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月在下午5點58分出現在了長安橋下。
橋洞下的地面被打掃的乾乾淨淨。一方長桌。幾張竹椅。李少陽坐在桌前。長長的桌子上鋪滿了文件。
薛明月裹着一身風衣。楚楚可憐的坐下。眼睛紅腫若桃子一般。似乎剛剛哭過。她很乖巧的看着李少陽忙碌。不敢出聲打擾。
李少陽擡頭看了她一眼:“你不必使用優伶派的那些套路了。現在還要裝可憐麼。”
薛明月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小聲道:“這就是我現在的處境。我現在心亂如麻。真的沒有任何僞裝。”
李少陽點點頭:“那稍等一下吧。”
他飛快的簽着字。這些文件涉及到了北方藥業的資源調動。埃博拉抗體的生產以及分配……必須由他來最後決策。即便是唐嫣然。在不瞭解香江局勢的情況下。也不敢貿然做決定。
李少陽處理完了這批業務。揉揉手腕。一旁的九兒立刻拿來筆記本電腦。還有更多的事務等着他來決定。
沒有絲毫隱瞞薛明月的意思。李少陽滑動觸摸板。看着上面的數字變化:“摩根他們的資金到位了。讓趙靈兒離開準備開始。目前國際炒家已開始大規模拋倉。我們要全吃掉。”
九兒一邊記着。一邊對着通話器發佈指令。
與此同時。來自世界各地的良性資金。不停的通過各種方式注入北方集團名下的天龍基金裡。趙靈兒作爲總操盤手。將會一筆一筆的投入香江金融市場。
香江金融指數在一秒內都會產生數十個變化。傳統的金融團隊只能按照分配的方式。讓數十個專業人員盯着這些數據來操作。多的時候可能需要上百個操盤手。但對趙靈兒來說。就算每秒有着千萬次變化。她也能應付自如。
李少陽看着屏幕。那些炒家們竟然還在不計成本的拋售。那些盲目的追隨者在恐慌之下。跟着一起拋。天龍基金每時每刻都在承受着壓力。
天龍基金這簡直就是個整個金融市場對抗。資金很快吃空。然後一筆筆的新血液再次注入。
“這樣支撐不了多長時間的。”李少陽嘆息了一聲:“這就是個無底洞。”
推開電腦。九兒立刻又遞給他一部加密手機。手機上顯示的是另一幅數據圖……
薛明月耐心的等待着。直到李少陽放下了手機。她才問道:“我能問一下。爲什麼選在這裡辦公麼。”
李少陽微微一笑:“因爲這裡風水好。”
薛明月不說話了。她忽然有點看不透這個男人。以前對李少陽的研究全部成了無用功。他選在這裡見自己。莫非是有別的用意。
薛明月現在是驚弓之鳥。唯恐又落入了另一個圈套。所以小心翼翼的。話都不敢多說。她卻不知道。李少陽說的是真心話。王老爺子曾經說過長安橋下是京都風水第二好的地方。他就過來辦公了。
讓薛明月坐的靠近點。李少陽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你準備好了吧。現在我問你答。不要廢話。你也看到了。我的時間很緊張。”
薛明月點點頭。
李少陽冷笑一聲:“你爲何加入九龍宗。我查過。薛家和九龍宗並無業務來往。應該是你個人的行爲吧。”
薛明月苦笑一聲:“的確是我個人的原因。我十六歲時曾經得過一場重病。幾乎死了。當時去任何醫院都沒用。家裡人便求來一位巫婆。在那個年代。那種巫婆是很普遍的。可以說家裡是沒有辦法。才請她來給我叫叫魂。”
李少陽點頭。在那個年代裡。叫魂是華國各地方都很流行的治病法子。尤其是小孩。一遇到醫院治不好的情況。都會找個巫婆來叫叫魂。
薛明月繼續道:“那個巫婆……她在我家裡住了三個月。我的病情漸漸好轉。三個月中。她卻一直觀察着我。等我病徹底好的那天晚上。她纔跟我說了實話。原來她早就看中我了。我那場病也是她搞的鬼。只是爲了接近我。”
薛明月敘說的很詳細。看來她對當年的事一直記得清楚。
巫婆表露了身份。卻是自稱九龍宗的大司命。乃是九龍宗“四隱五顯”中的伶妖司命。四隱之一。
她執意收薛明月爲徒。便在薛府裡。偷偷傳藝給她。
薛明月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其實我那時人很笨。長得也不美。跟着師父學了數月。便有了心得。無論做事還是日常交際。都是如魚得水。在學校裡還得到了學生會主席的職務。我是再也離不開優伶宗的技藝了。算是上了賊產。難以下來了。”
李少陽冷聲問了第二個問題:“你去過九龍宗的總部麼。除了你師父。還見過其他九龍宗的司命級人物麼。”
薛明月搖頭:“從那年開始。每年師父會到我家住上3個月。傳授優伶宗的技藝給我。然後她就離開。我從未去過九龍宗的山門。至於其他的九龍宗弟子。只有上次宴會前匆匆見了幾個。被你打傷的那個是我七師兄。但我其實也是第一次與他相見。”
李少陽皺眉:“那你師父這幾年還來麼。”
薛明月低下頭:“過年的時候。她還來過一次。那一次師父她心神不定。說崑崙山異變什麼的。然後說宗門內部現在正在大清洗。讓我一定要明哲保身。不管宗門有什麼要求。能做到的就做。千萬不要試圖反抗。”
李少陽沉吟起來:“這麼說。對崑崙山異變的處理。九龍宗內部是有分歧的。”
薛明月點頭:“那次我曾試圖跟蹤師父。結果被她半路發現了。她很生氣。當時差點要清理門戶。但最後還是放過我了。師父她跟我感情很好。說句不恰當的。我媽媽去世早。我們倆形同母女。”
她說着忽然擡頭悲哀道:“結果那次相見後。九龍宗傳信給我。說師父已犯了門規。被囚在地牢裡。要我爲他們做事……於是我這裡就成了九龍宗的秘密據點。”
李少陽心中嘆息。薛明月的所作所爲。其實已經是泥足深陷。但在她心中。還是師父更重要一些。這就是修煉者的普遍心理。自己關心的纔是最重要的。爲什麼那麼多小說中。修煉者動輒滅族滅國。就是這個道理。如果地球真的變成了修煉者的世界。那麼普通人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牛羊。
他沉聲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說過你知道這次香江事件的背後主謀者?”
薛明月重重的點點頭:“是九龍宗做的。而且是九龍宗中勢力最龐大的‘商流’親手所爲。”
按照薛明月所說。商流。千年前在九龍宗中地位並不顯。排在下九流的倒數第二位。甚至連優伶流都不如。僅比娼流高一檔。但到了現代。這一流派後來崛起。成爲僅次於儒釋道三大流的第四豪門。
“商流一派現在佔據了九龍宗三成的人脈和資源。雖然弟子最少。但權力最大。隱隱反超三大豪門了。”
李少陽聽到這裡問道:“四隱五顯九司命中。也有商流的人物麼。”
薛明月嘿然道:“這次香江事件的主謀。就是商流大司命。他自稱商九州。具體身份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一直在俗世中隱藏。”
“商九州。”李少陽終於知道了主謀者的名字。
“關於這傢伙。你還知道什麼。”李少陽追問。
薛明月沮喪起來:“我從未見過他的真實面目。只有一次。大師兄黃眉道人說他見過商司命。還說商司命其貌不揚。嘴角有一枚銅錢形狀的痣。”
銅錢模樣的痣。這是一個很重要的特徵。
李少陽精神一振:“那這個商九州在什麼地方現過身。只要知道他的大體位置。通過這個特徵。我們就能找到他。”
薛明月嘆息:“沒用的。商九州三十年前就在九龍宗裡揚名立萬。這麼長的時間。諸多弟子見過他的也不過幾人而已。他隱藏的太好了。”
薛明月說着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還有一條線索。我師父某年來看我的時候。曾經跟我說過九大司命的趣聞。她提到過。說商流之輩都是齷齪小人。還說那個商九州眼中除了錢。什麼都不認的。最後說了一句。此人工於心計。至今連他在俗世的妻子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卻守着家小賣部過活……”
小賣部。
李少陽快速的總結了一下薛明月提供的信息。商九州此人。是一個嘴上帶着銅錢胎記的男子。年齡推測應該在50歲上下。在俗世有妻有子。家裡開着小賣部。
如何從這些信息中找到商九州。這可是個大難題。
李少陽想着。卻對薛明月道:“你還是回去。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我會放出消息。說九龍宗的風先生被我們抓到了。這樣就算商九州和九龍宗出了事。他們也不會懷疑到你頭上。你那個據點要繼續開放。”
說着他盯着薛明月:“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薛明月現在被他拿住了弱點。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苦笑道:“我明白。你想讓我打入九龍宗內部。獲得更多情報。”
李少陽笑了:“不錯。不過你也不用苦惱。與九龍宗的戰鬥不會持續太長時間。還有四十天就是封印開啓之時。在這之前。我必得把九龍宗拿下。”
在薛明月看來。這簡直是天方夜譚。那個傳承了數千年的龐大組織。又是如此的隱秘。別說四十天。四個月。四年。恐怕也清理不了這樣的組織。
但她只能點頭答應。鬱郁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