夢夢的嘴角流滿鮮血,那殷紅還不時從嘴裡繼續涌出:“米洛斯……陛下……求你……救我哥哥……”

“小傻瓜,雷伊很可能已經被同化了。”米洛斯慈祥地撫摸她的額頭。

她的嘴脣顫抖起來,說不出話,米洛斯瞥了一眼呆站在旁邊的獨角獸,輕輕放下夢夢,讓她安好躺在山上的石頭上,起身追上法伊斯……

利齊俯下身子親吻她的前額,夢夢沉沉合上眼睛……

魔界黑暗大地翻涌着烏雲,飛禽走獸紛紛躲避入山林,凱渾身鮮血抱着筋疲力盡的蒂亞娜跪在空中城堡大廣場前痛哭,魔女妮可悲慟而瘋狂地衝天際高喊。

“既然你愛他,爲什麼沒有把我造成你的樣子?!”

獨角獸冷冷地站在她身旁,她發了瘋似的飛撲過來:“利齊!利齊!把你的力量借給我!讓我把法伊斯封印了!我帶你去見德琳!我帶你去見德琳!我知道德琳還活着,我知道他在哪裡!這不是我愛的法伊斯!法伊斯不是這樣的!不!我愛的人應該是雷伊!也只有雷伊纔是真心愛我的!”

儘管她的美貌堪比天使,聲音甜美有如仙子,但此刻的妮可幾近歇斯底里,讓那美聲聽起來有着毛骨悚然的恐怖,如同魔鬼。

即便走向毀滅,她也相信雷伊是愛她的!

獨角獸沉默俯首,妮可揚起利劍砍下了它的角,念起古老的咒語編織了兩個銀色的手鐲……

失去角的獨角獸等於喪失了獨角獸的尊嚴與大部分法力,今後與普通魔界的生靈無異。

爲了見到德琳,利齊認爲那是無所謂的,結果妮可沒有活下來,她喪心病狂地用生命去求證一個男人是否愛她,她等不來她的答案,也沒有給利齊答案,帶着她的癡狂與遺憾香消玉殞了。

此後,利齊無從得知德琳身在何方,遇見夢夢是讓它感到非常高興的事情,可惜,這個少女只是空有德琳的軀殼,不是它所熟悉的德琳。

但是,方纔那一刻,它茫然了……

一直追尋的法伊斯和德琳,是否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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