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不得這樣無禮,地藏王菩薩,那可是西方天界八大菩薩之一,又是專門來我們冥界普渡衆生的,憐憫之心無可厚非,而他既然這樣決定,定然是有着他的道理……我們還是不要質疑他的決定,不然玉帝怪罪下來,你我都難辭其咎,而且,要知道,我崔鈺,也不是一個小肚雞腸之人,我們各施其職,我只是負責審判那些亡魂,如果有罪,我必判,不留情面,而如果積有功德,我必嚴明以對,賞罰分明,這纔是天界賦予我的使命,也正是本官一直所堅持的公正嚴明,纔會有如今的地位,而地藏王菩薩他所要做的,乃是普渡衆生,普渡衆生,自然包括了三界之內的所有人,當然也包括了任何天界的神明。”
“可是老爺,別人或許不知道,您難道還不知道嗎?當時您也看到了,那個人所顯示的往生細則可是十惡不赦的,輪迴九世,禍害人無數,多少人爲他而亡,多少人又因爲他而亡,而就拿本世來說,他不務正業,整日遊手好閒,陰命人,命理絕對活不過十八歲,可是現在不僅不讓他多活了數年,而且還能……這……”此時,這名年老的僕人話語還沒有說完,便被那名身穿紅袍的中年男子打斷了,只見這名紅袍男子抖了抖自己寬鬆的衣袖,隨即雙手攤開。
瞬間,他的左手上忽然間出現一本半尺厚,近兩尺長的厚厚書籍,在書脊以及書的正面,皆是用篆體寫着“生死”二字。
而他的右手上,則是出現一根長達半米,直徑一寸有餘的巨大毛筆,而在毛筆的末端,則是同樣用篆體刻着“勾魂”二字。
“生死”“勾魂”,如果懂得一些的人看到這兩樣東西,相信沒有人不認得他們的名字,而擁有這兩種東西的人,更是人盡皆知。
因爲“生死簿”,“勾魂筆”便是這兩樣東西的名字,而這名身穿紅袍,左執生死簿,右執勾魂筆的中年男子,便是張琪來到此地一直要尋找的崔鈺,崔判官,冥界之中,專門審判亡魂,往生世事的判官崔鈺。
崔判官,世人又因爲他的官職戲稱爲崔畔,其實他本名崔鈺,乃是隋唐間人世,是昔日唐王李世民的部下,雖然樣貌兇惡,甚至是有些醜陋,但是他爲人卻心善嫉惡,秉公執法,而他死後又因爲其功德蓋世,執法公正嚴明,纔會被天界任命爲冥界專斷世人生死的判官,冥界鬼王十殿閻王的親信左右手,專斷人間善惡,更因爲他手中的生死簿,記載了世人生死善惡,關係到人世輪迴而被世人所熟知。
而此時,崔鈺正因爲一些事情而苦惱,如果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在家中休息,而如果從嚴格意義上說,苦惱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因爲這段時間之內,包括鬼王在內的冥界所有高層官吏,都在因爲一件事而心煩意亂,或者說是無心打理冥界。
而這件事甚至讓佔居數十萬年的鬼王都無心管理酆都鬼城,而且已經外出數年,不理酆都城世事已久,而將城中大小事務全部交給他的下屬崔鈺崔判官管理,而十殿閻王那邊,雖然仍舊各施其職,沒有向鬼王一樣“自甘墮落”,但是卻失去了往日的那種激情,平日賞善罰惡,監督懲戒,也只是敷衍了事,完成自己的職責便罷,面對這些種種情況,崔鈺這樣一個親力親爲,正直無私,甚至說嚴格要求自己,不能越過一絲權力界限的他來說,實在有些不知如何來解決。
畢竟崔鈺他不過是一個冥界的判官,不是鬼王,更加不是閻王之中的一員,他沒有鬼王的權利,更加沒有鬼王的那種鎮壓亡魂所擁有的魄力實力,他能夠做的,只是按照鬼王臨走時候的吩咐,看好酆都城,讓酆都城相對的安定下去,等待鬼王的歸來。
而至於鬼王所去的地方,甚至連崔鈺也沒能知道,雖然他已經派出了自己的親信去尋找鬼王的下落,可是一直都沒能找到,或許這個結果,崔鈺自己也已經可以想到,畢竟鬼王想要離開,不想讓人找到自己的下落,或許除了天界的上仙之外,誰也沒有辦法找到他,畢竟在冥界之中,鬼王就是這一界的主宰,甚至崔鈺都懷疑鬼王現在還會不會在冥界都值得懷疑。
而鬼王離開酆都城的消息,可以說一直都是被封鎖着的,因爲爲了防止一些人圖謀不軌,所以表面上,崔判一直說鬼王去下面遊玩散心,並不是離開。
而至於鬼王以及十殿閻王他們爲什麼會如此的原因,這其中的真實情況,或許也只有冥界的這些高層管理者才真正明白,甚至或許可能,連他們,也不過是一知半解罷了,畢竟,有些事情,他們也是不得干預的……因爲他們也不過是上天的棋子罷了。
此時,出了門的崔鈺,並沒有耽擱半分,直接坐上了去往酆都鬼牢的轎子,而那名年老的僕人,則是僅僅跟在轎子旁邊。
這個時候,酆都鬼城的街道,皆已經恢復如初,剛剛那些抓捕張琪的形形色色鬼差已經消失不見,繼續做着自己本職的工作,而那些枉死,並且還不能進入地獄接受懲戒的孤魂野鬼,則是再次出現在街道之上漫無目的的遊蕩。不過,這些孤魂野鬼此時雖然仍舊是遊蕩,但是見到崔鈺的轎子出現,則是不約而同的紛紛退讓,留出一條寬敞的道路供崔鈺通行,可見崔鈺在冥界的地位有多高。
而當他到了酆都鬼牢的門口之後,崔鈺一行人並沒有直接進入鬼牢去看張琪,而是來到了鬼牢外面的一間專門給那些官差休息的地方。
“崔判,您……您怎麼來了?”在崔鈺以及隨行的那名僕人進入鬼牢外的休息室後,一名負責鬼牢的牢頭帶着幾名普通的鬼差,急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對崔鈺拱手行禮說道。
此時這名鬼牢的差使與那些普通的鬼差不同,僅僅從樣貌上看,他的級別應該比那些普通的鬼差高出許多,因爲此時他的樣貌並不是青面獠牙外加猩紅長舌,除了面色有些慘白之外,與普通人的樣貌無異,只不過面上長長的一條疤痕,讓這名鬼差略顯兇惡,而他的黑色長袍外面,則是印着一個巨大的牢字,臉上的橫肉讓人覺得倒是有些反胃。
“剛剛聽說有人在你這裡逃脫了,我不放心,所以特意過來看看……”崔鈺對這幾個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多禮後,進入房間坐到了休息室裡面最正中的位置上,對這名牢頭說道。
“這等小事,怎麼敢有勞崔判親自特意前來過問,實在太過勞煩您了……”聽到崔鈺的話,這名牢頭面上急忙堆滿了笑意,拱手對崔鈺說道。
“沒什麼,最近酆都城內不算太平,風吹草動的一些事情,讓我總有些不是很放心,所以還是過來看看的好。”崔鈺說罷,對這幾名官差擺了擺手,隨後再次說道。“來,過來,你們詳細的給我說一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聽到崔鈺的話,這名滿臉橫肉的牢頭不禁偷偷看了一眼身後的幾名鬼差,隨後急忙說道。
“崔判,是……是這樣,剛剛有幾位差使負責押送一批並未審判的新來亡魂前往鬼牢進行看押,可是就在他們一行人到達鬼牢門口的時候,那些亡魂之中竟然有一個人掙脫了他們的勾魂鎖逃跑了,這才引發了這樣的一番事情,不過……不過請您放心,現在那名逃脫的亡魂已經被再次關押到了鬼牢之中進行嚴密的看守,絕對不會再發生剛剛的事情。”
“有人掙脫了勾魂鎖?”崔鈺對於這名牢頭的笑意並沒有理會,反倒是有些嗤之以鼻,隨後低聲重複說道,說着,崔鈺將左手上的生死簿放到自己身前,只見生死簿忽然間自動翻頁,最後停到生死簿的最中,隨後繼續問道。
“這人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可是枉死之人?由我查看一下他的往生記錄……”
此時,崔鈺的話語剛剛說完,站在他身前的幾個人誰也沒有說話,而在他們之中應該是最高級別的那名牢頭,則是低頭偷偷再次看向身後的一名鬼差,急忙說道。
“這……這個暫時我們還不知道,因爲這個人,據說是半路在黃泉路撞見的,看情況,應該是一個企圖逃脫的亡魂。剛剛就是他的小隊負責押送那批亡魂,卑職……卑職還不甚瞭解……”
而崔鈺這邊,順着這名牢頭的眼神,看向了之前負責押送張琪他們這隊亡魂前往鬼城的那名鬼差,而沒等崔鈺發問,這名鬼差似乎有些緊張,恐怕有些什麼疏漏,便率先回答說道。
“回……回崔判,事情是這樣的,在我們小隊通過鬼門關,途經黃泉路途中的時候,這個人便出現了,當時他出現的時候,我便懷疑這人是企圖偷跑出界的亡魂,因爲您也知道,很多亡魂都企圖返回人界,所以他們大多進入黃泉路之後,分辨不出方向,卻根本不能到達鬼門關,所以他們想要返回只能跟着那些引渡的鬼差纔可以。而他出現後,我發現他法力應該不低,所以我擔心他會影響引渡其他亡魂,便當即施以抓捕,而那人當時並沒有反抗,當即束手就擒,而我本以爲一切可以順利將其押回鬼牢,隨後進行審問,可是誰曾想我們剛剛進城,來到鬼牢附近的時候,這人便突然間掙脫了我們四五個人所組成的勾魂鎖鏈……”
說道這裡,這名鬼差先行停了下來,偷偷看了一眼崔鈺,見崔鈺並沒有說話的意思,這名鬼差便繼續說道。
“而我們幾個人見到他竟然能夠將我們的勾魂鎖掙斷,相信他一定是隱藏了自己的功力,我們擔心自己等人不是他的對手,又擔心他別有所圖,破壞鬼城的秩序,影響到鬼城的正常運作,所以這才發出了緊急求救信號,尋求各位同僚的幫助,以求能夠儘快的將其抓捕歸案。”
這名鬼差的兩段話皆已經講完,可是崔鈺卻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一時間,這名鬼差以及他身邊的牢頭,皆不知道應該繼續說些什麼,只好拱手站立在崔鈺的身前等待他對自己發問。
“你抓他回來,僅僅是因爲你懷疑他是一個企圖外逃的亡魂而已?那麼他爲什麼不尾隨你們回來,而是要你們發現?”
聽到崔鈺的問話,牢頭微微轉身看向他身邊的這名鬼差,隨後,這名鬼差急忙回答說道。“是……是這樣,當時這人出現後,自稱是夜遊神官,相信您一定也知道,這些年我們這裡出現的夜遊神官何止十幾個,而且他與其他人一樣,也是拿出鬼王的奪魂金牌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很明顯就是假冒的,畢竟夜遊神官現在可是已經重回人界,又怎麼會在冥界呢?所以我才如此斷定。”
“什麼?鬼王的奪魂金牌?你確定他所持的金牌是假的?你有確認過嗎?”崔鈺聽到他的話,一時間眉頭微皺,對他問道。
“這……我的確是確認過,那個金牌應該是我這些年裡面見到的最真的一個了,不過,不過那個金牌做工實在有些殘次,根本不可能是鬼王的金牌……再怎麼說,鬼王金牌,又怎麼能那樣隨意呢?”鬼差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況,急忙說道。只不過,此時他說話的底氣並不是很足,也有些模棱兩可。
“你確定?那麼你把金牌弄到什麼地方了?拿給我看看……”崔鈺似乎也有些擔心,攤出手,對這名鬼差問道。
而聽到崔鈺的話後,這名鬼差很明顯沒有想到崔鈺竟然要看張琪的金牌,不禁遲疑了一下,隨後這才說道。“這……這……金牌當時被我扔到了黃泉路之上的花海里面……恐怕……恐怕要找到,有些困難……”
此時,崔鈺聽到這名鬼差的話,還能說什麼?黃泉路別人或許不知道,崔鈺可能不知道?在黃泉路上面,所有的地方皆是如出一轍,去尋找一個巴掌大小的金牌,無異於是大海里面撈針。
所以崔鈺這邊並沒有繼續問他,而是一時間沒有再次說話,只是擺了擺手,隨後低頭再次思考了一下,隨後再次問道。
“這件事暫時放下,日後再說,那麼我問你,你是說他在到了鬼城之後,掙斷了你們四五個人所組成的勾魂鎖?而在他成功的逃離後,卻又自投羅網?難道你們不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嗎?”
“是有一些問題,可是我想那個時候一定是他看到自己形跡敗露,不可能逃脫,無路可走,纔會這樣輕易的被我們抓捕歸案。”此時,說話的不是那名鬼差,而是他身前的這名牢頭。
“一個既然能夠輕易掙斷四五個勾魂鎖的亡魂竟然能夠自投羅網?會相信自己走投無路?你們覺得可信嗎?我想我還是親自去看一看吧……”在這名牢頭說完,崔鈺忽然站起身,冷哼一聲,低聲說道。
可是沒等崔鈺邁出房門,那名牢頭便忽然間攔住了崔鈺,對他說道。
“崔判,最近您的事情繁多,這樣的小事,就不用勞煩您了,還是由我們去替您辦理吧,現在酆都城之中大小事務都要由您過問,而且還有着數百個亡魂等待您的審判,我看您……”
這名牢頭說罷,見崔鈺已經停下了腳步,隨即急忙再次說道。
“再說了,就算您想去看他,那麼我們也可以將他帶到天子殿中,反正他也要經過您的審判,何必急於一時呢?您說是不是?”
“是啊,老爺,您現在那邊還有許多案子沒有判決,一切都要有個主次,不然那些等待許久的亡魂,豈不是很不公平?而且鬼牢裡面人多混雜,實在不是很方便老爺您前往……”在這名牢頭說罷,那名一直跟在崔鈺身邊的那名年老僕人也低聲應和着說道。
“這……好……好吧,你們現在就去審問那人,先問出他叫什麼名字,隨後立即來天子殿中稟報於我……”崔鈺聽到了他們幾個人的勸阻之後,眉頭微皺着點點頭,隨後大步向門外走去。
而當崔鈺出門之後,那名年老的僕人並沒有急忙出門,而是低頭看了一眼那名牢頭,只見那名牢頭面上嘿嘿一笑,隨後那名年老的僕人則是眉頭一皺,雙眼一瞪,只見那名牢頭的面部當即僵住,隨後咧了咧嘴,對這名年老的僕人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清楚,隨後不再說話,只是看着他們紛紛離開。
“老爺,咱們現在去什麼地方?您最近身體不好,是不是要回家休息一下?”在那名年老的僕人追出去後,對已經坐上轎子的崔鈺說道。
“不了,去天子殿,你剛剛不也說了嗎?現在城中還有着許多事情等待着我去處理,我又怎麼能繼續休息?”崔鈺將轎子的外簾拉起,對這名年老的僕人說道。
“可是您的身體……我看……”聽到崔鈺的話,這名僕人還想說些什麼,可是沒等他說完,崔鈺這邊便已經將簾子放下,低聲說道。
“不要再說了,去天子殿,已經幾日沒有辦公,如果再不去,我就有違鬼王當初的信任……”
說罷,只見轎子緩緩擡起,向酆都城中最中的天子殿前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