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都風平浪靜的停下來的時候,喬詩的思緒已經不知道飛到了哪裡。
她站起身,面無表情的走進了臥室內的浴室,冰涼刺骨的冷水留而下,讓她原本就已經冰到不行的內心更增添了幾絲寒意。
喬詩努力的告訴自己要鎮靜,要鎮靜,在長吁了一口氣之後換上浴袍,重新走了出來。
她沒有顧忌自己還在滴水的頭髮,面無表情的直接走到了自己原本在律師事務所時所用的公文包面前,很快從裡面拿出錄音筆,以及筆錄檔案,然後走出浴室,重新坐在沙發上的位置。
此時的鄭子琛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和往常一樣衣冠楚楚的模樣在此刻的喬詩看來卻格外的噁心,她控制住自己想要將眼前的文件狠狠的摔在他頭上的衝動,緊閉了一下眼睛之後擡頭和他對視。
其實鄭子琛在剛剛喬詩起身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自己剛剛的行爲,無論如何,一個男人都不該那麼粗暴的對待自己的女人,他一定是被喬詩那句離婚衝昏了頭腦,所以才發瘋到那種地步。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喬詩的動作,直到她最後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定一下擡起頭看着自己,他才聽到她的聲音傳過來:“鄭子琛,我現在以案件代理人的名義要求你,將當年的事情完整的複述一遍,不能有任何欺騙遺漏。”
鄭子琛一怔,眼前的喬詩和剛剛相比只是換了一身衣服,但是眼神中的疏離和冷漠卻讓他陌生的有些不安,甚至是驚恐。
他試圖掩飾着自己的情緒,嘴角仍然掛着放蕩不羈的冷笑:“怎麼?你現在想起要拿起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了?實習期還沒有結束的小律師,第一個要接下來的案子就準備要將自己的老公告上法庭嗎?”
喬詩擡眸看着鄭子琛,右手握筆的手指狠狠的攥在一起,指甲甚至沒入到肉裡,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但是緩緩說出口的話卻沒有任何的情緒,像是在平淡的敘述着一件無比普通的事情:“我不介意在正式上法庭之前先和你一起去一趟民政局。”
“你說什麼?”
鄭子琛暴怒出聲,整個人幾乎是一下子從沙發上蹦起來,大手狠狠的拍在面前的茶几上,發出一陣刺耳的巨響。
“喬詩,我是不是真的太寵你了,就憑區區這幾張紙你就要和我離婚,你真是本事了!”
他不用想也知道這些東西是誰給她的,剛剛喬詩進臥室的時候她給秘書打了電話,得知在秦磊已經去了她的病房看過她,雖然兩人具體說了什麼他不知道,但是現在看來,似乎就是眼前的這件事吧。
離婚?
呵呵,她喬詩平時連吃個晚餐要去哪家餐廳都要考慮上半個小時,現在面對他的時候竟然如此痛快的選擇離婚,怎麼?是因爲今天見到的那個人嗎?是因爲兩個人有了什麼承諾嗎?
喬詩冷笑,絲毫沒有被鄭子琛的氣勢震懾,她明顯沒有什麼血色的小臉寫滿了倔強:“我就是本事了,就是要和你離婚,鄭子琛,你要是不想我瞧不起你的話就給我堂堂正正的說清楚,當年的事情你到底參與了多少,也讓我在向你們這羣人討債的時候也能一絲一毫都算清楚!”
在醫院的時候媽媽說過,當年那起項目的總負責人就是鄭子琛,因爲很多原材料都短缺的原因,在爸爸審批的過程中幾次都不合格,而正是因爲這幾次的不合格,才讓鄭子琛有了歹意,纔有了後來爸爸的遭遇。
但是整件事鄭子琛到底參與了多少,她還不得而知。
鄭子琛嘴角動了動,慢慢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語氣較之剛剛顯得平復了很多,但是嘲弄的冷意卻絲毫沒少:“看來你這次真的是下定決心了,你就這麼急着想要弄清楚我做了什麼,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我?”
喬詩的眼神飄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重新握緊拳頭:“那些都和你沒關係,我現在只想知道在我爸爸的事情中,你到底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還有,我爸爸銀行卡上莫名多出來的那一百萬,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不是今天媽媽在醫院裡提起,喬詩甚至一直都不知道原來當年最快讓爸爸定罪的證據,竟然是銀行中莫名多出來的一筆被稱之“罪款”的錢,所以爸爸纔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獲罪,甚至連上訴的機會都沒有。
鄭子琛一怔,看來秦磊知道的還不少,竟然連這件事都扒了出來,只是不知道他這樣煞費苦心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重新追求喬詩?不,他眼中的自私早就證明了如今的他不可能再爲矮牆做出這麼孤勇的犧牲。
“看來你知道的還真是不少呢?是你媽媽告訴你的還是秦磊告訴你的?”
鄭子琛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了任何的怒意,反而滿滿的都是不屑和譏誚:“如果是你媽媽的話,那她有沒有告訴你,爲什麼即便知道了當年這個項目是我負責的,知道我和你爸爸的死有關係,爲什麼還要同意你嫁給我?”
“還有秦磊,三年不見,突然回到你面前,還做出這麼癡情的模樣,你有沒有問一句爲什麼?爲你打抱不平麼,那你可要好好謝謝他,畢竟大義滅親這種事情可不是誰都能做出來的?”
當年舉報喬遠的人是秦牧,蒐集所謂的證據的人也是秦牧,甚至連最後給獄中的喬遠帶去口信的人都是秦牧,不知道有關於這些事情,秦磊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
喬詩的內心因爲秦磊的幾句話便已經滿是波瀾,是的,她從未想過媽媽爲什麼會對這些事情知道的這麼相信,更想不通爲什麼她什麼都知道卻還是讓當初的自己的嫁給鄭子琛?
單純的爲了報復嗎、可是她這樣做之前是否有想過這場婚姻可是關於自己女兒一輩子的幸福,有關於自己女兒對矮牆的全部幻想,對於媽媽來說,難道和真相相比,這些都那麼的不值得一提嗎?
鄭子琛的黑眸極深,一動不動的盯着手裡的文件,似乎想要努力想要看出什麼,喬詩的話音落下很久,他才終於擡起頭:“我想說什麼其實你心裡很清楚,你和你媽媽一直口口聲聲說你爸爸是被冤枉的,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些錢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是他自願收入囊中的呢?”
“不可能!我爸爸不是這樣的人,他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喬詩幾乎想都沒想便搖頭否認,情緒再次變得激動起來,明亮的眼眸緊緊的看着鄭子琛,像是下一秒就會流出大滴大滴的眼淚。
看着這樣的她,鄭子琛的心裡沒由來的閃出一陣心疼,恨不得能立馬將她抱在自己的懷裡好好的呵護,但是卻硬生生的止住自己的動作。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轉過頭逼迫自己不去看她:“喬詩,你既然非要扒開這件事情所有的真相,那麼你就要保證自己有承受所有真相的勇氣,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像你想象中的那麼毫無瑕疵,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以爲的那樣沒有任何過錯!”
喬詩認真的聽着鄭子琛的話,對其中的意思雖然沒有完全理解,但是也或多或少的明白了些什麼。
她平復自己的情緒,仰着頭看向他:“鄭子琛,你明明什麼都知道,爲什麼不痛痛快快的告訴我,告訴我到底該不該恨你,該不該後悔嫁給你!”
即使到現在這一刻,她對眼前的男人還是恨不起來,就算明知道他很有可能已經讓自己在謊言中生活了三年,但是卻仍然恨不起來。
她是愛他的吧!
雖然從來沒有明確的表達過自己的心意,但是喬詩卻第一次有了這樣的認知,只是這個時候的認知讓她有些恐懼,有些牴觸,甚至下意識的想要去逃避。
鄭子琛一隻手摸着自己的袖口,思緒下意識的回到了三年前,黑色的眸明顯加黯了一層:“我不說的原因是因爲我還沒有弄清楚我最後想知道的真相,我不想騙你,所以我寧願不告訴你。”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喬詩皺眉,什麼叫他也不知道真相,一個參與了整個事件的人怎麼會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爸爸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人的參與。
鄭子琛側身緊緊盯着喬詩,雙手緩慢的擡起來絲毫想要抱她一下,但是很快便徒然鬆了下來,英俊而儒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薄脣緊緊的抿着,半晌才終於開口:
“喬詩,既然你這麼想知道當年的事情,那我們就一起去尋找真相吧,如果到所有的事情都浮出水面的那天你還是要離開我,那我會把離婚協議書當作最後的禮物送給你。不過你要跟我保證,無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你都要好好的。”
喬詩有些不適應的看着這樣反常的鄭子琛,低低的問出了一句:“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話音落下許久,久到喬詩以爲鄭子琛已經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才終於聽到一個嘶啞的男聲傳過來:“可以。”