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可欣給平安打了幾次電話,但平安都以工作忙抽不開身時間爲由推脫了。
他覺得自己和劉可欣真的沒什麼可說的,當炮you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這女人和米蘭還不一樣,米蘭相對簡單一些,還結婚了,在一起不會太累,這劉可欣智商情商都高,自己和她一起,又沒打算和她結婚,誰消遣誰還不一定呢。
那幹嘛又花時間又給自己找不自在?
時間改變,環境改變,人的閱歷改變,眼界同樣隨之改變,從前覺得心儀的想要的,這會覺得已經無所謂了,甚至會懷疑自己曾經的標準是不是有問題。
到了十一月,平安得知自己通過了律師資格考試,他心裡又開始猶疑,想自己到底是幹警察,還是去做律師?
這天晚上,有人報警說菜市場那裡人準備械鬥,平安的車組接到指令去探看究竟,到了菜市場那裡,外面一片風平浪靜,劉鑫罵着說他媽的肯定又是假警:“有些人淨是一天吃飽了撐的,怎麼老是拿着警察消遣,狼來了這個故事很有意思很好玩?!”
“真他大爺的!”
劉鑫判斷有人報假警,他懶得下車,讓平安和同組的一個人下去看看。
平安和另外一個警員下了車,慢條斯理的一邊走一邊閒聊,正打算向總檯報平安無事,一個人突然從菜場右邊的鐵門裡竄出來往外面跑,和平安一起的警員大喝一聲追了過去。
平安這時已經到了鐵門口,他一腳把門踹開,登時頭大如鬥!
裡面有十來個人幾乎就是齊刷刷的地看到一個荷槍實彈的警察猛然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這十多個人的手裡全都拿着出火銃和土槍,而且幾乎都是下意識的將槍口對準着平安!
空氣瞬間凝結了!
在那一瞬間,平安真的有些傻了,他雖然從警這麼幾個月,也接受過很多緊急突發事件的處置訓練,可是眼前這種場景真的只是在港臺經警匪電影裡出現過!
冷場!
完全沒有料到。
平安和裡面的人十幾雙眼睛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就這樣對峙了幾秒,甚至連對方額頭上的汗珠平安都可以數得清清楚楚。
就在這時,平安注意到有一個人的臉上肌肉輕微抖動了一下,他怕這人真的開槍,嘴裡大叫一聲:“不許動!誰動打死誰!”
在喊的同時,平安電光火石的將手裡的七九式微型衝鋒槍間完成了開保險、拉子彈上膛等一系列動作,接着槍口朝天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平安衝鋒槍裡的半梭子子彈就射向了天空,頓時場面就像是熱油鍋裡被潑上了冷水,所有人將手裡的武器一扔,慌不擇路的抱頭鼠竄。
這時平安已經冷靜了下來,他大喊:“站住!都他媽的給老子站住!”
可是沒人聽他的,傻了纔不跑!
平安的腿這時候有些發抖,也不能真對人開槍,於是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四散跑進了夜幕之中。
等支援的人到場後,只看到了一地的火銃土槍和砍刀,還有平安的一身冷汗:今晚差點就英雄了。
這天晚上註定了就不能平靜,剛剛緩過神,又有人報警說距離鼎鑫商城不遠的一家夜總會發生了槍戰,但是平安幾個趕到的時候,裡面的人已經全部散了,留下的是和菜市場同樣的一地狼藉。
經過了這夜之後,平安但凡上班,心裡就提高警惕,他知道,危險就在於突發事件之中,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遭遇什麼,因此只有自己沉着冷靜時刻準備着,才能避免被動。
這天陽光很好,也沒風,大家四散開始巡邏,隨時保持着聯繫,平安到了鼎鑫商城不遠的地方時,看到一個人往一輛黑色奔馳車下面放了個東西,就要離開。
平安不動聲色的跟了過去,猛地將這人控制同時給上了銬子,問:“你剛剛在那輛車下面做了什麼?”
這人回頭滿臉的笑:“我鬧着玩的,警察同志,你辛苦了,我就是惡作劇,今後再不了。”
笑?還笑得出?平安讓這人走到車子跟前,順着這人的指點,一看,就是一個蘋果裡面插了很多的釘子,而這個蘋果就放在車子輪胎下面。
惡作劇?平安肅然說讓他跟自己去接受調查,這時商場的保安看到情況跑了過來,對平安說這輛車是總經理的,同時保安給商場管理做了彙報。
果然是陳煜的車。不過平安對這個保安的素質有些瞧不上眼,“這輛奔馳是總經理的”這個信息真不應該在這個嫌疑人面前透露出來,不管嫌疑人知道或者不知道,即便是想給自己這個警察說明,也要悄悄的做。
保安反正有失謹慎。
“車主不管是誰,都要到巡警對做個筆錄。”平安說完帶着這個搞破壞的人就走,沒過一會,陳煜就帶着幾個人到了巡邏車這邊,見到平安後眼睛亮了一下:“呀,怎麼是你!”
平安心說怎麼不是我?嘴上淡然的說:“你好。”
陳煜伸出了手,平安和她一握,陳煜說:“我的車輪胎已經被紮了很多次了。”
怪不得她換車。平安詢問:“那麼,爲什麼總是有人要扎你的車胎?”
陳煜皺眉說:“這個,一時說不清楚,不過你要是能審問出來什麼,我非常感謝。”
訊問的事情不是平安管的,後續他也不想過問,也沒必要爲了陳煜的感謝去做額外的事情,他自己本身每天都忙的顧不過來。
能讓陳煜感知自己的存在就行。
做巡警時間長了,平安發現各類案件的增減和季節與氣候都暗含關係,比如接近年關,搶劫和盜竊案件就會明顯呈增加趨勢,用劉鑫的話叫“罪犯也要置辦東西回家過年”,而天氣炎熱的時候,人們的脾氣會隨之變得暴躁和易激動,這個時候打架、傷人和強姦等涉及人身傷害的惡性案件就會明顯增多。
臨近元旦,鼎鑫商城這一塊頻頻發生搶劫商戶和顧客的事件,爲了保護投資環境,爲了市場繁榮,局裡下令讓大家都化妝成便衣,到商城裡外配合刑警打擊盜搶。
幾天之後略有成績,似乎安寧了很多,但是再一分析,那些搶奪的歹人們就像是和警察捉迷藏,便衣們行動了,他們就沒影了,平安這些人收隊了,他們就跳了出來,這讓大家火氣都很大,覺得這些賊還很有頭腦,還懂得搞什麼你進我退的戰術。
平安則有些懷疑,他覺得,這件事似乎不是這麼簡單的,譬如說,賊人怎麼就知道自己這些人上崗和下班了呢?
不過他就是想想,沒有給任何人說過。
這天快下班的時候,史雲祥留言讓平安給他回個電話,電話回過去後,史雲祥說:“晚上聚一下,有事說。”
平安開玩笑說:“怎麼,要結婚?”
史雲祥說不是:“陳寶出了點事,咱們見了再說。”
陳寶出事?
陳寶能出什麼事?
但是回到隊裡之後,平安就知道了陳寶的事情。
陳寶開槍打死人了。
到了晚上,當時在同一個宿舍的八個人在陳寶家萬寶集團所屬的飯店見面,氣氛比較凝重,平安去的比較晚,到了後問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金龍說:“陳寶的車組接警,說是他們轄區有人借酒傷人,到了現場後,發現一個醉漢在追砍一個派出所出現場的民警。”
陳寶這時接過話說:“當時這傢伙已經用刀劈傷了十來個人,我們幾個在後面鳴槍警告,這傢伙不但不聽,還變本加厲的在那個民警背後砍了一刀,就在他又要砍人的時候,我開了槍。”
結果大家都知道了,那人還沒有送到醫院,就斷氣死了。
陳寶是在防暴支隊第一大隊,出了這樣的事情,讓平安有些兔死狐悲,他問史雲祥:“局裡對這件事怎麼說?”
史雲祥搖頭:“怎麼說呢?當時開槍,沒有上級指示,完全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爲之的,將人擊斃,是否必要,這個,誰也說不準。”
李瑞峰悶悶的說:“就你們這些搞宣傳的最討厭!一聽到警察開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大做文章,搞得風聲鶴唳的。說什麼難道不能打腿啊?你想打腿就能打腿?要是出警的人人有那水平,都成了神槍手,誰還去巡邏?”
史雲祥張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劉勇看看說:“那些記者唯恐天下不亂,雲祥他也很難的。”
陳寶這時開酒讓大家喝,衆人碰了幾杯,陳寶忽然笑着說:“說不定,過了今晚,哥幾個要去金龍那裡看我去了。”
鄭先秋呸了一聲說:“你胡說什麼!”
王金龍在看守所擔任管教幹部,他搔搔頭說:“不至於吧?”
李瑞峰這時又說:“說實在的,今晚不是我說喪氣話,咱們幾個入警也幾個月了,我就覺得吧,本來局裡從地方大學生裡招收警察是件好事,有利於在警隊中充入新鮮的血液,優化公安隊伍結構,但問題的關鍵在於,不能讓咱們這些知識分子穿上制服就不管了,而是應該人盡其才,善於利用咱們的長處,讓咱們的閱歷和專業都能迅速融入公安機關。”
“劉勇他本來是學醫的,這會去了安定醫院,算是學以致用。可咱們八個也就是他一個這樣。”
“可惜的是,很多地方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後續工作。就我所知,大部分人入職後,都是憑關係而不是憑專業進行的分配,有許多人被閒置在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崗位上。”
“再舉個例子,別的不說,就說平安,他正經的法學畢業,你讓他在大街上晃盪倒不如讓他去哪個部門法制科室人盡其才。”
“我看,大家能不能幹到最後,說不準。”
李瑞峰說中了許多人的心事。平安就在積極的準備再次考研,他也有通過考研後辭職的打算,免得到時候又要學習又要工作的,忙不過來,兩邊都搞不好。
史雲祥說:“你們別看我一天招待來招待去的,我這會能夠在任何一次會議召開前都迅速從容地把會議簡報擬成,結尾往往是:大會在如雷的掌聲中結束,廣大民警決心認真領會某某局長講話精神,並堅決貫徹到具體的公安業務中去……”
“你們真覺得我輕鬆啊?”
劉勇想緩解氣氛,笑着說:“你別訴苦,我調查研究了一下,就你那個部門出來的,走上領導崗位的居多。”
史雲祥辯解說:“那也不是人人都當領導了呀!”
李瑞峰也跟着訴苦:“你知道人家怎麼稱呼我的?”
衆人異口同聲的說:“二流警察唄。”
警隊自古就有刑警第一,交警第二的說法,李瑞峰搖頭說:“你們拉倒!有一次,我上班打的,當然我沒穿警服,問司機怎麼稱呼街上那些交警,那傢伙不假思索直接拉長了聲音說‘狗!——’,他媽的,嗆得我半天沒話說。”
衆人都面面相窺,李瑞峰又說道:“還有更絕的,有個司機在交通協管員指導下走岔了路,被我給攔下了,那小子忙跟我作揖說:‘警爺,我不是成心走錯路,是二狗子讓我這麼走的。’”
“我當時就氣炸了肺,簡直想抽那丫的!”
“我問他,你先別提誰給你指的路,你先告訴我你說他們是二狗子,那大狗子是誰?”
陳寶這下先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家亂哄哄的,氣氛終於好了些,紛紛打趣問李瑞峰:“你這個二等警察還當出味來了,提升爲爺字輩,有人給你叫警爺呢。”
李瑞峰怒道:“你們誰再說我是二等警察,上路別讓我碰到,碰到了我就把誰的駕照扣起來!”
正在和李瑞峰打口仗,陳寶接到了一個電話,他也沒有避開,聽聲音對方是個女的,平安心想難道打電話的是陳煜?
不過陳寶接了電話後,臉色好多了。
果然,又過了一會,陳寶又接了隊裡教導員的一個電話,說是常斌局長聽了陳寶事件的彙報,指示說“懲惡除暴,善莫大焉”,還讓局裡趕快組織材料準備給陳寶請功。
陳寶終於心情開朗了起來,這下幾個人沒有了心結,終於放開了喝。
平安知道,陳寶這件事到底還是走了上層路線,他家有資源可以利用,有人爲他說話。
但要是今天的事情換成了自己,會怎樣呢?
還有,常斌同志到底還是離開了湘夢市啊……
關於陳寶,平安想過很多次,今天再一次的問自己:陳寶這樣的條件,爲什麼要選擇當警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