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西平去了漢中”
曹操坐在濮陽縣衙的大廳中,詫異的張着嘴巴,看着細作問道:“薰西平去漢中做什麼?”
是啊,董俷從子午道入了漢中,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曹操雖然沒有去愚蠢的認爲董俷現在能奪回涼州,不過在他看來,漢中人生地不熟,董俷如今已經是衆矢之的,似乎沒有必要再去招惹並沒有對他產生威脅的益州吧。
可仔細想想,董俷似乎真的沒什麼地方可去。
河西四郡爲羌人反賊所佔據,以馬騰和張邈二人聯手十萬兵馬,卻奈何不得武威。
而司隸無法立足,到朔方的話,又是艱險重重,要突破李傕十幾萬兵馬,並不容易。
唯一的選擇,只有漢中。
漢中勾連涼州和益州,以此爲根本,在攻佔武都,就可以佔據西南河湟地區,休養生息。
而且,漢中如今很亂。
劉焉和蘇固反目成仇,同時爲太守趙謙與益州從事賈龍聯手,反對劉焉的統治,看上去連益州都難以保證安全。
薰俷是要渾水摸魚嗎?
打發了細作離去,曹操把目光投注在了郭嘉等人的身上。
“諸君以爲如何?”
郭嘉並沒有急於開口,而是謙讓的把目光投注於坐在程伊籍等幾人的身上。
作爲後進與曹氏陣營的人,郭嘉很會做人。
他深得曹操的信任,可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狂妄清高的姿態,大部分時間裡,總是顯得非常低調。也正是因爲這樣。程伊籍等人對他的印象很好,沒有任何排斥。
程一笑:“我不甚瞭解董俷,還是奉孝說吧。”
“是啊!”
曹操笑道:“奉孝不必謙讓,這裡衆人中,除我之外,唯有你最瞭解那位武功侯。”
郭嘉沉吟了片刻,摺扇怕地合上,敲擊手心。
“漢中益州看似混亂,不過咱們這位驃騎大將軍若是想要在漢中立足,恐怕不容易。他先是在商縣大開殺戒。表面上看似乎是瘋狂之舉,可在我看來。只怕是爲了吸引郭汜吧……平衡三輔之地的局面,使其混戰不止。才應該是薰俷的目的。”
曹操點頭,“西平非暴虐之人,雖殺人如麻,不過在大多數時候,都是被動應戰……恩,商縣之舉表面上看是他報復李郭的行爲,奉孝說的不錯。不會那麼簡單。”
“趙謙新至爲。根基未穩。雖有賈龍等當地豪族相助,但恐怕不是劉焉的對手。劉焉自入益州後。一直保持着低調行事,在許多人看來,似乎有些軟弱。但對於當時而言,無疑是最後的選擇。現在天下將亂,劉焉正可皆爲大族的血立威。”
程心裡一咯噔,“奉孝是說,爲之亂,是劉焉挑起。”
在郭嘉身旁,坐着兩人。一個是荀彧,另一個年約四旬,胖胖的,笑起來總是看不見眼睛。
一系黑色長衫,倒是令他那臃腫地身態看上去瘦了不少。
聽程開口,此人輕聲道:“劉焉當年在幽州也不是沒有殺過人,早年曾和鮮卑人交鋒,後來又平定了幽州太平道之亂,依我看,他殺的人,未必就比董西平少。”
“元常地意思是……”
“年輕時劉焉何等**鐵血的人物,豈能被人威脅?可是到了益州之後,卻大行無爲而治地手段……如今,益州大族大都接受了劉焉,正是扯掉外衣,亮出屠刀的時候。”
這中年文士,名叫鍾。
潁川人,有八廚之名,曾求學於潁川張儉門下,極富賢名。
曹操攻佔了陽翟,打開了潁川的門戶。鍾立刻舉家投奔,在曹操帳下擔任師友從事一職。表面上看,這師友從事並沒有什麼實權,但卻足以表明了曹操的看重。
鍾這麼一說,令曹操對劉焉頓時生了濃厚的興趣。
沒錯,這麼一個年輕時鐵血**的人物,到了益州之後卻變得默默無聞,的確奇怪。
郭嘉說:“再者漢中,鬼道橫行。張魯之祖創五斗米道,在巴蜀之地,極有名望。中平年間,馬相造反,聲勢何等之大?可惜被張魯一語說散了巴郡亂軍,使其被賈龍擊敗……張魯至漢中,蘇固難以抵抗。武功侯進漢中,也難以站穩腳跟。”
“那你地意思是……”
“令蘇固與郭汜聯手,保持漢中之混亂!”
郭嘉說完,便不在開口。
他偷偷看了一眼曹操,心道:當初我曾對西平說過自立門戶之事,莫非那張掖賊人,是他地部曲?若是如此的話,那董俷可真地是能忍,居然沒有走漏出風聲。
如果他不去漢中,那麼唯有一個可能,就是穿過南山,過武都,經河湟,抵達張掖。
我是否應該絕了他的後路呢?
在郭嘉的心裡,董俷不足以成明主,因爲他得罪士族太狠,難以成大事。
沒有士族地幫助,就算打下了江山,恐怕也難以長久。但如果說郭嘉對薰俷很討厭?那也不至於。相反,如果薰俷投靠了曹操,郭嘉倒是很樂意出面爲他求情。
放過董俷,若任由他在張掖緩過勁兒來,只怕將來曹操統一涼州時,將會面臨巨大的困難……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郭嘉沉吟了很久,突然起身道:“主公,嘉有一個想法,說不定能將薰西平置於死地。”
按照郭嘉和曹操的打算,將董俷在渭南涼州一地,雖是大敵,自有他人來對付。
只需要提醒一聲,就可以給董俷增添許多麻煩。
不過在內心中,董俷是小師弟也好,是至交好友也罷。
既然如今處於敵對的位置。那麼曹操和郭嘉,就絕不會心慈手軟。
在這一點上,董俷也是這麼做的。否則當初在陽時,也不會那麼狠,逼得曹操躍馬水逃命。
已經進入了八月,曹操已經屯兵於魯國。
青州方面,已經亂成了一團麻,曹操已經上疏長安,說龔景求助,準備出兵平亂。
誰都知道。長安的朝廷已經不是當初陽地朝廷。
漢帝劉協雖然還是皇帝,卻已經是威嚴掃地。在長安過的非常艱難。
李傕纔不會像薰卓對他那麼客氣。
雖然不讓劉協參與朝政,但董卓至少保留住了漢室的尊嚴。可李傕倒好。每日夜宿龍牀,肆意**宮女妃子。上朝不拜,退朝不跪,儼然把劉協視作如無物一般。
自封爲大將軍,李傕對劉協的防備,可說是更加嚴密。
也難怪,當初董卓對劉協那麼寬鬆。這小東西天天卻想着如何算計薰卓……哈。越是客氣,這小東西越是不知死活。索性讓你知道。這長安的主人,是我李傕。
曹操的上疏,又一次搶佔了先手。
李傕大喜。立刻下令封曹操爲徵東將軍,朱虛侯,兗州牧。畢竟,曹操是第一個作爲諸侯向他表示臣服的人。不管他之前如何作戰,對於李傕而言,曹操的上疏,代表着諸侯承認了長安朝廷的地位。而曹操,也藉此機會,得到了名正言順的身份。
徵東將軍,鎮青州、兗州、徐州三地兵馬。
曹操得了身份之後,立刻調集兵馬,準備攻打青州。其實也算不得是攻打,青州地黃巾首領管亥滿寵,早已經通過伊籍表示了臣服,這說穿了,不過是一場戲而已。
可就在這時候,一封求援信,卻打亂了曹操的計劃。
徐州牧陶謙攻打揚州!
與此同時,已經平定了交州之亂,佔據了南海郡地揚州左司馬孫策,起兵攻擊會稽郡,打出旗號是:劉繇爲國賊所封,詔書之上無玉璽大印,實爲矯詔,不予承認。
“孫家獅兒,果然厲害!”
曹操忍不住,想起了當初在陽時,送別孫策時的情形,忍不住讚歎起來。
這一讚嘆,卻惱了大將太史慈。
“主公,區區孫郎,何需在意?劉繇無能,居然被一個黃口小兒打得抱頭鼠竄,實在丟人。”
鍾卻搖頭笑道:“子義此言差矣。孫家在江東素有名望,不可小覷……不過,孫策再厲害,終究是一介莽夫,不足爲慮。反倒是他身邊出謀劃策地人,不簡單。”
“元常,此話怎講?”
“李郭二賊雖掌握了聖上,卻苦於沒有玉璽證明其皇統。玉璽一日不現,漢室皇統一日不得認可,所傳旨意,皆爲矯詔。孫策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起兵攻打會稽。非但不會引起諸侯的惡感,相反還會得到江東許多大族的認可,正是好時機。”
“孫郎如今有誰襄助?”
“前陽令周異之子周瑜,生而壯美,卓爾不羣,素有雄烈之名,性度廓宏。雖年幼,卻見識非凡。光和年間,他隨父在陽時,曾私下言袁紹多謀無斷,雖有四世三公之家世,卻徒有虛名,難成大事……氣得當時袁紹差一點要找周異算賬。”
曹操一鼓掌,“元常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印象了。後來是那周異求到大將軍出面,纔算是了卻事情。不過也因此,袁隗對周異一家頗不看重,後來被貶官離京。”
“正是此子!”
曹操一蹙眉,不禁躊躇起來。
鍾說:“此次交州之亂,孫策累積戰功,而至左司馬。佔領了南海之後,結交當地名士虞翻,又由虞翻出面,平撫了士家之亂。主公,斷不可小覷這孫策,小小年紀能有此手段,士家在交州百年,頗有名望。得士…家襄助,孫策已可立**州。”
聞聽這話,曹操倒吸了一口涼氣。
孫策佔據了交州,倒不足爲慮。交州地處偏遠,人口稀少,又有山越番苗之亂,難成大事。怕的是這孫策以此爲根基,若是佔據了會稽,則揚州恐怕
險了。
劉繇現在兩面受敵。不足以抵擋孫策。
可如果應他要求出兵徐州的話,平白得罪了陶謙,未免有些不美。
畢竟,那揚州和兗州青州相隔甚遠,又有江水阻隔,曹操還真的是不好顧及該處。
程起身說:“主公,當小心纔是。孫策本是揚州子,其舅父吳景,又是吳郡太守。若被他攻佔了會稽郡,則吳郡也就等同於落入了孫郎之手。到時候。沸騰網貢獻劉繇只怕是難以抵抗了……會稽吳郡連接一體,只需在攻佔豫章。揚州也就隨之危矣。”
“仲德之意……”
“助劉繇!”
程說地斬釘截鐵,“不論是孫郎還是陶謙。得了揚州,都將成爲主公之大地。特別是陶謙,他久居徐州,錢糧廣盛。若再得了九江丹陽,其羽翼豐滿,當爲大敵。”
曹操這時候也下定了決心。
沒錯,如果讓陶謙再得了揚州。恐怕到時候第一個要對付地。就是州和豫州了。
自己根基不穩,不足以威脅到陶謙。
可這並不代表自己不能拖一下陶謙地後腿。至少可以令其無法全力攻打劉繇不是?
曹操說:“就依元常仲德之意。太史慈……”
“喏!”
“我與你精兵一萬,于禁爲副將,仲德爲軍師。你三人自沛縣出兵。攻入彭城國……不過,佔領彭城之後,不可貪攻冒進。只需要時時威脅下,令陶謙收尾難顧即可。記住,我們現在還不適合與陶謙正面交鋒,一旦情況不妙,就退入沛縣。”
太史慈插手行禮,恭聲應諾。
和程離開之後,曹操又佈置鍾和郭嘉加緊接受青州事宜,而後一個人獨坐書房中。
翻開了一副地圖,曹操細目微閉。
沉吟半晌之後,突然間嘿嘿的笑了起來。
“西平,但不知你能否平安到達張掖呢?狡兔三窟,你雖有三窟,可惜未曾相連,若非奉孝提醒,我險些被你騙過去……嘿嘿,何止是我被你騙了,這天下人,怕都是被矇騙過去了。不過,你若是真地能平安抵達張掖,我定會派人前去慶賀。”
自言自語,曹操的臉上流露出淡定笑容。
可就在此時,門扉突然被人篤篤敲響,緊跟着就聽到門外有人輕聲道:“主公,幽州急報。”
聽聲音,曹操就知道了來人的身份。
“子和,進來!”
隨着曹操聲音落下,門推開了。
曹純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恭敬的行了一禮,而後說:“正如奉孝先生所猜測,袁紹對幽州動手了!”
曹純是曹仁的兄弟,自幼和曹仁就分居兩處。
他繼承了父親留下來地財富,喜歡讀書,心思極爲細膩,更精通於練兵。
曹操對曹純非常信任,委任其爲司空軍事,一邊負責練兵,同時還主掌情報事宜。
“袁紹,也忒心急了!”
曹操聽了曹純的話,不由得一蹙眉。
但旋即笑道:“他剛得了幷州河東,還沒來得及消化,只怕爲難不得那幽州劉虞。”
曹純表情平靜,待曹操說完,他開口道:“袁紹以高覽爲大將,自廣昌攻打五阮關;以劉備爲主帥,自定襄出兵,攻擊北平邑。不過高覽在五阮關被鮮于輔所阻擋……劉備攻破班氏,但在北平邑被擊敗,只好退回了班氏,目前兩方已經停戰。”
“劉備?”
曹操一怔,疑惑地看着曹純,輕聲問道:“可是那個富陽劫馬賊?”
對於劉備這個人,曹操此時還不是很瞭解。
只知道當初董俷入京時,劉備曾企圖劫走董俷的戰馬,以至於被董俷擊潰,成了反賊。
後來關東結盟地時候,又聽說劉備投靠了袁紹,攻打孟津失敗。
曹操沒有見過劉備,但作爲袁紹手下的大將,曹操多多少少,對劉備還是有了解。
“劉備的本事不弱,劉虞手下,居然會有如此衆多的能人嗎?”
曹純猶豫了一下,“在北平邑擊潰劉備的,是衛將軍,溫侯呂布!”
“哦!”
曹操聽罷,點點頭。突然間,他反應了過來,細目圓睜,驚訝的擡頭看着曹純。
“你是說,那個弒父投靠董卓的呂布呂奉先?”
“正是!”
曹操面頰抽搐,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袁紹壞了呂布,今日呂布又壞了他地好事,只怕他想要奪取幽州地意圖,難以實現。有呂布在,劉虞可就是如虎添翼啊!”
笑完之後,曹操又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董卓麾下兩頭惡虎,一頭敗走南山,一頭改頭換面。如此猛將,爲何我不能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