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文氣得直咬牙，就是無計可施。
說站前分局焦頭爛額，主要是指局長郭文，這些媒體記者們像蒼蠅一樣，聞到腥味就立刻一哄而上。
值班刑警出完現場剛回來，第一批記者就到了，接下來大約有幾十名記者分批趕了過來，不知道這些記者的消息怎麼會這麼靈通。
對這些記者，郭文的態度非常明確，不接受任何採訪，理由也很充分：案件正在偵查階段，不便接受採訪。
可是，他能管住幹警，卻管不住當事人，尤其是那兩個女孩。
按照原計劃，站前分局的偵查人員一直圍繞兩個女孩在火車上企圖盜竊他人財物進行問話，因爲死鬼管大軍的幾名手下指控，這兩個女孩是偷東西當場被抓，春哥是在執行公務，因公殉職。
按照這樣的邏輯，吳芸芸和那個叫楊媤夢的女孩是不會被釋放的，最起碼會被收容審查，至於什麼時候能有結論，那就要看辦案人員的工作效率了，也許兩天，也許兩個月，也許兩年。
也許不用兩個月，她們就寧肯承認自己偷了東西，也不想在收容所呆下去了，別說是女孩子，就是男人又有幾個能在那裡待的習慣的，反正偷東西也不是什麼大罪，又是未遂，只要承認了，教育教育也就放了。
其實辦案人員根本就沒想到要收容她們，兩個小女孩，只要嚇唬兩句，再曉之以利害，還不是讓她說什麼就說什麼。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兩個女孩異口同聲的說自己是被綁架的，那個姓楊的態度非常強硬，還威脅他們說，早晚要他們好看。
辦案人把情況彙報給宋志文，宋志文笑了：“兩個黃毛丫頭而已，先關她們48小時再說，再不老實，直接收容審查。”
宋大隊長辦事還真是乾淨利索，絕不拖泥帶水。
可是他話音剛落，電話鈴就想了，接完電話，垂頭喪氣的對還沒出去的辦案人說：“去把楊媤夢和吳芸芸都放了吧。”
“可是，宋大隊……”辦案人有些不甘心，兩個漂亮的小姑娘看着都養眼，多審查一會兒也好啊。
不等他說完，宋志文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別廢話了，立即執行。”
辦案人嘟囔着出去了。
宋志文心裡也不是滋味，他直接上了三樓，要找老大問個清楚，電話裡他不方便問。
郭文正皺着眉頭坐在辦公桌後面深思，見宋志文進來，他點了點頭，把面前的大中華往前推了推。
宋志文搖了搖頭，在對面坐了下來。
沒等他開口，郭文先說話了：“我知道你來是啥意思，那兩個女孩必須放，是上頭的意思，好像那個姓楊的很有來頭，方局長的態度很堅決。”
說完，郭文嘆了口氣接着說：“志文啊，這個案子不簡單啊，別看那個周庭棟只是箇中學生，背景也很複雜啊，那個白大小姐始終跟着攙和，她老爹可也是市委常委呀，我總覺得那些記者來得這麼快，肯定跟她有關。”
郭文站起來，從辦公桌後面繞了出來，拍了拍宋志文的肩膀：“多留個心眼兒吧，別把自己搭進去。”
郭文不愧是老警察，他的猜測是對的，所有這些記者，都和白雅妮有關。
放下庭棟的電話，她立刻敲開了父親書房的門。
白廣野聽了女兒的敘述，心裡也很氣憤，暗自罵了一句：無法無天。
他本身是知識分子出身，自然有知識分子的清高和正直的品質，但，他同時又是一個官員，一個黨務官員，對於主管一個城市宣傳工作的官員來說，他對於管大春的所作所爲以及管大春的關係網可以說一清二楚。
可是，他不想幹預太多，不是他沒有良知，是他沒法干預，因爲這涉及到他的同僚，同爲市委常委的政法委書記郝萬河，而且郝萬河的排名還在他的前面。
有些事情不能擺到桌面上，可是私下裡大家都在做，這就是所謂的潛規則吧，在我們這個古老的國度，有時候，潛規則比法律和正式的規定更有效果。
大家都知道郝萬河與管大春關係特別鐵，據說二人曾經拜過把子，也知道管大春是個什麼東西，可就是沒人去捅破這層窗戶紙。
史無前例以後，官員們吸取了一個教訓，那就是不能整人，那場史無前例，你整我，我整你，最後都被整了，才發現上當受騙，大家才猛然醒悟，整人者，人恆整之，所以形成了一條潛規則，同僚之間有意見可以提，可以罵娘，就是不能背後整人。
所以，官員們出事，大多都有個導火索，問題出在外部，很少有內部直接審查發現問題。
這也就是白廣野的顧忌所在，一個官員如果給上級和同事留下一個整人的惡名，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基本到頭了。
白雅妮坐在爸爸身邊，眼睛直視着白廣野的眼睛，緩緩說道：“爸爸，您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有學識、有謀略，更有正義感，這在當今的官僚中是不多見的。
“我想我的這種感覺，很多接觸過您的人也都會有，這是您贏得的榮譽，是對您個人品格的認可，和您的身份地位無關，所以我爲您自豪。
“今天，女兒想和您探討一下關於價值觀的問題，不知道您能不能滿足我這個願望？”白雅妮期待的看着父親。
白廣野微笑着點了點頭，他很疼愛自己的女兒，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兩個孩子，女兒更像他，兒子有些像媽媽。不只是外表，還有性格，從女兒那種對真理的執着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
得到父親的首肯，白雅妮繼續往下說：“我覺得，人們追求金錢、名譽、地位或者信仰，目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心靈的安慰，一個是社會的認可。
“心靈的安慰來自主觀，別人無法做出評判，而社會的認可則完全是一種客觀的反應，有一定的評判標準可循，爸爸，你認可什麼樣的評判標準呢？”
白廣野的神態變得嚴肅起來：“孩子，現在是我們父子兩代人在交流，同時也是兩個黨員在交流，從個人來說，我更欣賞那種人格高尚的人，可是從組織角度，黨的利益是高於一切的。
“我知道你說了這麼多是啥意思，我們黨的利益體現的也是人民的意志和正義正氣，所以，只要你認爲對的，就去做吧，爸爸支持你，只是有些是爸爸不方便出面。”
白雅妮要的就是這句話，雖然她很低調，圈子裡的人還是有很多人知道她的身份的，她主動出面，有一多半代表的是白部長的意願，別人不可能不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