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宿離在後院裡看書,身邊有人坐下的聲響,他懶懶地一手支撐着下巴,另一手翻書,懶得擡眼。
皇上手掌虛握,放到自己的嘴邊,咳嗽了兩聲:“咳咳。”爲了吸引他的注意。
鳳宿離淡淡的擡眸,見對面坐的是九五之尊,也沒有起身,懶懶地開口:“聖上。”
皇上威嚴的眉目顯得有些無奈:“我這次微服出行,不用這麼喊,宿離,你這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打小被我收爲養子,一聲父親也沒叫過。”
鳳宿離波瀾不驚:“您子嗣甚多,無需再多一個人做無謂的稱呼。”
林南星跟皇上一起過去的,斜斜地站在一邊。
見兩個人是敘舊的架勢,正考慮開口要走,以免聽到什麼不該聽的。
皇上以自己天子之尊來到小小醫館看一個將軍,足以說明鳳宿離在他心中的地位!
全天下竟然還有個人能在皇上面前放肆至此!
皇上轉頭望着林南星:“宿離的傷勢如何?”
完全是慈父的架勢。
林南星照實回答:“失血過多,傷痕開在胸口。很嚴重。還好救治及時,鳳將軍的恢復速度驚人。已經無礙了。”
換藥的時候林南星看過,那道可怕的巨大傷疤幾乎已經癒合了,連她也略有詫異。
“那便好。”皇上點點頭:“朕……我叫你去滅掉那個暗殺組織,是叫你吩咐下人去做。怎麼自己動手?”
那幾天鳳宿離的心情不好。
總看到林南星跟蘇辭寒的動作親密,似乎有情。
他自己也說不清爲什麼就心情不好了。
“好久沒活動筋骨。”他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
皇上知道他的性子,只要他不想說的,誰也別想撬開他的口:“那你便小心一些,有什麼缺的讓下人到宮裡去取。你小時候住的地方還沒變,一直留着。”
林南星心裡暗暗思量,沒想到皇上有這樣慈父的一面。
“還有,我最近考慮着,邊疆的戰事已經穩了,你到底是我的養子,到了差不多的年紀,該給你個親王的身份纔是長久之計。”
皇上略一思忖,撫弄着自己手上的扳指。
然後眸子緊緊看着鳳宿離。
鳳宿離還是沒什麼大反應:“也好。”
皇上見他沒有反對,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又開口道:“親王不能一個人,宿離,你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我會留意些。”
他沒有選擇在皇宮裡跟他談這個事情,顯然是留有餘地。
鳳宿離這才放下了手中的書卷,狹長的鳳眸深邃幽暗,娶妻?他是躲不過這個,但是麻煩還是很嫌的:“這個,容後再說吧。”
皇上在這件事情上卻很堅持,威嚴的目光迸射:“不行。這個事情我已經確定了,容不得你反駁,什麼事情都可以聽你的意見,這件事情一定要做。”
鳳宿離見皇上聖意已定,知道自己再說什麼都無用。也不再說話。
皇上語氣柔軟了一點:“我會跟妻子好好商量,給你選一門你喜歡的親事。”
“我先回去了。”皇上起身。
鳳宿離這才慵懶起身。鳳眸中淡淡的,看不出什麼:“一路小心。”
皇上點了頭,威嚴的目光打量過他胸口的傷口,不再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林南星跟隨着送了出去,門口站着皇上帶來的兩個人,都做小廝的打扮,但是步伐沉穩內斂,顯然是武功很高的
大內高手!
“宿離在你這裡,你便多照顧一些。一定要讓他的傷痊癒,完好無缺的回來。”皇上臨走時,想起了什麼似的站住,威嚴的目光落到了林南星的身上。
“您放心,我一定做到。”林南星略一福身,送皇上出門上了馬車。
華貴無比的馬車上面是錦緞絲綢做的,馬車房間上面的頂子都是八寶瓔珞,雖然不是皇上專用的明黃色,也只有皇家纔能有此手筆!
皇上對鳳宿離的疼愛,看來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兩次接觸,看皇上都是公正的君王,嚴厲的父親,她還從沒見過他這一面。看起來倒像是平民百姓對孩子的愛。
桃花眸中一泓秋水,眼送馬車走遠,林南星纔回到房間。
在她回去的背後,街角的暗處,小廝打扮的男人指着她,對身邊的黑衣人指了指秀麗的背影:“就是那個,記住了嗎?”
黑衣人點點頭:“記住了。”
小廝的露出扭曲的神情,一張臉還有點腫大,看起來更加可怖:“上次失手的人已經被我殺了,裡面有高手,你小心點,絕不能再失手!”
摸摸臉頰,他還心有餘悸。
看起來皇后已經很不耐煩了。若是這次不成,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還兩說。
“您放心,我一定辦到。”黑衣人露出了邪惡的笑容,掂量了下手中的藥粉瓶子。
林南星迴到診室閱書診病。
司徒越登門時,她把事先準備好的藥包遞給他。
見司徒越的面色春風依舊,表面的顏色下面也有所起色。敲敲診桌:“太子殿下,坐。”
司徒越坐下,伸出自己的手臂來,搭在小墊子上。
一方素絹蒙上了他的手臂。
林南星的兩根素色手指搭上脈搏,司徒越感覺到手臂上兩點異樣的感覺。冰冰涼涼,忍不住吟道:“並刀如霜雪,纖指破新橙。林姑娘的孃親想必天姿國色。”
她沒有見過那個死去的孃親,憑着記憶中來,似乎那個女人確實美得一塌糊塗,不然也不會以低賤的繡娘身份被宰相納爲姨娘。
可那又如何?
連個妾侍都算不上,生得再美也是男人的附屬品。
男人想要便要,不想要便棄之如敝履,平日扔在一旁不聞不問,一旦有什麼事情需要犧牲,第一個把她推上去。
她林南星絕不會走自己孃親的老路。
女人必須要有自己的事業!
“謝太子殿下誇獎。”
雖然是說着謝謝,語氣中聽不出一絲一毫高興或者恭敬的意思。
一抹玩味的神色從司徒越的眼底劃過。
“有所好轉了,藥務必要按時吃。”她拎起手邊的藥包遞回去。
司徒越也按照規矩放下一錠金子:“我去看看宿離。”
自從鳳宿離到了她的醫館,來十個人有八個是找他的,林南星也懶得陪了:“這會兒鳳將軍應該還在後院坐着看書,太子殿下自便。”
司徒越頷首,自己打開簾子往後院去了。
林南星按按胸口,總覺得那裡隱隱不太舒服,似乎是預兆着最近要出什麼事情一般。
林暮雪剛剛回府,路過院子時,便聽花叢邊的小丫頭們嘰嘰喳喳議論着什麼:“初露,你們說什麼呢!”
她喊了平時伺候自己的丫頭。
一羣丫鬟們見是她,立刻噤聲了,小心翼翼地喊了聲大小姐,各做各的活去了。
林暮雪把初露喊了過來:“說話。”神色中已經有了一絲不耐煩。
今天去皇宮裡是想跟皇后拉拉關係,不嫁給司徒凌雲也能跟皇后一干人鞏固關係,沒想到皇后也存着讓她嫁給司徒凌雲的心思。
家裡父親也是這個意思,讓她煩躁無比。
自從看見了那人之後,她的心思便轉了。司徒凌雲又何嘗不是!不然在婚宴之上,最後爲何不拒絕成親!
初露期期艾艾,就是不敢說。
眼見林暮雪神色不愉,就要發火了,纔開口:“大小姐,奴婢說了您可別生氣。”
“你說。”
林暮雪的注意力被她拉回來,到底什麼事情能讓她動怒。
“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鳳凰將軍受傷了,就住在無名醫館。現在無名醫館的勢頭好大,很多達官貴人都登門去看病呢。”
又是無名醫館!
林暮雪的水眸驟然收縮!說白了還是林南星那個賤人!
出門開了醫館正好可以勾勾搭搭是吧?
小賤人不知道使用了什麼妖魔詭計,才哄得鳳將軍也住了進去。
她幾乎要氣死了:“你此話可當真?”
初露後退一步,拼命搖頭:“奴婢不知道,都是聽其他人說的。”她不敢開口。
林暮雪深深地呼出一口氣,神色和緩了一些:“你還聽到了哪些事情?說吧,我不會遷怒於你。”
初露這纔敢開口:“聽說早上有好多人去給鳳將軍送禮,奴婢想,鳳將軍應該是確定在無名醫館的,要不當官的也不會那麼傻是不是,聽到風言風語就去了。”
她眼珠一轉:“聽說太子殿下也曾經去過呢,奴婢就知道這些了。”
司徒越的事情林暮雪是知道的,還把自己找去,當自己的面罰了姚宛如,林南星那個小賤人一步步的走的好漂亮啊!
既除去了自己的障礙,還打了她林暮雪的臉。
哼。林暮雪捏着手絹,一個出身庶女的賤人也想翻到天上去!是給她臉了,不知道厲害。
那個小賤人現在囂張得意得很吧?
林暮雪實在忍不下這口氣,一句話都跟初露說,轉頭就走了。
“娘。”撲到了姚氏的懷裡,嗚嗚咽咽地哭了,梨花帶雨,讓姚氏好不心疼:“林南星那個小賤人太囂張了,您倒是想個辦法。”
姚氏聽完,也氣得七竅生煙。
敢動她家族的人,雖然姚宛如確實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貨色,打狗還要看主子呢:“這些事情爲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林暮雪站起身不住擦淚:“女兒不想孃親勞心傷神,想着能瞞下就瞞下,沒想到……林南星勾勾搭搭,一直給女兒好看。”
姚氏情知自己的女兒是對鳳宿離動了心思。
可是自己女兒要纔有才,要貌有貌,她得不到的東西,別人更別想得到!
“暮雪,別哭了。去跟你哥哥說,宰相府還有在外豢養的殺手,都給我找來。”姚氏冷靜地拿出手帕爲女兒拭淚。
林暮雪有點愣住了:“我們府上還有專門的殺手?”
姚氏懶懶地拿過茶杯喝了口水:“能坐上高官位置的人,誰沒個仇家,指望一些侍衛就太傻了,豢養幾個死士,總有用得着的時候,以前你還小,孃親沒有給你提過。”
林暮雪開心得簡直要瘋了:“那孃親的意思?”
姚氏的吊梢眼裡滿是惡毒的光:“當然是給她狠狠的教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